“……都是爷在外面的时候,收留的……阳庆跟安庆家里遭了灾……抢了爷的荷包,被逮住了……”阳庆不由得脸红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事情就从嘴里蹦了出来,断断续续地。阳庆很想让人知道自己这种感觉,被抓住,狠狠的打了一顿,主子收留了,细心调料……
“保庆可成了亲?”安如没心思知道那些辛酸往事家陈年旧账,只是想确认一下。末蕊立刻竖起了心思。
“没,阳庆几个都是要跟着爷走南闯北的,主子自有安排。”
“大夫人入府多久了?”
“啊……十多年了。”阳庆一时间根本摸不着头脑,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
“二夫人呢?”
“三年了。”
“好像最近有个有了身子的?”
“是周姨娘奶奶,前些天大夫人派了人来知会爷,说是周姨娘奶奶有了三个月的身子。”阳庆心中冷笑,绕圈子就是在这里呀,不过是个女人。
“阳庆有喜欢的人没?”
“没。……啊?”阳庆脱口而出,一下子臊红了脸,立在那里像是脚下生了疮一样难受,“……”
“菱儿,听见了?”安如满意的斜倚在椅座儿上,懒洋洋的,小子,还嫩着呢。
“如夫人!……菱儿,菱儿不是……”那几个字简直听不见了声音,安如摆摆手,“阳庆,别老是杵在那儿,先去前面安排一下,别让太阳顶子头上了咱们才出发。”
阳庆恨恨地“喏”了一声,甩袖走人。这女人太……不要脸了!这是女人能问的话吗!阳庆顺着水上的走廊,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忽然顿了下来,莫名其妙的回头看了看,刚才那女人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菱儿……听见了?”阳庆摸了摸脑袋,脸颊越发得红了起来,转身顾不得什么,抬起步子狂奔了起来。
回到前院,阳庆大声得喘着气,累得腰有些发酸地弯了下来,双手撑着膝盖,眼睛亮晶晶的。那个菱儿他见过的。
“小爷怎么可能……”阳庆泄了气,记得主子说过,男人要有女人侍候才是个真正的男人,“可是,可是——”
“阳庆小爷,”冷不丁一个声音从阳庆身后响起,惊得阳庆疾步闪开,才看清楚说话人。阳庆心中警铃大作,什么时候自己竟然不晓得有人靠近!
冷冰冰的点点头,立刻摆出了往日小霸王的神情,“不晓得这是什么地方?毛毛躁躁的!”
“是,小的知错。”小厮心中也是纳闷,这阳庆小爷今儿个怎么了,莫非方才让如夫人给骂了?嗯,小厮心中这么一转,立刻摆上了笑脸,“如夫人那里刚才使人过来,让阳庆小爷您别太弄得张扬,说什么,噢,低调!”
“低调?”阳庆重复了一遍,似是而非,却很了解的点点头,想了想便吩咐小厮准备一应物什,且使人先去了城里最好的书肆,先行准备着。
这边安如仍旧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手中的帕子又一下每一下的扇着,时不时斜眼瞅了瞅身边两个同时怀春的小女生。想自己原先这么14、5岁大小,也是整日的喜欢孤儿院的那个哥哥,每天就是能看见他,也是要快活好久的。
四目相接时候磊落的憨笑,转身之后莫名的兴奋。时间久了,竟磨成了相思。
这个,是早恋吗?安如摇摇头,最先遇到的一定是最难忘的,却不是最爱的。
还好自己已经爱过了。痛彻心扉的,再不会有的。
“末蕊,帮我找些轻简些的衣裳。”
“是。”
安如闭上眼。
…
吆喝声,叫卖声,嬉笑声,各种各样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涌入了安如的耳中。马车嗒嗒的声音,被埋了下去。菱儿好奇的想要瞧个究竟,可在末蕊的严视之下,只能乖乖的做好,不时瞟一瞟被风吹起的帘角。
安如默不作声,养精蓄锐。她不想问别人,要想知道些什么,还是从书上自己找答案,这样子更精确一些。从进府那日瞧见门匾上的字确是汉字时,自己心中就有了打算。可是……为什么是“庄府”?摇摇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巨贾如史繁生的,这么做掩人耳目倒也是可以解释的。
“如夫人,到了。”马车上的小厮长鞭一甩,那马嘶鸣一声,停了下来。
菱儿先行下了车子,看着让阳庆清除闲杂人,待差不多了,走近马车轻轻福了福身子,“末蕊姐,可以服侍如夫人下车了。”
众小厮将马车与大街隔绝,挡住外面凌乱的闹市,后面车子上下来的丫鬟们急匆匆捧着一应物具按着阳庆的指示早早进了书肆,提前做着准备。
末蕊在一次检查了安如戴着的帏帽,全然不理会帽子下小女人脸拉得有多长,然后才扶了安如的手臂,拉起帘子,踩着小厮的背下了车。
起初安如想让人拿了小凳子,踩着就行了,可末蕊说,若真要如此,这小厮怕是活不成了——连这么点小事儿都办砸,主子怎能放得过?安如便歇了心思,就如同丫头们有事没事就磕头,安如看得多了终究麻木了,不想管了。
“哒哒哒……哒哒哒……”
刚下了车子,还没走几步,忽然街西头传来一阵紧凑的马蹄声,安如未及反应,那群骑着大马的已经到了眼前,瞬间带了风一般朝着东边飞奔而去。
疾步的马蹄踏翻了原本的秩序,掀起一阵风浪,小市民骂骂咧咧,孩子们嬉笑怒骂,嘶喊成一片,好不热闹。
阳庆眼睛紧紧地盯着马背上远去的人,一言不发。
末蕊瞧见安如想要扶起帽上的纱,忙阻止道,“如夫人,快进去吧,这日头烈地紧,莫要中了暑。”
菱儿这时才反应过来,撇撇嘴,“这些人真真的可恶,街上这么多的人,万一伤了小孩子的,那可怎么使得!”
“进去吧。”安如已经回了身,“能在街上乱跑的小孩子,必是穷困的,没了庇护的……纵是伤了,又哪里能拿那些人怎样呢。”声音低醇似有无尽的沧桑。安如轻轻叹了口气,这个世界,她只能想着办法让自己活下去,其它的,原本就是无可奈何。
阳庆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儿,不知怎的眼中有些润,她怎么会,她不是官家的千金么,怎么会知道这些小人物的凄惨?
末蕊低头不语,她是知道的,如夫人说的未尝不是自己曾经的无助。
第三章 莫非是……男二号?
一行四人就这么簇拥着,默默地进了屋。早有书肆的掌柜在门口候着了,恭恭敬敬地将安如请到早已准备好的二楼雅间。
“史籍?”掌柜的仿佛没听明白,“夫人可是要史籍?”
菱儿上前半福了身子,“您就瞧着拿过来些,咱们自己挑着,记着了,那些干净的。”
阳庆蹲在门口处,看着地板砖,这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不一会儿,掌柜的就指挥着伙计搬出来桤木箱子,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房间里的桌子上,末蕊点了点头,菱儿便上前给了赏,打发了出去。
安如立在窗子边上,透过纱看着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的,方才那一幕仿佛不曾出现过,大家的生活还得继续。……得过且过。
收回目光,对面正好是一家珠宝行,这倒是好地方,女人在那边挑首饰,男人过来喝茶看书。
“哒哒哒……”一阵烦躁的马蹄声再次震碎太平,安如皱眉视线极不情愿的从金碧辉煌的珠宝行挪开。停留在楼下。原先的马车随行统统赶到后院去了,那一行骏马高蹄嘶鸣着停在那里,马蹄犹不自觉地想要原地打转转,却被主人勒紧,实在地原地跺蹄。
“呼……”红枣大马不情愿的喷鼻子,扭头。那个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不清什么表情。有人认识了。安如想着,离开窗子,按下被风吹起的帏帽一角。这样都能认出来,是为什么呢。摇摇头,不喜欢这种没底的感觉。
“如夫人,您过来瞧瞧,可有您喜欢的?”末蕊走上前来,为安如卸下帏帽,侍立身后。
安如淡淡一笑,收回凝思,举步往那堆书——卷走了去。
阳庆听见末蕊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就想知道这位如夫人究竟是个什么模样,这么久了,总是没能见着这位的面目。不由得扭头瞥了一眼,就这么斜眼一看,竟呆了。
从窗外涌进来的光线,因着斜照的缘故,散发着金色的静晖,纯粹静谧。安如静静地站在那些散发着墨香的卷子前,一卷一卷的挑着,偶尔拿出一套,拆开书衣,在末蕊与菱儿的合作下,两端拉开延展。她似乎含笑,书卷前踱步,以手指卷。阳光刺着人的眼,那人儿仿佛虚化了,成了一团影子,飘飘渺渺,竟然看不真切。
大概画中就是这般样子吧。
阳庆从没想过竟是这样一位女子……难道自己从来都想错了?他忽然有些恍惚,这样的女子,才应该是爷身边的,对着爷笑,说些俏皮的话让爷也一起笑,甚至与爷一同骑着马飞奔……
骑马?阳庆脸颊抽搐了一下,这女人一定不肯骑马吧!不晓得自己怎么就能想到骑马!忽然阳庆站了起来,眼神变得犀利,嘴唇抿得紧紧的。
末蕊没注意这边,正帮着安如/炫/书/网/整理要的书。菱儿却看见了,不由得出声询问,“阳庆小爷,怎么了?”看着神色紧张得吓人,可那身上散发着的阳刚之气,简直让菱儿的声音发抖。
安如并不抬起头,她也许知道些什么,只淡淡问,“怎么了?”
“咣!”一声,雅间的门被粗鲁的撞了开,阳庆迅速飞身上前,同闯进来的人厮打起来。菱儿原本想走近阳庆身边,这会子吓得失了神,连退了好几步,直软软的靠在墙上浑身发抖。
末蕊手中的卷轴顿时散落一地,苍白着脸护到安如身前,颤抖着声音,“夫,夫人,小心……”
安如倒是没有害怕,她发现,闯进来的只有一个人,反倒是那人带来的挺多的人,守在了门口,并没有加入战斗。怕是,有什么缘故吧。安如拉开已经颤抖得乏了力的末蕊,自己倒是悠闲地坐在桌边的椅子上,自顾自地抽出一轴小巧的卷子,轻轻翻了起来。
末蕊瞧见自家夫人的样子,根本不害怕,这才强自控制了恐惧,深深吸了一口气,颤颤巍巍的拣起掉在地上的卷子。脚下不稳,软软的跪倒在地上,垂下眼眸极力控制。
阳庆跟那人仿佛只是一瞬,让人跟班看不清到底这两人怎么过的招,便迅速分开,阳庆仍旧堵着门,那人只是进了屋子,却并没有能够再进一步。两人互瞪。
过了半晌,安如从位子上起身,重新在就地的大箱子中抽出另一卷子,不紧不慢的,问道:
“阳庆,你们认识呀?”
“啊?”
“什么?”
“胡说!”
安如抬头看了看,他们几个神色各异,摇摇头,继续看书,“那怎么不打了,还是——你打不过他?”
“胡说!我,他也打不过我!”
“呵呵,”安如笑了笑,势均力敌呀,“为什么打不过呢?”
末蕊到底放轻松了些,如夫人这个样子自己是见识过的,主子面前如夫人就是这般,没心没肺的。
“哼!”阳庆愤愤地,他也很郁闷,可一定要说出来么?顿时心下一紧,要是到时候如夫人跟主子一说,说自己连个路人都打不过,那大漠……“如夫人,阳庆,阳庆不过经验不足!”
“如夫人?!”门口那个人终于说话了,低沉压抑的声音,寒的吓人。
末蕊猛然揪心,这个人,来者不善!
“哪个如夫人?”男人再次开口,明显的讽刺,还有即将爆发的怒意。
安如抬头,定着看去,光线刚刚好。男人与史繁生年纪相当,不过更加勇武仿佛常年征战,气势上多了几分凌厉与肃杀。只是站在那里,足以震慑诸如自己这般斤两的小人物。可是呢,安如还是看着他。
因为男人的身材太好了,完美的黄金肤色,隐约可见的肌肉。毫不掩饰的腾腾杀气——他用一种想要掐死你的眼睛盯着自己。
莫非……
“大叔,你当兵的?”
末蕊脚底一软,差点手中刚捡起的卷轴又掉了下去,她看得太清楚了,这个人一定要弄死如夫人的眼神,逼的人喘不过气来。颤颤巍巍的战起,欲挡在安如身前,却被她轻巧地拉开。
“安大小姐,什么时候成了夫人?”那人不理会安如的挑衅,房间的温度一降而再降,凛冽峻峭直逼安如,讥诮毫不掩饰与言语中。眉头间浓重的疲惫感紧锁,却毫不影响那一份粗犷的英武与坚毅。
安如轻蔑的瞥了一眼,带出嘴角特有的讽刺,“最近。怎么大叔您有兴趣?这可不好。”
“哼!”那人冷冷一笑,不无尖刻地问道,“这么快就爬上男人的床了,手段真不是一般。”
阳庆总算是听明白了,这俩人是旧识,还是有仇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