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玉玑子浑身湿透的回到了太虚观,步伐狼狈,几乎是跌跌撞撞的扶住廊柱,费力的喘着,似乎下一秒就要断气的喘息夹杂着哭泣,吓到了在场的所有人。
宋御风靠近他的时候,闻到了浓浓的酒味。
如此失态的师弟,他第一次看见。
他将毫无反抗之力的玉玑子抱进了卧房。
想为醉酒的他拿醒酒汤,却不料在起身的时候被玉玑子从背后牢牢地抱住。
意识不清的玉玑子哭着喊:“不要走!为什么你要那么狠心的让我知道了爱是什么以后抛下我!”
心脏被重重的敲击,疼得他几乎窒息,他突然意识到他失去他了,他永远的失去他了。
“师弟,你认错人了。”
玉玑子听不见,他只是自顾自得说下去,完全不知道这些话说出口会让宋御风堕进地狱。
“什么全世界的人都离开你了我也会在你身边,什么生死不相许,你把我想和你一起死的权利都剥夺了,你为什么要这么狠心为什么!”
玉玑子的动作幅度有些大,宋御风被他抱着,轻轻晃动。
他已经听不下去,转过身握住玉玑子的双肩,“你醉了。”
“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要走……我不要那把剑……我只要你活着……”玉玑子捂着脸痛苦的呢喃,突然整个人瘫软下去。
宋御风接住失去意识的玉玑子,脑海一片空白。
你说你不好的时候,我疼,疼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你说你醉的时候,我疼,疼的不能自制,思绪混乱,我的语言过于苍白,心却是因为你的每一句话而疼 。
后来玉玑子躺在他的怀里睡着了,却睡得很不安稳,一直在念一个人的名字,一直,然后眼泪溢出眼角,无论如何停不下来。
宋御风听得出来,那个人,叫靖玄。
他突然释然了。
许多往事在眼前一幕一幕,变的那麼模糊,曾经那麼坚信的,那麼执着的,一直相信著的,其实什麼都没有,什麼都不是……突然发现自己很傻,傻的不行。我发誓,我笑了,笑的眼泪都掉了。笑我们这麼傻,我们总在重复著一些伤害,没有一个可以躲藏不被痛找到。却还一直傻傻的期待,然后失望;再期待,再失望……
第二天,他没有告诉玉玑子昨晚的事,什么都没说。
他理解他,正如他理解他。
所以当三年后的宋御风登上太古铜门旁边的高崖,心中无比的平静。
谁的情感,已无法张扬。
你见,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 ,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里 ,不来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我 ,爱就在那里 ,不增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手里 ,不舍不弃。
身边的隐逸云别有意味的微笑,“你认为你这样做,值得吗。”
他目光悠远,望着不远处蠢蠢欲动的巨大铜门,淡淡地道:“没有值得不值得,只有愿意不愿意。”
他可以为你付出整个生命,而我,亦可以为你,背负这无边的罪孽。
隐逸云望着宋御风的侧脸,唇边一抹淡淡的微笑,淡的分不出,他到底,是不是,在对他微笑。
他恍然发现,其实,他们,都老了。
曾经说过永远在一起,说过一起快乐,一起悲伤,然后垂垂老去。
而现在,他们老了,因为他们的故事已经没有后续了。
我们离回忆太近,离自由太远。 有时候念念不忘,只是爱上回忆。 一次犹豫,一次背叛,一次意外,足以让它枯萎。 挣脱一切,烟消云散。
“御风。”
被低唤的白发男子转过头。
“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哪怕前方就是地狱。”
话音刚落,太古铜门所有的花朵,一夕之间,全部凋谢。
也许,这只是一个梦,一个破碎了的梦。
花凋花谢,最后还是一片凄楚。
相识相爱。最后还是相离相散。
宋御风望着隐逸云的笑,缓缓勾起嘴角。
这个微笑,用尽疼痛的力气;这回释然,用尽铭记的场地;这场告别,用尽去爱的勇气;这次哭泣,用尽你爱的表情;因为这——是最后一次爱你。
浮华一生,恍然如梦。
不泣离别,不诉花殇。
那一天,太古铜门被打开,无数的妖魔蜂涌而出,大荒沦陷,岌岌可危。
那一天,玉玑子带领门徒投向妖魔,成为了大荒的叛徒与众矢之的。
从那之后,老一辈渐渐隐去,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加入了反抗军的阵列。
多年以后,已过不惑之年的玉玑子偶尔会注意到水中自己依旧年轻的容颜。
那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些从前,如流水,一去不返。
如果所有的悲哀、痛苦、失败都是假的,那该多好?可惜,世上有很多假情假义,自己的伤心欲绝、痛苦难过、悲哀惆怅、歇斯底里,却偏偏总是真的。
时常会从金坎子的身上看见自己年轻时的影子,那种疯狂、执着,还有不顾一切,然而金坎子终究不是自己,天草也不是靖玄。
这样的悲剧,再也不要发生第二遍……
他还记得很多人……比如,非云,比如,靖玄,比如……御风……
欠下的债,只有来世去还。
他现在想说:我想你,不知道,你是否听得见……
浮华一生,恍然如梦。
不泣离别,不诉花殇。
魂梦番外之风玉【花殇】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用了隐逸云在门派小说里的性别= =|||
话说老一辈的爱情太纠结了……相比之下……草金还算很幸福…0…
☆、肆拾。
日上杆头的时候,金坎子才模模糊糊的睁开眼,枕边已空,天草早就离开了,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失落。
捂着被子想要撑起身,无奈□疼痛难忍,只好躺回去。
艰难的翻了个身,他看见床头茶几上压着一张纸条。
伸手拿过,飞扬跋扈的字体跃入眼帘——
【亲爱的,原谅我没有打声招呼就离开,只是看着你睡得那么沉我舍不得吵醒你,我去找伊然那女人拿解药,我不在的时候记得照顾自己,要好好吃饭,否则我要惩罚你的。乖乖等我回来。】
看惯了天草舞动天逸云舒挽出剑花,想象他放下剑拿起笔伏案疾书的模样,金坎子垂下眸子,嘴角勾起甜蜜的微笑。
“臭天草,我才不会原谅你呢……”嘟哝着将那张便条放在枕边,他估摸着这一次恐怕必须在床上躺一天了。
不对!他动不了的话,他怎么吃饭?天草想要饿死他吗?
正纳闷的时候,却透过层层纱幔看见从门外走进一个人,本能的去抓枕下的坎金剑,却听来人急急忙忙的道:“师兄!是我!”
“元术?”
“是我啊师兄,姐夫勒令我说只要你一醒就给你端早餐过来。”金元术撅着嘴巴走到床边,轻纱后师兄的身影模糊而暧昧,让他不由自主的别过了眼。
金坎子的眼神突然阴了下来,“谁是你姐夫。”
只是金元术看不见他的危险气场,所以毫无顾忌的道:“天草啊。”
“那谁是你姐。”
“你啊。”
听着师弟如此理所当然的语气金坎子简直要吐血,要不是被天草弄得下不来床他一定要掐死元术。
金元术用调羹调着碗里热气腾腾的银耳羹,自顾自的说下去,“天草说以后我都要这么叫。”
金坎子顿时想要谋杀亲夫,“你说什么?”
“对啊,天草说的,让我以后叫他姐夫就行了,真奇怪,为什么偏偏就我一个人要这么叫呢?”金元术有些迟疑的撩起垂下的纱幔,扶起金坎子,对他道:“师兄,漱漱口吃早点吧,都是姐夫大早上为你亲手做的。”
漱好口正打算吃饭的金坎子听到最后一句话立马赌气的道:“不吃。”
“为什么啊?”金元术小弟弟疑惑不解的问道。
“不吃就不吃,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好啊天草,你竟然教唆我师弟叫你姐夫,你为什么不让他叫你嫂子呢混蛋!
不对!我们还没结婚呢!
金元术小弟弟眨巴着纯真的眼睛盯着金坎子露在外面的脖子与锁骨,就好象发现新大陆一样的叫道:“师兄,你脖子上怎么那么多红点点啊?”
金坎子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金元术连忙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是蚊子太多了吗?但是现在刚到春天那么冷怎么会有蚊子呢?”
金坎子羞红着脸一把抢过金元术手里的碗,一勺一勺的往嘴巴里送银耳羹,以用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够了,元术,你能不能闭嘴……
只可惜往往天不遂人愿,金元术就像一个好奇心极其旺盛的小娃娃一样的大惊小怪,“哎呀,背上也有,胸口也有,师兄,你被妖怪咬了?怎么还会有牙齿印啊?”
金坎子再次可怜的被他的话噎住。
可以了……元术……你到底还想不想你师兄活……
在门外忍了很久的屠云终于憋不住了,深吸一口气快步走进房内拖过金元术的身子,对金坎子抱歉的道:“大师兄实在对不起,我这就对这孩子进行思想再教育。”
金元术立即开始抗议,“什么嘛我关心我师兄碍到你什么了?我要和我师兄在一起你别拉我走啊!”
金坎子极度想要崩溃的看着金元术被屠云以一种特别扭曲的姿势拽出房间,最后终于放弃抵抗的金元术对他不死心的喊:“师兄!为防止再被妖怪和蚊子咬晚上和我一起睡吧!”
然后就听到屠云万般无奈的道:“小心你姐夫冲进太虚古观扁死你。”
金坎子扶着额头觉得自己怎么那么命苦,有一个极难应付的爱人就够了,怎么还有一群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师弟……
不过话说……
他看向床边放着的早餐盘,都是一些很普通的食物,却看得出是精心制作,很难想象天草围上围裙拿起锅铲的样子呐……
从前在一起都是自己做饭天草洗碗,现在尝尝天草的手艺,倒也不错。
金坎子不禁莞尔,口中的银耳羹还留有余香,他用筷子夹起盘子里的鸡蛋饼,明明没有什么特别,吃在嘴里却像是人间少有的美味一样。
知道自己有点象傻瓜,但是他止不住唇边的笑。
或许这就是……幸福的味道吗?
其实那个不大的小屋外,被强行拖走的不止金元术一个。
而且金元术和屠云的动作比起这另外两人,实在是太温柔了。
屠云是拉着金元术的胳膊将他拖走,墨湘文是从背后环住血魔的腰将他抱走。
“姓墨的!你他妈给老子放手!”内脏快给挤出来的血魔终于不负众望的爆了粗口。
墨湘文的耳朵自动过滤掉那句“你他妈”,而且血魔快要抓狂的模样让他忍笑忍的肚子都痛了。
“拜托,你就算是对自己的影遁很有信心,但是你盯着人家的身子不放会让人觉得你是偷窥狂。”
“什么?偷窥狂?你去死!我哪有你那么龌龊!”血魔完全挣脱不开墨湘文的胳膊,要不是过强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做出丢脸的举动,他几乎就要沮丧的哭出来了。
墨湘文狂汗,“龌龊这个词怎么用在我身上了?”
“你就是!我只是和那个金元术一样不知道金坎子身上那些红印子是什么嘛!”
墨湘文眼角不自觉的抽搐,“你比稀有动物还稀有。”说着,他突然莫名其妙的问道:“你想不想知道那些红印子是怎么来的。”
血魔被墨湘文拖得头晕眼花,糊里糊涂的点头。
猛地,墨湘文死死握住了他的双手抵在他腹部,就着这后背的姿势,嘴唇贴上他的脖子。
他一愣,突然被墨湘文触碰的地方一阵刺痛,还没等他叫出来,墨湘文就放开了他。
终于获得自由的血魔转过身,不解的问道:“你在干吗?”
墨湘文闭上眼深呼吸,告诉自己面前这个家伙被伊然用魔毒搞的失去了感情,所以自己千万要忍耐要忍耐,他睁眼,道:“你现在知道金坎子身上的东西是怎么来的了吧?”
“啊?”
墨湘文不知从哪变出一面镜子,伸到血魔面前,正好映出血魔的脖子上那块吻痕。
“这是什么东西?”
啊啊啊好吧!他墨湘文居然也会有想要抓狂的时候!他真的被这个家伙打败了!
“以后我慢慢来教你。”万般无奈的拉过血魔的手,“好了好了今天就算了,你等金坎子下的来床的时候再去要他的命吧,不然也胜之不武。”
“为什么会下不来床。”
墨湘文猛地顿住了,阴狠狠的道:“你要是再问我就用同样的方法让你下不来床!”
血魔皱了皱眉。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