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草微笑看着面前的人眼眸颤了一下后悄悄垂下,却没有再如以前一样对他发火,那纤细的手依然安静的放在他的手心,没有拒绝,又或许他从来不曾拒绝过自己想做的任何事。
心中出现从来没有过的温柔,天草突然没来由的想,若是能永远牵着这个人的手走下去,他或许能够放弃一切。
这种感觉,是喜欢吗?
他压下心中的悸动,对金坎子低声道:“放心,八大门派的弟子,怎么都不会想到你会扮成女子。”他之所以会这么说,因为在踏进门槛的一刹那,他感觉到身后那人的身体有些僵硬。
而他同样看见了坐在一楼吃着宵夜的一桌一桌游人。
说不惊讶是假的,金坎子没有想到居然连如此细小的感觉天草也能感觉到。
他抬起眼带着怨怒的看着天草,轻轻点头,但心中却有一股陌生的热流划过。
天草扬起一抹柔和的笑,拉着他的手穿过一桌桌食客,不时的会有羡慕的目光飘过来,但尽管看着他们的人很多,却没有一个人带着恶意。
走到柜台前,天草对小二道:“住宿,给我们上房。”
小二笑道:“好嘞,一间上房,包你们满意!”
金坎子这时候插进来,“一间?”
小二疑惑的歪了歪头,看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问道:“你们不是夫妻么?”
金坎子悄悄抽了一口气,大力的掐了一下天草的手,然而那华丽的广袖将他的动作很完美的隐藏住了。
天草略微尴尬的咧了咧嘴,干巴巴的笑道:“一间就一间吧,房间在哪里?我们上去。”
小二看见金坎子别过的侧脸带着淡淡的红晕,便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姑娘是在害羞,啊能理解能理解。他将桌上的算盘往前一推,然后指着二楼左转尽头的那一间房,道:“就是那里,我给你们带路。”
见那小二噔噔噔上楼,金坎子这才拉住天草的胳膊,皱眉道:“一间怎么睡两个人?”
天草一把将金坎子搂进怀里,附在他耳边低声道:“你没有内力,待在我旁边会更安全,至于怎么睡,到时候再说。”
金坎子无可奈何的看向别处,心里却甚是担忧自己的内力为何一直无法恢复,若是恢复不了,他如何能召唤出通灵神兽?师傅要是知道了——
他猛地一惊。
师傅……中原……云麓仙居……
这两天,他竟然完全忘记了玉玑子,竟然完全没有想过回到中原……而这一切,竟然全都是因为他身边这个男人!
这两天他的心已经被这个名为天草的红发正阳占据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的心开始无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当小二笑着帮他们打开房间的门,二人才很汗的发现——
这张床好大。
“二位客官,若有什么要吩咐的,小的就在下面。”小二笑眯眯的鞠了一躬,退出房间并带上了门。
天草环视了一周房间的摆设后,发现了金坎子有些不对劲。
金坎子面无表情的盯着地面,身体散发着微微的寒气,就像一尊木偶。
天草皱眉,“怎么了?”他习惯性的伸手想去握住金坎子的肩,却被金坎子闪身避开,就连原本放在他掌心的手也抽开了。
天草站在原地,默默看着离他三步之遥,低着头不愿看他的金坎子。
令人窒息的安静弥漫整个房间,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就在金坎子觉得自己要崩溃了的时候,天草出声了。
“若我做错了什么,请你告诉我。”天草平淡的道。
金坎子的眼眶突然有些酸,这个人竟会对他说出这句话。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明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安全,错了的是他自己,他突然明白过来他刚才的这个动作,已经伤了天草的心。
但是……越是这样,越让他感到恐惧,天草越是对他好,越是关心他,他就越害怕自己会沉沦在天草的温柔中。
直到忘了中原……忘了师傅……只为他而存在。
天草看见金坎子依然低着头不说话,不禁扯出一丝无奈的微笑,“过来,我帮你上药。”
金坎子默默走到床边,侧着身子坐下来,伸手解开衣襟的系带,连着纱衣褪下那件水裙。
天草从包裹里拿出伤药,转身之时便正好看见那件柔软的水裙滑下金坎子的肩膀,落在锦被上。雪白的肩膀顿时暴露在天草的视野,让他的呼吸一窒。
把他救回来那一天虽然也看过,但是那时候天色已晚没有多少光亮,而且又到处都是血,自然没有现在有杀伤力。
天草努力平复着心跳,几乎是一步一挪的挪到床边,坐到金坎子身后,伸手将那如瀑的黑发绕到金坎子胸前,定了定心神,小心的解开原本的绷带,当他将手绕到金坎子身前,竟是一种拥抱的错觉。
自始至终,金坎子都安静的如玩偶一般,任由天草帮他割开伤口、洒上药、打上绷带。
天草收好药瓶,金坎子正好将衣服穿起来,当他系好最后一根丝带,却发现天草要出门。
他不禁问道:“你要去哪。”
天草道:“你饿吗?我让他们送点吃的上来。”
金坎子点头,看着天草关上门离开,心中却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
天草下楼找到小二,对他道:“挑一些好的点心,再来一碗清粥,送到左手边最里面的房间。”
小二领了吩咐正想去厨房,但被天草再次叫住。
“再开一间房。”
“您原来那房旁边的就是空的。”
“那最好——”
“为什么还要再开房?”
冷清的声音,让天草一愣,转过身,看见金坎子站在楼梯上,一手扶着一旁的扶手,微微皱眉。
天草没想到金坎子居然跟着他下来了,便走到他身边轻声道:“和我在一起你会感到别扭吧,那既然如此还是分开比较好。”而且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会伤害到你。
金坎子皱着眉看他,“你说的,你会保护我,我没有内力。”那句“分开比较好”像一根针扎进了他的心,好疼的感觉。
天草无奈的笑笑,“我就在你旁边,一有什么动静我会马上来的。”
发觉天草已经决定,金坎子第一次主动拉住了他的手,有些委屈有些生气,他咬着嘴唇闷闷的道:“你终于开始嫌我麻烦了?那既然如此我还在这里干什么?我现在就走,被杀也是我的命。”说完这些话,他猛地转身想上楼拿自己的包袱和坎金剑。
天草一把扯住他的胳膊,转头对愣在一旁的小二道:“不用再开另外开房了,你让厨房送点吃的上来就行。”然后不由分说拉着金坎子走进房间,嘭的关上了门。
金坎子的手被天草扯得发疼,眼睛红红的,但是却倔强的想要挣开去拿属于他的一切。
天草当然不会让他逃,所以他猛地一个用力,将金坎子牢牢地锁在了怀里。
当他的脸猝不及防的靠上天草的肩膀,金坎子顿时觉得那些苦恼和委屈全部如洪水一样喷涌出来,他用力推着天草的胸膛,但是天草的拥抱实在太紧,他觉得他快要窒息了。
“你放开我!放开我!”
天草闭着眼将脸埋在金坎子的颈窝,听着他带着哭腔的叫喊,心里几乎滴出血来。
原来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是多么不想你走,我想你永远在我身边,原来我是那么喜欢你,茫茫人海,自己也许常常只是故事的配角,忍了那么久,却发现经历的居然只是别人的故事。
我一生中最幸运的事情,就是在那一天的清晨,仙音山的山顶小亭,遇见了你。
我们那个时候是不是都那么孤独?路上只有自己,太阳和满地的鲜血。
金坎子的挣扎终于慢慢减弱,双手紧紧抓着天草背后的衣料。他不想哭,不想在天草面前哭,然而他不知道为什么当天草抱住他的时候,眼泪就那么自然的流出来了。
他从小到大,再严酷的训练、再残酷的战斗中,都没有流过一滴眼泪,为什么天草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拥抱,就让他哭了呢?
原来他最无法忍受的,不过是天草口中的“分开”二字。
“傻瓜,我怎么会嫌你麻烦,若是我嫌你麻烦,又怎么会救你?”天草低声道。他知道他的肩膀已经湿了一大片,但是他不会去说穿,金坎子是一个很强的男人,他的自尊也无人可比,哭对他来说,一定比对决失败还要让他觉得难过。
金坎子吸了吸鼻子,扁扁嘴,“那你还要另外开房间。”
天草不由自主苦笑,他该怨金坎子纯洁的就像一张白纸么?“因为你不理我。”事到如今他只有这么说了。
金坎子猛地捶了他一拳,“就是不理你!”
天草知道金坎子已经恢复过来心中顿时就松下来了,“那我去另外开房。”说完他作势要放开金坎子。
金坎子连忙收紧胳膊抱紧他,“不许去!”
天草忍着笑,“但你说了你不理我。”
金坎子觉得那股无名火又冒出来了,猛地挣出天草怀抱,推推搡搡的把天草推出门外,怒道:“你爱去就去去了再也别回来!”
“别!你忍心让我睡在大门口吗?”天草连忙用胳膊挡住金坎子想要关上的房门,连连赔笑。
“我怎么不忍心?你就给我睡门口!”金坎子郁闷的发现他的力气比天草小,所以想把天草关在门外的举动一直没实现。
“别啊,我会冷的。”天草继续赔笑。
金坎子瞪着他,“冷死你算了。”
天草笑道:“我要是冷死了你会寂寞的。”
“哼。”金坎子的面容突然冷下来,转过身一言不发的进屋。
天草转身,对端着盘子的小二微微一笑,“谢谢,这个给我吧。”说完他拿过盘子,关上门。
“变脸好快啊。”天草将盘子放上桌,笑道。
金坎子冷哼一声,“我没兴趣在其他人面前露那么多表情。”
天草手一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金坎子疑惑的看着他,“我实话实说而已啊。”
天草苦笑着摇摇头,“算了。”爱上一个情商与智商成反比的家伙,是不是特别倒霉呢?
但是——
天草继续郁闷。
今天晚上他该怎么睡觉啊?
作者有话要说:……坎子就是在天草面前可爱,在其他人面前……不用开空调都会很凉快啊
好吧~~~此章继续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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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
一顿无言的晚饭过后,金坎子十分无语的看着小二一脸暧昧笑容的将盘子端走。
温暖的掌心附上他的肩,天草俯身道:“我带你出去逛逛吧?”
金坎子抬头,正对上那人含笑的眼,心底一动,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天草朝他伸出手,金坎子盯着他的手掌半晌,终还是将手放进他的掌心。
与其他弈剑弟子一样,天草的手心布满薄茧,这双手可以挥舞冰凉的宝刃,轻易穿透对手的心脏,却只有金坎子知道,十指相扣时,那是如何触动心弦的温暖。
瞥见身旁那人红发间跳动的光影,金坎子忍不住勾起嘴角,微微一笑。
他不知道为什么天草喜欢握着他的手,仿佛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而一双手,需要交给一个人多久,才能觉得永远都不再放开呢?即便是十年、二十年、五十年后,都不会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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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木渎镇比白天还要热闹,毕竟是江南的中心城镇。
但金坎子却不喜欢热闹,人流涌动让他觉得头晕,周围的嬉笑喧哗更是扰乱心境,他不由得皱了皱眉。
天草看出他的心思,便拉着他的手往木渎镇南边走。
河边的柳条随着晚风轻轻晃动,远离了喧嚣的渡口显得格外宁静。
河畔的长椅上,坐着一个红发剑客,和一个黑发太虚。
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是一幅绝美的图画。
天草抚着天逸云舒华美的剑鞘,低声问道:“明天我们启程,争取在天黑之前到达流云渡。”
金坎子应了一声,双眸望着河上悠闲驶过的渔船,伸手将耳垂上的银蝶耳坠取下来,因为是夹的,让他现在的耳垂有些红。
突然他一颤,转头略微不满的看着天草,“干什么?”
天草微微一笑收回手,但属于那人的温热依然停留在他指尖,“疼吗?”
金坎子摇摇头,“还好,这点疼算不得什么。”
天草挑了挑眉毛,轻声说道:“我很怕你疼啊。”
他在笑,笑的轻佻,让人分不清他说的是真是假。
金坎子转过头,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