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并没有过分忧虑,而是想象达德利家可能出了危急情况,而且,也许那辆破旧马车出了故障。九点多一点儿他们就上路了。在大路不到一英里地的地方,他们发现那辆翻了的马车停在大路经过河上石桥以后转弯的地方。也许你记得我们昨天路过的那个地方。”
我道歉说我记不得,但是指出在那一部分旅程中我一直在和梅尔罗斯小姐专心致志地谈话。
“休伊特夫人,”福尔摩斯过度敏感地说,“那时她也是休伊特夫人。以后我们再骑马去桥边;昨天我没有多少时间,因为我要在你们大家之前赶回去,不过我其余的叙述必须暂时搁一下。”
走过杂草丛生、凹陷小路的阴暗处以后我们就到达了那所村舍,在空旷地上它显得非常赏心悦目。一条碎石铺的、非常美观、弯弯也曲的小路,穿过一扇保养得很好的小门,在一所用古香古色石块砌成的、用和前门相配的百叶窗衬托着,十分整洁的小房的绿门那里终止。它可能是童话中的魔屋,那么美观雅致,那么令人心旷神怡。
甚至一所魔屋也有卫兵,从远处角落附近,窜出了一只狂吠的大黑狗。它刚一看到我们就停在院子中央,开始摇尾巴,不过它仍然那样狂吠着,向居民宣告我们来到。
有三个人,一个女人和两个小孩,很快就从狗窜出来的同一个角落跟了出来。我想象她一定是柯林斯夫人,她是一个大约三十岁、身材高大、有点骨瘦如柴的女人。她的金棕色头发从脸上梳到后面,使她高高的颧骨和灰蓝色的眼睛特别显著。她的最富有吸引力的面貌——说她没有魅力是不真实的——是她不讲话不微笑时就迷人地噘起的曲线好看的小嘴。她的两个亚麻色头发的孩子,一个大约六岁的男孩和一个大几岁的女孩,面貌都像母亲。
每个人都对我们作出了好奇的反应:最初,他们满脸笑容,但是转瞬间孩子们就揪着她的裙子,表情变得小心谨慎起来。她的第一句话就证实了那种显而易见的明证。“我以为你们是别人哩。”她说,含含糊糊地朝格伦纳迪尔挥了挥手,“你们一定是安德鲁少爷的朋友们。”这位曾在乡下做过女仆的年轻女人讲话要比预料的文雅得多。
连歇洛克福尔摩斯似乎都给迷住了,当他自我介绍,说明我们是庄园的来宾和安德鲁的朋友时,他豪侠地轻轻触了触帽檐。“实际上,华生比朋友还亲。他是安德鲁先生那位妻子的亲戚。”
“他的妻子!”那个女人大声说,显然大吃一惊。然后她微微一笑,像她噘嘴一样妖媚可爱的微笑。“那么老人拦阻不住了。”
“两个星期以前他们秘密地结了婚。”
不会弄错。虽然她听到这消息真的吃了一惊,但是她对此也非常高兴。也许最好的表达方式是,听到这消息她非常满意。这是一个村民怀着的奇怪感情,她似乎领悟到一个事实。
“我曾经在库比山做过仆人,”她解释说,“安德鲁少爷对我们大家总是非常和蔼宽容,就像他的神圣的母亲一样。你们见到他时,请告诉他萨利·柯林斯祝他万事如意。先生们想喝一杯茶吗?”
“不,谢谢你,福尔摩斯回答,“只要你能帮助我们找到回库比山的路,我们就感激不尽了。恐怕我们在这些弯弯曲曲的小道上完全迷了路。”
柯林斯夫人笑了,是的,她是一个非常有迷惑力的女人。
“你们必须向右转,回到你们来的路上。在两个岔路口向右转,再走一英里就到空旷地了,你们自己会看到圆屋顶。”
我们向她致了谢,就向她和孩子们告别,动身沿着小路回库比山。
“如果我可以问问的话,这次拜访有什么目的?”在我们离那所住宅有一段安全距离时我问,“莫非说明安德鲁·休伊特本人到过青春小屋吗?我想我已经知道我的问题的答案了。”我怎么能没有注意到福尔摩斯把休伊特结了婚的话题引进我们和那个女人谈话中那种一点也不难解的方式呢?
福尔摩斯耸耸肩膀,扭头不看我,就像他常常不想使我了解行动计划时所做的那样。“她的确似乎揭露了那种事实。”他承认说。
“听到那桩婚事的消息她似乎并没有心慌意乱。”我说,按照我自己的一系列思路考虑他会见柯林斯夫人的目的。
福尔摩斯仅仅哼了一声;有时试着和他讲话简直令人恼火。
“哦,怎么样呢?”我坚持说。
“或许她并不把他的婚姻看作一件难事。”他平淡无奇地提出,“如果我使你感到震惊,请你原谅。”
“使我震惊的是你竟然会对揭露这样的关系发生好奇的乐趣。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嘲笑爱情和浪漫情绪的人,但是你不必试图破坏那些确实相信这样事情的人的幸福呀!”我感到十分气愤。
“我决不想破坏任何该得到幸福的人的幸福。”福尔摩斯反驳说,“不过我在这个世界上生活得够久了,知道漂亮的外表和不把自己的责任放在心上的人可能是造成其他的人们大不幸的原因。问问戴维·休伊持是否完全同意我的意见。不过在这种程度上我同意你的意见,华生。如果柯林斯夫人和我的主要目的没有实际关系,我看就没有理由再继续追查这件事。”
“你的主要目标是什么?”我问。
“查明休伊待夫人发生了什么事。那比听说谁可能拜访柯林斯夫人更合你的心意吧?”我感觉福尔摩斯有点嘲笑我。
“是的,”我回答,“不过听我们说到此事的所有人都劝阻我们探究她失踪的问题。”
“当然他们劝阻过,”福尔摩斯同意说,“至少他们当中的一个在掩盖他的罪责,你不必问我是他们哪一个,我不知道,但是我打算查明真相。”
“难道那真是我们的事吗,福尔摩斯?我们来这儿看看安德鲁·休伊特是不是有什么危险,现在我们知道没有——那就是说,我想我们知道那点,你相信爱德华说的老鼠那套话吗?”
“噢,是的。”福尔摩斯安慰我,“那是我一看到皮带上的痕迹就得出的结论。一只特别凶猛的马厩猫最近死掉的消息增加了老鼠不受干扰地接触到马鞍的可能性。那恰恰是依然引起我的兴趣的事,华生。如果马鞍遭到破坏是偶然的——我相信是的——那么为什么有人会自找麻烦把它隐藏起来?肯定不是要保护马厩老鼠的好名声吧?”
“也许有人故意把马鞍丢在一定会引起老鼠注意的地方。”我提出。
“不,不,华生。老鼠是最不可靠的帮凶。纯属偶然,才使一个疏忽大意的马厩小伙子这样把马鞍丢在摇摇晃晃悬挂着的马镫啮齿动物够得到的地方。因为那只马厩猫死掉,而且因为安德鲁·休伊特最近用过马鞍,就给了马厩小伙子们必须处理它的机会,因此可能性增加了。不过实际发生的事是偶然的;安德鲁·休伊特坠马的起因是完全不值得注意的。”
“但是实际上——”我大胆提出。
“确实如此。整个事件值得注意的是一件相当微不足道的意外事故在每个人举止上产生的影响。我们知道那个小儿子从小时候就为了这个那个原因和家里其余的人们发生争执。在母亲失踪了时,这个家庭就像大多数在危急存亡之际的家庭一样不能团结起来了。每个成员对发生的一些事都有自己的看法,而每件事件似乎又都揭开了创伤。华生,你对爱德华·休伊特说的法辛盖尔医生爱上了劳伦斯·休伊特夫人那套言论有何看法?”
“那是不可能的,”我慢吞吞地说,“按照法辛盖尔医生承认的他是她的亲密朋友。”
“他为什么不把全部真实情况告诉我们?”
“福尔摩斯,”我忠告说,“没有一个绅士会对两个陌生人讲这样的事情,特别是提到的那位夫人现在——消失了。”
“华生,不要吞吞吐吐地说她死了。其实你这么认为,我也这么认为。倘若有一个比安德鲁·休伊特更可靠的人这么说了,我早就相信了。如果她死了,而且这么小心在意地把她的死亡隐瞒起来,除了谋杀我们还能得出什么别的结论呢?”
我沉思了片刻。“自杀?也许她走掉,秘密地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福尔摩斯摇摇头。“很少自杀的人会隐瞒那种事实。自杀通常的动机,特别是那些女人的,是要人知道他们把她逼上绝路,来惩罚活着的人。”
“也许就是为了这个原因家里人才隐瞒她自杀的事。”我提出。
“既然那样,为什么不简单地说她由于心力衰竭,或者坠马,或者医药事故,或者火器走火而死去,就像世界上其余人太难以承认家庭一个成员自杀的事实时所采取的做法那样?”福尔摩斯问,“他们可以随意支配那个家庭医生,天晓得.他们想在证明书上写什么,他就可以写什么,而休伊特夫人就可以不蒙受耻辱而在家庭墓穴里安息。不,华生,自杀说明不了这个问题。”
“她抛弃丈夫和家庭那种说法怎么样呢?”我坚持说。
“我现在不能接受这种论点了。即使有隐藏起来的马镫皮带,弟兄们在侦探面前也竭力反对不接受。再者还有休伊特夫人的素描。”
“那么,你在它们之中发现了什么重要东西吗?”我问。福尔摩斯哼了一声,“我最后还是机智地不看了,那些素描是什么就把它们看作什么。”
“它们是什么呀?”我感到惊奇。
“当一个女人唱歌、写诗歌小说或者画画时,十之八九她的主题是她热爱的人或地方,这难道不是真实的吗?”
“产生这样灵感的不仅仅是女人,福尔摩斯。”
“也许。”福尔摩斯同意说,“不过男人容易写世界历史题材、哲学论文、受到理智而不是受到感情鼓舞的那样事物。就在这个题目上我曾和一个叫亨利·希金斯的前途远大的年轻学者进行过有益的通信联系。”
我承认福尔摩斯的观点。我问:“休伊特喜爱画什么?”
“她画她的家、她的儿子们、她的丈夫、她的庭园。一个明显把生命力完全集中在她的家园亲人上的女人怎么会突然想到要和另外的人私奔。”福尔摩斯微微笑了,“根本没有身材高大、肤色黝黑的陌生人的素描。”
我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也许她过着双重生活。”
“难道那就是她给我们的印象吗?”福尔摩斯说,“以前的一个仆人称她是神圣的;她儿子和一个老朋友把她称作天使,她的次子说她的最坏的话是她直言不讳地发表自己的意见。她丈夫让她的画像仍然挂在餐厅,即使他以为她和别的男人私奔了。我们听到的一切都告诉我们她是一个深受人们敬爱的女人。”
“既然那样,”我问,“谁有理由杀害她呢?”
福尔摩斯在马鞍上笔直地坐起来。“那就是我觉得我有责任查明真相的原因。你,当然啦,如果你愿意可以自由地回伦敦。你在贝克大街会正好赶上吃晚饭,假如你现在就骑马回库比山的话。至于我,我打算把布里奇沃特沿路的风景尽收眼底。”
“如果你继续讲那天夜晚休伊特夫人失踪的事,我就会觉得值得放弃那顿晚饭。”
他的脸上流露出领受我的决定时的一丝笑意。虽然在好多方面我们可能不一样,但是在好奇这一点上我们总是相似的。
“我说到——”他继续说,“爱德华和安德鲁·休伊特发现了石桥附近那辆翻了的马车。那哥俩说柯林斯,那个马夫,‘整个儿’倒卧在离马车大约三码的地方。他们只在他旁边停留了片刻,由于他们一心一意地要找他们的母亲,他们猜想她一定受了伤躺在附近什么地方。马车上有一盏提灯,虽然已摔破了,但灯里还有很多油,使得他们能够利用它来照亮搜寻。在斜坡上爬上爬下了一刻多钟以后,他们断定她不在那儿。当时对于他们这似乎是好消息,当然啦,因为明显的假设是,她决定留在达德利家过夜,派柯林斯赶着大车回来送信儿。顺便提一句,在柯林斯身上或者马车里任何地方都没有找到书面信件。
“然而,哥俩当时并没有寻找这样的字条。由于他们母亲的安全不再是立即要关心的事,于是他们把注意力转向了那个受伤的人,看看他们认为他做点什么。在找寻母亲时,他们偶然发现一个酒瓶,破了,但是粗瓶底上还残存着一部分东西,这导致休伊特家的人,以后还有警察长贝洛斯断定它是柯林斯的,而且在发生车祸以前他喝过。最初他们想那个人可能仅仅是喝醉了,但是他们怎样也唤不醒他,他的呼吸很急促,不稳定。”
我觉得应该发挥医生的经验了。“当然,那个人休克了,醉汉的呼吸是缓慢而有规律的。”
“正是如此,”我的朋友承认,“休伊特家的人拿不准他出了什么事,但是他们判定法辛盖尔医生应该给他检查一下。马车遭到了非常严重的破坏,不可能用来把那个人运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