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庞壹想反驳,却发现那句“我什么都不知道”完全无法说出口。
说什么?说自己什么都不知情?说自己不该点那瓶酒?说自己不该举那个杯?
如果他不举杯;宋非乐就不会喝酒。
心脏像被人狠狠捏住,庞壹瞬间有点喘不过气来;茫然地想:自己害死了舒宁宁,如果又害得其他人有个三长两短,那么真是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因为从舒宁宁死后;他再也不想感受那日日夜夜无法合眼的负罪感了。
这个时候宋非乐却忽然开口,“是我的错,他们要抓到是我。”他低垂着头,额前的刘海垂落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他的手指依然在手铐上摸索,只剩下这句淡淡的“是我的错”在房间上上下下诡异地窜动。
刘行之紧紧抿着双唇,没有再接腔。
“一共有多少人?”庞壹知道宋非乐的话是为自己而说,心中微动,一边转动手腕,在有手铐情况下测试手腕可以做出的最大的动作。
宋非乐看了他动作这么霸气,委婉提示情人,“动作不能太大,监视器上能看出来。”
“要解开手铐也不是不可以。”刘行之将目光放到门外的壮硕的守卫处。
“我赌十分,他的手指能够开锁,我要他的指纹。”宋非乐盯着门口的方向,轻轻眯起了狭长的眼睛。
“怎么拿?”刘行之靠在墙壁的一侧,轻轻皱起了眉头。
“折断他的手指。”宋非乐淡淡地给出答案。
那语气是庞壹不曾见过的阴狠,他忽然发现他似乎并不了解宋非乐,他的过去,他的经历,他的哀乐,他是否从小就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你在想什么?你害怕了吗?”宋非乐忽然转头问他,那双淡茶色的瞳孔里能清晰地看到里面的每一根纹路,由于颜色过浅,让人一眼望去,有种眼盲的感觉,一种残酷的美丽。
“胡说八道。”他怎么可能害怕?何况宋非乐还比他小,这么一问庞壹就觉得面子过不去,转过头不再看他。
他只是觉得莫名不安。
宋非乐却不说话,只是一直盯着他,直到盯得庞壹寒毛都竖立起来,良久才压低声音小声附在庞壹耳边说,“我会保护你的,你相信我。”
这样简直说得他很胆小似的,庞壹忍不住就眉毛倒竖。正在这时,房间的门打开了,一群进来的人手里都抄着家伙,为首那个男人,身材魁梧、皮肤黝黑,一双浑浊的眼睛从个房间里三个人身上一一掠过,最后定在了宋非乐身上。
“终于抓住你了!”他露出个残忍的笑容,然后打了个响指,两个彪形大汉瞬间射了进来,一左一右就架起了宋非乐,宋非乐的目光在掠过左边那个亚裔的中年男人的时候一顿,随即又恢复正常。
“我原本以为你过来和我谈钱的。”宋非乐依然垂着头,薄薄的肌肉放得很松弛,看起来就像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贵族小少爷一样的,让人很容易放松警惕。
那男人却阴笑着用手将他的头发猛烈揪住,然后慢慢往后加重力道直到将那头发扯着头皮将宋非乐低垂的头颅被迫拉成仰望的姿势。
看到那张脸全部露出来,他舔了舔舌头。
“真像艺术品,不过你的命很值钱,等你死了,我会把你的尸体做成标本放在我的床头每天看。”
“活的艺术品不是更好?我觉得我们还可以再谈谈你喜欢的钱。”宋非乐嘴角翘起一个弧度,淡定的开口。
那人一愣,随即眯起了眼睛,似乎在判断宋非乐的话的可相信度,最后他开口,“你想怎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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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宋非乐离开已经三十多分钟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庞壹觉得自己等得快要疯掉了!!
他能明显地感觉到看守的人变得异常烦躁,他们似乎在小声地窃窃私语什么。而每一次窃窃私语完毕,他们看向这边的眼神都会有明显的变化。
庞壹能读懂那种眼神,是熬不住的眼神。
从等待到失去耐心,从嗜血到失控,这让他忍不住暗暗心惊。
刘行之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他的眼神一直在看守的几个人身上暗暗打转,似乎在思考从哪一个的心理防线开始攻克。
“你们……看什么看!!”中文说得并不太流利,一个壮得像铁塔的男人拖着椅子走过来,那椅子在地板上故意拖动,发出刺耳地“滋滋”声音,他站到刘行之面前,像个智障一样嘿嘿地笑着,接着如同发狂的野兽一样将那椅子重重打在刘行之身上,肉体和木头撞击的声音,刺激着耳朵的鼓膜的疼。
刘行之的额头有血,眼眶也受了伤,但是他太能忍了,他没有出声。
疯狂的殴打并没有让施暴者得到满足,庞壹只觉得背上一阵剧痛,就被他一棍子打趴在了地上。
不能出声,不能叫,不能说痛,不能求饶,否则嗜血的本性会让这个智障的神经病家伙更加兴奋。
庞壹想大概右边肩膀要骨折了,不然怎么会痛得连整个神经系统都像被推土机来回碾压,浑身痛到虚汗淋漓,牙齿已经把下嘴唇咬破,他自己都能感受到铁腥味。
“不够痛吗?你为什么不叫?”那人扔了棍子好奇地问他。
庞壹咬牙,趴在地上装死狗。要一个机会,可是反击时候还没到!
那人又操起棍子,“你!快点叫!”
宋非乐一进来就看见这施暴的一幕,他猛地窜到对方面前,那棍子被他用手臂拦着,他寒着脸沉下声音,“住手!”
“阿蛇,把你的恶趣味给我收敛一下!!!”洛斯威压地下命令。
那个叫阿蛇的男人停了下来,意犹未尽地盯着地上刘行之,盯了一会又转头盯着的庞壹,这目光就定在了庞壹身上。
他又露出个智障的微笑,嘿嘿般地边笑边舔着嘴唇,似乎还没有把乐趣消耗完。
“如果你敢食言,你应该知道下场……”威胁完这句话,洛斯转头看向庞壹……
庞壹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被洛斯这么一盯,犹如被蛇盯住一样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我不敢。”宋非乐低眉顺眼。
洛斯似乎最终相信了他,撤掉了部分看守,留下阿蛇在这里后,才带着手下退了出去。
那个叫阿蛇的男人露出个可怕嗜血的笑容,“你想骗我们头儿,别以为我不知道。”
宋非乐不理他,径直走到庞壹旁边,手被铐住,他无法扶庞壹,他将手臂伸到庞壹嘴巴,“如果太痛,你就咬我。”
庞壹知道他活着回来,悬着的心放下,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个叫阿蛇的男人却越发暴躁,有种人是天生虐待狂,暴力血腥能让他兴奋,他泛着血丝的眼睛一直在庞壹身上打转,似乎这个耐打不叫的强悍型人质给带来了莫大的乐趣。
“我们只有几分钟时间。”宋非乐小声说,几分钟内监控就能发现不对并迅速到达现场。
如果刚刚的拖延时间够,那么他大哥应该已经发现他们被绑架的事实或许正在赶来营救的途中。
庞壹和刘行之都点了点头,意识到放手一搏的时候到了。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宋非乐对着阿蛇挑衅开口,“那边的蠢货,我就是骗你们头儿的!”
阿蛇很容易被激怒,立马就冲了过来!!一个拳头就攻击向了宋非乐,宋非乐凝神屏气,身子往后一倾,像泥鳅一样从阿蛇腋下下滑过,然后迅速转身用膝盖猛地顶在他的腰上。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阿蛇猝不及防就感觉后腰一阵剧痛,腰一瘫,腿就弯了下来!
“快!”宋非乐大喝一声!
刘行之一脚狠狠地踢在阿蛇地两个腘窝处,腘窝里面都是重要的神经和血管,阿蛇一痛就跪了下去。庞壹马上补了一脚踢在他脖子处,腹背受敌,阿蛇脖子一下就歪了。
只是阿蛇体格魁梧,刘行之受伤之后力道不够,眼看人就要站起来。
庞壹急得满头汗,他的力道不能跟学过的宋非乐比,手又不能用,眼看这家伙又要站起来,他干脆狠狠一脚踢在了阿蛇的命根子上。
这招很管用,阿蛇像疯了一般,蜷缩起身体,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庞壹,正准备大声嚎叫,刘行之马上用戴手挎的手臂一下捂住了他的嘴,大喊:“快!!!!”
宋非乐毫不犹豫迅速猫身下去,捏住阿蛇的下巴,一拉,直接下巴脱臼,阿蛇的发出的声音就像关在屋子里的闷哼,无法大喊出声。
接着宋非乐捏住阿蛇的手,一用力,那粗壮地食指就被折断,阿蛇痛得哀嚎却嚎不出声音,折断的食指被迫弯折,在面板上一按就轻易就解开了宋非乐的手铐。
庞壹松了一口气,跌坐下来。
宋非乐面色阴寒,他拉过阿蛇的手指打算解庞壹和刘行之的密码锁,原本以为能解开,却发现一个看守只能解开一个人的。阿蛇的对应就是宋非乐。
宋非乐面无表情,冷冷地又依次折断阿蛇的几根手指。
可惜还不等宋非乐捡起阿蛇的休克手枪,门外就有人发现了不对,宋非乐闪身出去,打算先解决就近的几个,清扫道路。
人数相差太大,久战不宜,呆得越久,就越危险。
刘行之的眼睛在流血,庞壹看得脊背发凉,如果视网膜脱落,会不会失明?
“人只有在最危险的时候才会做出最忠于自己的选择,他只会关心他最重要的人。”刘行之站在门口对着庞壹轻笑,“你说最后宋非乐心里的人究竟是谁?”
庞壹脸色有点白,他觉得刘行之像个厉鬼。
宋非乐很快折返,他将半昏迷的阿蛇拖到感温器旁边,然后拉着庞壹和刘行之在门口察看。
“我先把阿之送到第一个路口,以他的能力足够自保过后面的路。”
刘行之得意地笑了起来。点点头。
宋非乐转头对着庞壹说,“你在这里等我,我会回来。”
庞壹脸上的血色终于褪了个干干净净,他盯着宋非乐的眼睛,没有问,也没有说话。
他只是点点头。
宋非乐不敢看他,觉得胸口有块巨大的石头重重撞击着他的胸膛,最终他只是自嘲露出他一贯的散漫笑容,“如果我半天没回来,你就自己走。”
这次庞壹没有点头,也没说说话。
你说他心里到底是谁呢?刘行之的话碾压着庞壹地耳膜,都说爱情没有输赢,为何却总是先爱上的人输。
宋非乐猫着腰先到前面探路,刘行之紧随其后,看着他们的背影一前一后出去。庞壹自嘲地哼了首小曲,就是那首爱爱爱爱什么是爱的鬼哭狼嚎地铃声。正哼得进入伤感气氛。
一个粗壮的手臂就猛地从后面疯狂地勒了过来,呼吸瞬间被夺走,他手肘往后狂撞,那触手的肌肉像铁一样。阿蛇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发出了怪异地嘿~嘿~声。
他的手指被宋非乐根根折断,呈现出畸形地形状,他犹如个变态的机器,似乎感觉不到痛,那手臂一边勒着庞壹一边拼命动着脱臼的下颚。
“嘿嘿……”他想说话,发出的声音又含糊又难听,“别……想……跑……”无法完整说出句子的恼怒让他变得更加狂躁,他并不急着马上勒死庞壹,一边把人往后拖一边怪物一般地笑。
“救……”庞壹惊骇欲绝,咳咳的说不完整的句子。
对方似乎在玩弄到手的猎物,一会让他呼吸,一会勒断他的脖子,连带着后面的呼吸都急促起来,庞壹知道这个杀人狂在兴奋,就像性高潮要来临了一样,对方在等待那最后的快感。
你等着我。
宋非乐的话在耳朵边盘旋。
庞壹不断蹬着腿,指甲疯狂地抓着墙壁,从上到下,发出绝望的滋滋声,然后他摸到了一块冰凉的类似箱门的塑料面板。接着从缝隙里他摸到了开关,以及一些电源线。
晃动的视觉里,人体温控炸弹在那边一直转动。
庞壹绝望地闭上眼睛,然后猛地一扯将所有的线抓了出来!于是整个房间忽然断电!
人体温控炸弹开始响起警报声,开始变得紊乱……
快爆啊!快爆啊!!!庞壹几乎绝望。
忽然,阿蛇的身体颤抖一挺,哗就倒了下去。背后悄无声息地站了个持枪的陌生的中年面孔。
庞壹跪下来,大口大口呼吸,人体温控炸弹感知系统由于忽然的断电出现紊乱,此刻又开始抽搐般地哔哔哔哔响起来。
那人看了一他一眼,托起他,“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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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并不如刘行之想象的顺利,一路上狙击不断,人数越来越多……宋非乐也受了伤,脖子上都有血。
这条路像着了魔似的全是阻击,完全不像被清理过的样子,宋非乐走得也不快,甚至还有点慢,刘行之忽然停了下来。
“宋非乐,你怎么可以这样残忍?”那把冰凉的休克手枪忽然顶在了宋非乐的额头。
刘行之的声音那么轻,就好像这里不是满伏杀机的现场,而是哪场高雅艺术音乐会后情侣的咖啡厅。
“你变了!”他忽然撕声裂肺地大喊,“你变了!你变了!你变了!”他一声又一声地重复,声音越来越尖细。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你明明说过你不会爱上任何人的!”
“你明明说过你不会爱上任何人的!”
“你舍弃了我!你把安全留给了他……”刘行之喃喃自语,那声音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