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生一种行动受阻滞的感觉。
那一层厚厚的云层,昨天,当他们还在对面的山峰时曾看到过,估计有三百公尺。所以当他们进入云层之後,并没有十分急於冲出它,而仍然是尽量拣著可以踏足的岩石,来节省体力。
他们尽量使互相之间的距离接近,每攀上一些,就互相注视对方一下。似乎可以在那一刹间的注视之中,重又获得无比的力量。
终於,他们穿出了那厚达几百公尺的厚云层。穿出了厚云层之後,并不能看到湛蓝色的天空,在头顶上仍然是暗灰色的天。
而风声的尖锐和强烈,却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才一出云层,抬头向上看去,他们两人都不禁呆住了!向上看,已经可以看到峰顶──由於他们是附身在山峰之上,不是远眺,可以看到的峰顶自然只是极小部分。可是那种嵯峨的怪石,都有著像刃口一样的石角,简直是锋利无比的,像是巨大无比的利刃一样,光滑而无可攀附。而且,在到达峰顶,至少有一百公尺的高度,上面竟寸草不生,一根藤也看不到!
那当然是由於风势实在太强烈的缘故。强风经年累月无情地吹袭著,连岩石也被吹得风化,还有甚麽植物可以附生在上面?
即使生命力顽强如魔怪一样的野山藤,也无法在上面生长。
岩石上没有了野山藤可供攀缘,如何攀上峰顶去呢?当然,可以采用传统的攀山方法,在岩石钉上钉子,系上绳子,再一步一步向上攀去。但是,那上面的岩石,全是近乎深黑色的,看起来不像是石头,简直和铁一样,钉子钉得进去吗?
接近峰顶的那一百公尺左右的岩石,全是几百万年来,和强烈如刀刮一样的烈风搏斗之後,剩下来的石中之石。如果石质不是那麽坚硬,早已被强风吹化了,哪里还能留下来?留下来的岩石,看起来像铁一样,当然是有道理的。
而且,就算钉子能钉进去,在那麽猛烈的强风之下,人怎与之对抗?有甚麽办法可以保持平衡?单凭系在钉子上的绳索,能使人向上攀?
当他们开始行程的时候,他们已经知道,在「天哨」的缺口上,风势十分猛烈,所以才使得「天哨」会发出惊人的呼啸声,可是他们还是来了──那是因为直到这时,他们真正接近了狂风之後,才知道狂风是多麽可怕!
狂风是由於特殊的地形而形成的,和刚才他们穿过的那个厚云层一样,有它的势力范围,大约也是一百公尺高下的地带,恰好笼罩了山峰的顶部。
这时,他们离狂风带还有大约一百公尺距离,可是已经可以感到了狂风的震撼。
别说那震耳欲聋的轰轰隆隆的声响了──单是这种声响,就可以在一分钟之内,令意志力不够坚强的人昏过去。他们并没有测音量的仪器,但是可以肯定,那种声响,一定远远超过人能忍受的噪音音量。随著不断的轰然巨响之中,还夹杂著更难以忍受的尖锐的声音。
轰然巨响是狂风本身发出来的,是空气在极高度速度流动之际发出来的──被诗人形容得如此温柔的空气,在某种情形之下,竟会如此狂暴可怕!而尖利的声音,是狂风刮过岩石时所发出来的,那种尖利的呼哨声,简直要把听的人的五脏六腑,一起翻转过来一样。
然而,那还可以忍受,最难忍的是,他们感到呼吸困难了!
在狂风带之下的那一段,所有的空气,似乎全被狂风带走了,变成了真空地带。他们才一冒出了云层,只向上看了一看,看出了危机,又互望了一眼,就在那麽短的时间中,他们已经窒息得眼前有金星乱迸!
原振侠忙向海棠作了一个手势,身子顺著抓住的一根野藤缒了下去。直到又没入云层之中,才在一块大石上停下,海棠也立即跟了下来。
在云层之中,风声被阻隔了不少,至少,他们都知道,只要提高声音,互相就可以听到对方的话。不像刚才那样,只怕喊破喉咙,近在咫尺也无法听到对方的声音,所有一切的声音,全归迸在狂风的咆哮之中了。但是他们两人伫立在那块大石上之後,谁都不想开口。
过了好一会,他们两人才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声,互望著,都知道对方心中想的是甚麽。还是原振侠先开口∶「我们的行程,到此为止了。」
海棠沉默了一会∶「缺氧的问题,可以解决的。」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那容易解决,他们的背囊之中有著压缩空气,可以供呼吸之需。他沉著声∶「其馀的困难呢?」
海棠抬头向上看了一眼。这时他们在厚云层中,上面狂风所造成的震撼,在厚云层的掩蔽之下,没有那样惊心动魄。
她在看了一眼之後,道∶「估计距离一百公尺,我们预算的时间是十天,现在只用了七天半,应该可以够时间到峰顶。」
原振侠叹了一声∶「那种狂风,若是进入狂风带,你认为我们支持得住?」
海棠垂下了头,隔著玻璃罩,可以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在颤动。她声音有点激动∶「已经到了这里,我无论如何也要向上攀去!」
原振侠提高了声音∶「要能上得去才上去,我看登上月球,也比登上这个天哨还容易!」
海棠低叹了一声∶「你不去,我不勉强。」
原振侠感到了一股血脉贲张的激动,他并不以为海棠这样说是在刺激他,而是他感到,海棠这样说,是她心中真的这样想!
怎麽可以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分手呢?当然不可以!就算要冒再大的险,只要海棠向上去,他就没有法子後退了!海棠在这样说了之後,直视著他,原振侠也回望著海棠。两人都已经不必再说甚麽,双方想说的话,都可以从眼神中看出来了。
原振侠吸了一口气,两人的动作都几乎是一致的。自背囊之中,拉出了压缩空气的管子来,连接在面罩之上,同时,把头罩本来用以呼吸的开口密封。压缩空气流进头罩之中,他们可以通过头罩上的活门,比较自在地进行呼吸。
在做好这些准备之後,原振侠向海棠作了一个手势,伸出了六苹手指。
海棠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原振侠的意思∶压缩空气只能供给六小时呼吸之用。那麽,唯一的希望,就是在进入强风带之後,他们可以不再需要压缩空气。不然,无论如何无法在六小时之内,攀上山峰最後那一百公尺的。原振侠放下手,抓住山藤向上攀去。
当原振侠再度向上攀之际,他有一种极度的壮烈感,感到自己是被一种不知是甚麽的狂热力量驱使著,跃身跳进火山口去的祭品一样。
他也没有再去问自己,如果自己像是祭品,那麽他是为了甚麽而去牺牲的?
再度穿出云层,进入「真空带」。那一段距离自然不是真的真空,只是空气稀薄到人无法忍受的地步而已,照样有著生命力顽强的山藤生长著,只不过也疏落了许多。
原振侠咬紧牙关,向上攀登著,甚至不再去看海棠是不是跟了上来。海棠是一定会跟上来的,他可以肯定。他一面要用力向上攀缘,一面还要运用坚强的意志力,来对抗风声,实在也无法再有精力向下面望了。
有了压缩空气,那一段距离倒并没有用多少时间,大约只有两小时。当他抬头向上看去,再也看不到有山藤生长著,上面的岩石,像被用刀刮过一样的乾净之际,他知道自己已快进入强风带了!
他利用最後的一股山藤,把自己的身子固定下来,然後取出了射钉枪,努力举高手。在强风带和「真空带」之间,似乎有著极其清楚的界限,他双手向上一举,突破了这个界限,他的小臂和双手进入了强风之中。刹那之间,他不由自主,发出了一下惊怖之极的惊呼声来!
他惊怖,不单是他发现双手一进入强风带,风势的猛烈,几乎将他的手臂一下子吹断,他若不是立即缩回手来,根本连工具也会把握不住而被吹走。而更令他惊恐莫名的是强风──无形的狂风,竟然一下子就穿透了厚厚的保护衣,像是无数枚利针一样,无形的利针一下子刺进了他的手臂之中。刹那间,他甚至不感到痛,只感到惊怖!
当他立即缩回手之後,海棠也来到了他的身边。原振侠的惊悸还未曾过去,以致他只是木然地望著海棠,连摇头的动作,都忘了是怎样做的。
海棠向他投以询问的眼色,原振侠这才缓过一口气来,同时,也感到了刚才伸进了强风带的手和小臂剧烈地疼痛。那无形的利针,虽然是无形的,可是有著极强的破坏力!
他喘息著,尽量想叫海棠明白,人,或是任何生物,根本无法进入强风带的。可是海棠显然不明白,她也先固定了自己的身子,然後,取出了射钉枪,高举双臂,把手和小臂伸进了强风带之中。
结果是完全一样的!
海棠比原振侠更糟,她双手一伸进强风带之中,手中的射钉枪一下子就被风卷走,撞向一个岩角,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就碎裂成无数碎片!自然,射钉枪碎裂之时,是有声音发出来的,但是一切都被狂风声掩没了,所以看起来像是默片一样。
海棠也立时缩回手来,在那一刹间,原振侠在她的眼中看到了绝望。甚至隔著头罩和厚厚的衣服,也可以感到她在剧烈地喘著气。原振侠真怕她突然之间,会松开身上的山藤,纵身向下面跳下去,穿过云层,坠向不可测的深渊之中!
原振侠连忙向下指了一指,示意先下去再说。虽然他双臂由疼痛而麻木,但是他是那麽急於离强风带越远越好,所以以超乎寻常的速度,落到了云层之中,他们刚才存身的那块大石之上。
海棠也跟著下来,在除去了连接压缩空气的管子之後,海棠的声音,听来简直是凄厉的∶「上不去,根本没有法子上去!」
原振侠叹了一声──她总算明白这一点了,人的力量,根本无法和上面的狂风对抗!力量相差实在太远了,就像是一苹蚁无法和人对抗一样!
他长长吁了一口气,没有回答。海棠的声音迅速地变得正常,这证明她对自己的情绪,有著超人的控制力,她道∶「为甚麽第一代大祭师能够上去呢?」
在她问了这个问题之後的五分钟之内,原振侠一直保持沉默,而海棠一直在重复著这个问题。在海棠至少问了五十遍以上时,原振侠才回答∶「我认为根本没有第一位大祭师到过鬼界这回事,那只不过是一个传说!」
海棠只沉默了极短的时间∶「如果没有来自圣墓中那些东西,我也会这样认为!」
原振侠摇了摇头∶「那些东西也证明不了甚麽,它们极可能只是黑云母片,只不过凑巧和两件意外连在一起而已。」
海棠摇著头∶「我不信,一定另外有一个方法,可以攀上峰顶去!」
原振侠道∶「当然有,把人全裹在钢铁制成的盔甲之中,然後再花上三年时间爬上去!我不认为第一代大祭师有这样的装备,他一定连我们现在的装备也没有,所以我不相信有人曾爬上去过。那狂风¨¨¨的强度,可以把一个人轻易扯碎!」
海棠缓缓地吸著气,又缓缓地呼著气,原振侠叹了一声。这时,天色已迅速暗了下来,在厚云层之中,黑暗一下子就掩了过来。而且,那是真正的黑暗,暗得一点光也没有,黑暗像是黑色的固体一样,一下子就包围住了他们。
原振侠沉声问∶「怎麽样?」
海棠长叹一声,没有说甚麽,只是身子紧靠在原振侠的身上,原振侠动作有点笨拙地把她搂著。大石上足可存身,当然,他们如果要在大石上过夜的话,还得用绳索固定自己。
长时间的沉默之後,原振侠有了决定∶「明天天一亮,就下山!」
海棠发出了一阵如同抽噎一样的声音∶「最後一百公尺!在经历了那麽艰难、九死一生的历程之後,最後一百公尺,变成了绝望!」
原振侠苦笑∶「这或许是造化弄人!」
海棠仍在继续著∶「这最後一百公尺,甚至是最容易攀上去的,倾斜度大,山峰像是荷花瓣一样倾向中心,给我十分钟,我就可以攀到顶!可是大自然却在这里肆虐,阻止了我们的去路!」
海棠说话的声音并不算高,每一个自她口中吐出来的字,都
充满了悲哀,这真是无可奈何之极的事。极度的懊丧,甚至使他们忘了「进食」。又不知过了多久,原振侠才反手探向背囊。
而就在那一刹间,他和海棠两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