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振侠道∶「我知道,各国都有这种负有特殊任务的核子先遣部队。」
海棠停了片刻∶「核子先遣部队的报告是说,爆炸发生在研究室,爆炸後产生的热力,几乎和太阳内部的温度相若,破坏力之强,根本不可想像!」
原振侠的声音有点急促∶「那和¨¨¨我们的话题,有甚麽关系?」
海棠道∶「你听我说下去。当时,先遣部队测到的爆炸现场的辐射量之高,已超过了仪器所能负荷的程度,所以,先遣部队的防护措施,也不足以抵御那麽强烈的辐射。事後,进入爆炸现场一平方公里范围之内的先遣部队,也无一幸免,全在极大的痛苦之中死亡!」
原振侠实在无法抑制自己心头的震撼,不由自主,发出了惊呼声来。
海棠的声音变得沉重∶「这自然令得最高层震动,因为这样强大威力的爆炸,绝不是我们所拥有的核武器所能形成的。究竟为甚麽会有了这种爆炸,全然无法知道,因为基地上所有人全死了,所有的设施全被破坏了。只有一点可供追索,那就是,在爆炸发生的时候,正是研究所在开始研究经由特工部门转到了研究所的那一箱薄片。也就是说,当时,研究所中唯一的「外来物」
,就是那一箱薄片!」
原振侠咽了一口口水∶「那¨¨¨绝不能说爆炸是这箱薄片造成的!」
海棠缓缓转头∶「基地的安全工作一向极好,而且最主要的是,绝没有任何原来的东西,可以产生这样强大威力的爆炸!」
原振侠不再出声──来自长久传说的一个墓穴中的不知名的东西,会形成一场小型的核爆,这实在是无法想像的事。想像力再丰富的人,也无法将这种事联结在一起!
原振侠无目的地挥著手∶「不可能,绝不可能!那些薄片如果会形成核爆,那麽大祭师带著它们来来去去,早就受辐射能的影响而死亡了!爆炸的威力那麽强大,所有接触过那些薄片的人,都不能生存!」
海棠道∶「或许有某种方法,可以使强烈的辐射能,只在某种情形之下发生,而在正常的情形下,一点也不会外?」
原振侠又一怔∶「天,你想说明甚麽?」
海棠并不直接回答,只是道∶「你听我说下去。在排除了一切其他可能,只有那箱薄片受嫌疑最大之後,我就被召去参加一个极秘密极重要的高层会议。进入了会场之後,我才知道自己处境的危险!」
原振侠「啊」地一声∶「是啊,如果认定了那箱薄片是罪魁,那麽,薄片是经由你的手转出去的,你自然有著制造破坏的嫌疑!」
紧靠著原振侠的海棠,身子在发著抖,虽然隔著两层厚棉衣,原振侠仍然可以感觉到海棠的颤抖是何等剧烈。由此也可知,她当时的处境是如何凶险!
她低叹了一声∶「是,我就被控制造破坏的罪名。唉,当时情形之凶险¨¨¨我宁愿在如今这样的环境中一辈子,也不情愿在那个会场中留一分钟!我连想也未曾想到过,会有这样的指控加在我的身上,当时我震骇过度,全然不知如何为自己辩护。幸好我们组织的最高负责人,并不同意这样的指控,详细说明了那些薄片的来龙去脉,并且提出了他的一个看法。他的一番话,算是暂时把我从危险之中救了出来。」
原振侠只觉得自己的思绪一片混乱。在他想来,对海棠的指控是全然没有根据的。但是他也知道,当遭受到了那麽重大的损失,又是在一个全然没有法律程序的地方,海棠成为替罪的羔羊,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在这样的情形下,组织的最高领导人,又有甚麽法子替海棠开脱呢?原振侠迅速地转著念,一点也想不出有甚麽办法来。
海棠苦笑了一下,吸了一口气∶「他提出来的设想,是极其惊人的。」
她讲了一句,又顿了一顿,才把组织首脑的话说了出来。
首脑的设想,的确十分惊人,而且极大胆而富於想像力。若是用海棠转叙的方法写出来,就没有那麽直接,所以还是把他的话直接写出来的好。
以下,就是那个首脑的话。
「我们今天在这里所提及的,是一个极严重的问题,甚至可以说,关系到我们国家的生死存亡。大家都已经知道,那次变故给我们造成了多大的损失,那简直是一场核子战争的雏型,而我们在这场核子战争之中,是彻底失败的一方。
「巨变发生之後,由於已经没有生还者,所以变故是如何发生的,只好依靠推测。在经过反覆的研究之後,得出的结论是,变故来自那一箱正在进行研究的物体。这物体的来源大家都知道的,它和巴布亚新几内亚地区的一个传说有关,其中的一片,有可能是造成一个物理学家致死的原因。是不是几百片在一起,就会在研究过程中,形成一场猛烈的核爆呢?如果肯定了这一点,我们就得追溯那个古老的传说。
「关於那个传说的资料,各位请参看会议文件第三号附件。
概括起来说,传说是说,当一个人到了一处地方之後,他就获得了巨大的力量。最值得注意的是,这个传说有实际的物体作支持。虽然那个物体,根本没有人知道是甚麽,但如果我们设定它们是巨变的根源,又假设是当时那个人,从那处地方带回来的,这就大有研究的馀地。
「我要求大家用心听,因为我会提出我的假设,而我的假设,几乎是超越人类知识范畴的。请无论如何不要打断我的话头,在追求现代化的同时,我想,适当的幻想力,是十分重要的。
「假设之一,所谓来自「鬼界的力量」真有其事,而力量的来源,就是那箱子中的薄片。第一代大祭师一定懂得如何运用那箱薄片,使他有异常的力量,这才能成为各部落一致崇敬的大祭师。
「假设之二,是那箱薄片来自一个叫「鬼界」的所在。由於有物件作为佐证,也可以假定,真有那样一个所在。
「假设之三,就是在「鬼界」那个所在,有著不可思议的力量。又或是有不可思议的「人」,可以给到过那里的人以奇异的力量。
「如果一些薄片,已有这样的威力,那麽,在「鬼界」之中,一定有著更强大的力量──这是我的假设之四。
「根据我的几点假设,得到的一个结论就是,在那个被称为「鬼界」的所在,有著可以提供强大力量的可能。如果我们能得到这种力量,那麽不但可以弥补我们在那次意外的损失,也可以使我们在毁灭性的武器的发展上,一跃而成为世界之首。所以,必须要有最干练的人员到那个地方去,而海棠是最适宜担任这项任务的人。
「一定有人会问,就算我的假设全部成立,那地方的这种力量是怎麽来的?那又要作进一步的假设,我的假设是,它来自地球之外的另一星球。在那个被称为「鬼界」的地方,不但可能有那种力量在,也有可能,有带来这种力量的人在──」
(当首脑讲到这里的时候,有一个地位相当的与会者提出了反对意见∶「把那麽重大的事故,寄托在一些虚幻的设想上,这太不切实际了!」)
(首脑的回答是∶「设想或者是不切实际的,但是去从事真正的探索,就十分切实际。所以我的提议,是海棠要到那地方去一趟!」)
「海棠,你到「鬼界」去的任务一定要完成,不论你用甚麽方式去完成。你要把那边的力量带回来,要使这种力量属於我们
!海棠,你能不能完成任务?」
首脑甚至不必问海棠,是不是愿意去执行这个任务,而只问她是不是能完成这个任务。因为那是不必问的,海棠生下来就要接受各种各样的任务,她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她是「人形工具」,工具在被使用的时候,会有选择权吗?
当然是没有!
海棠略停了一会,原振侠也保持著沉默。过了一会,原振侠才道∶「你没有考虑过,根本就不会有甚麽鬼界的存在?」
海棠的声音有点异样,一时之间,也判断不出是惘然还是哀伤∶「没有,我也要把它找出来!你没有过这种生活经历,不知道被指控那麽严重罪名的可怕。我完全没有任何路可以走,除了到这里来碰碰连气!」
原振侠叹了一声,他心中想说甚麽,不过没有说出来。他没料到,海棠把他心中所想的说了出来∶「当然,我还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讲到这里,略停了一停,幽幽地叹了一声∶「我真的十分认真地想过¨¨¨」
原振侠用力抱了她一下,海棠的声音听来是那麽动人∶「原,真的,当我¨¨¨把自己交给你的时候,我想的是──我只有自杀了,可是在死之前,我还要享受一下人生!一个正常人应该得到的,我也要得到¨¨¨」
原振侠「啊」地一声,刹那之间,心情真是激动到了极点!
他自己感到惭愧,他一直以为,海棠是为了利用他才那样做的,再也没有想到,当时海棠已处身绝境,是为了不甘心就这样走完她年轻的生命之途!
原振侠是感情十分丰富的人,或者甚至可以说,他感情丰富而又脆弱,他不能在感情之中,掺杂著丑恶的事实,而要一切全是在美好的境界之中进行。当他想到海棠是为了利用他而亲近他的时候,他感到刺心的痛苦,但这时当他在海棠的话中,辨出了海棠的意愿之际,在极度的感动之下,他的声音甚至有点呜咽。
他紧握著海棠的手(仍然是手套和手套之间的接触,但原振侠却不感到有任何隔阂),海棠的手像在发抖。原振侠在突然之间,又感到了一阵猛烈的震栗,那是因为他想到,海棠的任务,不一定能完成!
说海棠的任务不一定能完成,这还是最乐观的说法了。事实是,直到如今为止,「鬼界」始终只是一个传说,首脑的几点假设也始终只是假设。虽然「缺口的天哨」已然在望──静夜之中,听起来那麽刺耳,那麽尖利,像是锉刀在锉刮著人的神经一样的风声,证明前面不远的那个形状怪异的山峰,就是「缺口的天哨」,但是究竟那里是不是真有一条路,可以通向「鬼界」?
在所谓「鬼界」之中,是不是真有某种力量存在,可以被海棠得到之後,如首脑预料的,他们可以在毁灭性武器的发展上,变成世界第一?
这一切,全是如此虚无飘渺,但是海棠的生或死,却就系在上面!
她要是不能完成任务的话,还是要面对著比死亡还可怖的指控,除了自己寻求毁灭之外,还是没有路可走!
当原振侠一层一层想下去之际,他身上的寒意越来越甚。他
要勉力镇定心神,才能继续说话∶「你的处境¨¨¨」
海棠幽幽地道∶「我是处在绝境之中,除非,我真能把那种¨¨¨神秘力量带回去。」
原振侠不由自主,叹了一声∶「这希望十分渺茫,尽管我们满怀信心,经历了那麽多艰险,可是信心并不是成功的保证!」
即使是在黑暗之中,原振侠还是可以透过玻璃罩,看到她明澈的大眼睛之中,闪耀著一种异乎寻常的忧郁的神采。
可是她的声音却十分平静,像是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根本是发生在他人身上一样∶「是的,信心没有用,但是我必须继续向前闯。不过,原,我要讲的话讲完了,明天一早我继续向前,你如果要回去,我不会阻拦你,也不会怪你,你──」
她的话没有讲完,就被原振侠阻止了。如果不是他们都戴著那种异样的头罩,原振侠一定会用自己的唇,去将她的唇封住。
但这时,原振侠甚至无法用手去捂住她的嘴,他只将双手抓住了海棠的肩膀,用力摇著海棠的身子,同时大声叫著∶「再也别说这种话,我们一起向前走!而且,就算不存在甚麽「鬼界」
,也不知有多少路可以走!」
他直盯著海棠,直到海棠不再出声,只是紧紧地拥抱著他为止。
这一晚,接下来的时间中,他们都不再说话,只是紧紧靠在一起,使他们日间消耗了的精力逐渐恢复。
原振侠在朦朦胧胧之中,做了不少奇形怪状的梦,当然,在不远处传来的,厉风的刺骨呼啸声,是使他形成噩梦的主要原因。他最後在一个梦境中惊醒,那梦境倒不是十分可怖──在那个舞会中,曾向他警告不要牵涉进去的那个「马克思」又出现了,仍然是那种动听的声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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