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放进我的兜儿里?”
“当然,我急忙跑到您坐的那张桌子前,可当时灯灭了,我可能糊里糊涂地放进了教授兜儿里了!”
“那您为什么要把偷窃的绿宝石往我兜儿里放呢?”
“我当时想——得赶快想个办法,您明白,该怎么办才好!”
“真格的,薇拉,这可真是没法夸您啦!”
“可是,亲爱的朋友,您考虑一下嘛!警察来了!灯又灭了——我们请来了那些贵宾,可不能叫他们受害——这时有只手从桌上把我的手提包拿走了。我又夺了回来,可是隔着丝绒料子我摸到里面有什么硬东西,我把手伸进去,一摸就知道是珠宝,我立刻就明白是谁放过去的了!”
“哦,是吗?”
“我当然知道!就是那个流氓!那个追逐富婆的游手好闲的家伙,那个恶魔,那个两面派,骗子,扭动的毒蛇,猪崽子,保罗·瓦莱斯库!”
“就是‘地狱’里您的那位合伙人吗?”
“是啊,是啊,他是那里的东家,是他出钱开设的。直到现在我一直没有背叛他——我是说话算话的。可现在他居然出卖我,他想把我卷入跟警察打交道的纠纷里去——哼,我现在要把他抖落出来——对,抖落出来!”
“冷静点,”波洛说,“现在请跟我到旁边那间屋里去一下。”
他打开房门。那是一间小屋,可是猛一下似乎让人感到里面竟让一条大狗整个占满了。克尔柏洛斯在“地狱”那么宽敞的地方都显得巨大无比,在波洛起公寓套间的小饭厅里,就显得屋里除了狗之外,什么都没有了。不过,那里还有那个散发臭味的小个子。
“我是按照计划到您这里来了,老板!”那个小个子沙哑地说。
“杜杜!”伯爵夫人嚷道,“我的宝贝儿杜杜!”
克尔柏洛斯用尾巴拍打着地板——但它没动窝儿。
“让我介绍您认识一下。威廉·希格斯先生,”波洛大声喊着,好盖过克尔柏洛斯尾巴拍地板的雷鸣般的声音,“是他干的那一行里的大师。在昨天晚上那阵喧嚣中,”波洛接着说,“希格斯先生诱引克尔柏洛斯跟随他走出了‘地狱’。”
“你把它诱引出来了?”伯爵夫人难以置信地望着那个像耗子似的小人物,“可你是怎么引的?怎么引的?”
希格斯先生窘得两眼低垂。
“不太想在一位太太面前说这种事。不过有样东西任何一条狗都无法抗拒。任何一条狗,只要我教它跟随我,它就会跟随我到任何地方去。当然,您明白,这法子对母狗不起作用——对,那就不同了,是这样的。”
伯爵夫人转向波洛。
“可为什么呢?为什么?”
波洛慢慢说:
“一条训练好的狗叼在嘴里的东西不接到命令就绝不会松口。它能叼在嘴里好几个钟头。您现在让您那条狗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好吗?”
薇拉·罗萨柯娃瞪大眼睛,转身清脆地喊出两句话。
克尔柏洛斯便张开巨大的嘴,那当儿可真吓人。克尔柏洛斯的舌头好像要从嘴里摔出来似的。
波洛走上前,拾起一个用粉色盥洗用品防水袋包着的小包。他把它打开,里面是一包白粉末。
“这是什么?”伯爵夫人尖声问道。
波洛轻声说:
“可卡因。看起来就这么一点——可是对那些愿意付钱买的人来说,它却是可以值好几万英镑呐……足可以给成千人带来毁灭和灾难……”
她倒抽一口气,叫道:
“您认为我——可那不是我干的事!我向您发誓那不是我干的事!过去我收藏些珠宝首饰、古玩、小珍品什么的解解闷——要明白,那是为了帮助人生活,可我也觉得,凭什么?凭什么一个人该比别人拥有更多的东西?”
“正像我对狗就有那样的感觉。”希格斯先生插嘴道。
“您没有是非观念。”波洛难过地对伯爵夫人说。
她接着说:
“可是毒品——不!因为那种东西造成灾难、痛苦、堕落!我没想到——一点都没想到——我那个十分招人喜欢、无害而叫人高兴的小‘地狱’竟被人利用来干这种勾当!”
“我同意您对毒品的这种看法。”希格斯先生说,“可是用猎犬贩毒——那可太卑鄙了!我永远也不会干那种坏事,过去也从没干过。”
“可您说相信我,我的朋友。”伯爵夫人向波洛央求道。
“我当然相信您!难道我没花工夫费心思抓出那个真正贩毒的元凶吗?难道我没执行了赫尔克里第十二桩艰巨任务,把克尔柏洛斯带出‘地狱’来证明我的侦破吗?因为我要告诉您,我不愿见到我的朋友遭到诬陷——是啊,遭到诬陷——因为如果案发了,您是要背这个黑锅的!因为想必会在您的手提包中搜出绿宝石,如果有谁再(像我这样)足够聪明地怀疑到毒品是藏在一条凶狠的狗嘴里——那么这条狗又是您的,对不?即使它也已经认可小艾丽丝到了听从她的命令的地步,您还是有口难辨!对,您现在总可以睁开眼睛明辨是非啦!打一开始我就不喜欢那个满口科学术语、身穿带大口袋的上衣和裙子的年轻女人。是啊,大口袋。竟对自己的仪表如此不注意的女人,这就不对头了!她还跟我说了什么——重要的是本质!啊哈,本质就是那些口袋,那些她可以带来毒品而取走珠宝的口袋嘛——这项小小的交易可以在她跟同伙跳舞时轻而易举地进行,而她却在装作把那个同伙当做一个心理学研究对象似的。啊,这种伪装真是太棒了!谁也没怀疑这位有医学博士学位、戴眼镜、认真的心理学家。她可以偷运毒品入境,诱使她那些有钱的病人嗜毒成瘾,然后出钱开设一家夜总会,并且安排好公开由一个——咱们可以这么说——过去有点小缺点的女人经营!可她藐视赫尔克里·波洛,她以为自己可以用谈论童年时代的保姆和马甲背心等等鬼话来欺骗他。那好,我等着她就是。灯一灭,我就连忙起身站到克尔柏洛斯旁边去。在黑暗中,我听见她走过来了。她打开它的嘴,强把那个小包塞进它的嘴里,我就——没让她感觉到,轻巧地用一把极小的剪刀剪下她袖子上的一小块衣料。”
他戏剧性地举起一薄片衣料。
“您看——跟她的上衣同样的格子呢——我会把它交给贾普,让他去找它原来的出处核对上——然后就把她逮捕归案——而且再一次说伦敦警察厅多么聪明能干啊!”
伯爵夫人目瞪口呆地望着他。突然她像雾角信号那样响而尖地恸哭起来。
“可我的儿子——我的尼基。这对他会是个很大的打击——”她停顿一下,问道,“要么您认为不会那样吗?”
“美国有的是姑娘。”赫尔克里·波洛说。
“要是没有您,他的母亲就会进监狱——进大牢了——头发都给剪掉——坐在一间牢房里——充满消毒药水的臭味儿!哦,您真太可爱了——太可爱了。”
她站起来扑向前去,把波洛搂到怀里,使出斯拉夫人的热情紧紧拥抱他。希格斯先生赞赏地观望着。大狗克尔柏洛斯使劲用尾巴敲着地板。
在这一片欢乐中,忽然响起门铃的颤声。
“贾普!”他从伯爵夫人的拥抱中脱身出来。
“也许我到隔壁那间屋子里去更好些!”伯爵夫人说。
她便溜进那扇门。波洛去开门。
“老板,”希格斯关心地喘着气说,“您最好先照照镜子,看看您自己那副模样!”
波洛照办了,退了回来。口红和染眉毛油把他的脸涂抹得花里胡哨。
“如果来人是伦敦警察厅的贾普,他肯定会往坏里想——肯定的。”希格斯先生说。
门铃又响一声,波洛赶紧擦掉唇髭尖上的油腻腻的口红。希格斯又问一声:“您要我还干些什么——也走开吗?这条‘地狱’大狗怎么办?”
“如果我没想错的话,”赫尔克里·波洛说,“把克尔柏洛斯带回‘地狱’去吧。”
“就依您的话。”希格斯先生说,“说也怪,我还真喜欢上这条狗了——可它不是我喜欢留下的那种——没法儿永远养着——太扎眼啦,如果您明白我的意思。想想看,我得花多少钱买牛肉和马肉养活它啊!我料想它像一头小狮子那样能吃。”
“从扼死涅墨亚狮子到制服恶犬克尔柏格斯,”波洛喃喃道,“全部完成了!”
一星期后,莱蒙小姐给老板拿来一张账单。
“对不起,波洛先生。我要不要照付这笔款子?丽奥诺拉花店,红玫瑰,十一镑八先令六便士。送至西中央一区终端街十三号‘地狱’,薇拉·罗萨柯娃伯爵夫人。”
赫尔克里·波洛的脸刷地一下像红玫瑰的颜色那样红了,连脖子都红了。
“照付,莱蒙小姐。是对一个喜庆——嗯,表示一点小意思。伯爵夫人的儿子刚在美国跟他老板的女儿订婚了,她爹是一位钢铁大王。我好像记得伯爵夫人最喜欢红玫瑰。”
“不错。”莱蒙小姐说,“可这个季节的玫瑰价格相当昂贵啊。”
赫尔克里·波洛挺直身子。
“有些时候,”他说,“人不必考虑节约。”
他哼着小曲儿,走出房门,脚步轻快,近乎蹦蹦跳跳。莱蒙小姐呆视着他的背影,忘记了自己要做的那套归档程序。女人的天性一下子在她心中勾了起来。
“老天爷,”她喃喃道,“我真纳闷——真格的——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不过……当然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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