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朗被判了二十年,已经很幸运了,二十年后他就可以到这里亲自为你和郝妍扫墓了。那时小朗也大了,不知道他还会不会记起曾有我这个干妈。我现在最开心的事就是临走之前送了他一个幸运符,如果没有那个幸运符,可能他现在也躺在这里了。那个幸运符是我虔心求来的,所以很灵。早知也给你和郝妍求一个,这样你们肯定都不会出事的,大家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多好。出事前我的感觉很强烈,都怪我,感觉到了还没制止事情的发生——或许我根本就阻止不了,是天意啊。你知不知道我真是有点嫉妒郝妍,那天换作是我也许我也会扑上去与你一起死的,以前你每一次有难时我都在你身边,就这一次我晚到了一步,于是我们就从此天各一方。郝妍的葬礼很隆重,她的父母生前没让她活得开心,死后身后事却办得很风光体面,只是有些太迟了,都是做给生者看的,死者只能在地下哀叹了。”
蓝郁烧完最后一件物品,剩下的就是烧不掉的手枪了。她望着它们一阵哀叹,看见它们就像再见大村,他每次握枪的姿势总是令她很难忘,看见每一把枪都会想起那一段时期的大村,往事顷刻间就浮现在眼前。
“你这个王八蛋!”蓝郁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边哭边骂,“要走就走,还留下这些东西干什么?烧也烧不掉,埋也没处埋,为什么你不带走它们?留下它们让我伤心。我还以为事情到了今天这一步我会解脱,可是那是不可能的,你们走了,躺在那里什么都不用想,可是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却还要去面对你们留下的残局。上苍到底是在惩罚谁?到底是谁做错了事?……”
蓝郁趴在大村的墓碑上哭得无法自已,不远处的落墓仪式已经结束,披麻带孝的人们已经走远,刚才惊天动地的哭声此刻已是悄无声息,墓地的上空飘荡的只有阵阵盘旋的风,风中不时传来清脆的哨声,似乎是林中鸟的欢叫,又似乎是大风里的呜咽。风过后一切又都静悄悄,仿若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偶尔经过的只是那一阵恣肆的风。
六年后,秦朗因在狱中表现积极,先后减刑两次,改判为十年有期徒刑,并特许参加小朗的小学新生入学仪式。
谭伟一直独身,两年后赴美深造,攻读新闻学博士,期间花了两年的时间倾其所有的文学才华为郝妍写了一本三十万字的回忆录,废寝忘食,呕心沥血,追忆这近十年来对她的爱怜。书中末尾深深慨叹道逝水年华,十年一梦;红颜薄命,岁月苍白,经常是深夜读来泪眼迷离,无语相噎,滔滔泪水似乎浸湿了一夜的天空,清晨醒来仍旧是漫天细雨霏霏……只是这本书从来没有发表过,一直放在书架的最里层,与灰尘相伴。
蓝郁自从离开墓地后一直不知去向,传说有人在深圳见过她,那时她已是T型台上的名模,神情冷漠,独来独往;也有人说她出国了,可能去了欧洲,也可能是美国,一直以模特表演为生。
一日,谭伟驾车在纽约街头看见一女子与蓝郁奇像,就跳下车去追,并大声喊她的名字,引得好奇的外国佬纷纷驻足观望。只见那女子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就转身汇入人海中,再也寻觅不到。
谭伟怅然若失地站在那里,一片落叶被风吹到他的脸上,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伸手拿掉它,放在手里长久地注视着,然后掉头离去,将一声长长的叹息留给了纽约的秋天。
(全篇完)
2001、7、19一稿
2001、7、28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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