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其人工作如何如何需要,反正“独立王国”的事都要最优的待遇。大少是很好地与其做了配合,该办的不该办的到他这个环节都放行,该卡不该卡的凡非自己人就都卡住,甚至封官许愿的话也传了出来。大少毫不掩饰地说,在风华社我说什么事能办就能办,我说不能办就办不了。玩起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霸主行径。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有点想法的人眼皮子薄是不奇怪的,总得学会看风向标吧。
午休时分,局里的电话来了,要求我下午一上班到局里再度接受谈话。我说下午约了作者,那边就退了一步,说可以后延一小时。
时间精确到一小时一小时的程度,我知道,拖不出今天了。反正横也是它竖也是它,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按照限定,我3点准时到达了局办公室。这时,就有人领我去了副书记袁仲那儿。
今天谈话的,依然是大前天的二位。他们见到我还是上次的样子,先是请坐,然后是斟水,接下来就直切主题了。
袁副书记问:“让你也考虑了两天了,你最终是个什么态度?”
我说:“很简单,我依然不希望调离风华社!”这一次我不再重复上次的理由,一句带过后,接着我开始说这些年来风华社前前后后发展的思路、脉络,讲其中的工作问题和不同意见,也讲了我对问题的处理方式以及最终结果。这之中,我举了更多能说明问题的例子,只是惟独没碰那块“家天下”预谋的最敏感疮疤。
我这样谈的目的,其实是想做最后的努力,或者说心中还抱一丝幻想吧。我希望能放在桌面上的事实,可以撼动谈话者的神经,否则这些年信仰的东西就太不堪了。并非理想都是讲给人们听的,人们不可以愚弄自己坚守的东西。所以,我要让他们了解风华社这些年是如何走过来的。
在人们习惯了的处事规则和逐渐麻木的现实面前,我不想让他们以为,是是非非都是些个性、脾气累积起的个人恩怨,更有大是大非。他们听着,但在一些枝节上还是提出了自己存疑的地方。听得出那是个别人一面之词的转述,比如我常年和谢社长坐一辆车,同出同入;比如我在出版社发展问题上忽略某些部门的利益;再比如社里有出差标准,而我在当编辑的时候就多次乘飞机来去,等等。我知道,他们耳闻的仅是这样一个层面,却并不清楚实际的情况以及问题的实质在哪儿。长久以来,冠冕堂皇下的尔虞我诈,以及觊觎者眼里心里的私欲,早已把最基本的事理扭曲,而人们对此习以为常,也慢慢改变了对事实判断的能力。
为此,我不得不做简要说明,一番陈述之后,我最后说:“这些,估计你们二位领导还是第一次听到吧?我不是习惯事事向领导汇报的人,今天不得已说这些,甚至是要为自己辩解,我想,它也该是最后一次。我并不祈望自己的话能在领导心里有多少分量,但是,风华社这几年来的发展与变化,我想领导们心中应该有数。那么,说到风华社再度调配人,不管是从大的方面讲,还是从小的方面考虑,若在公允的立场上,说句不该说的话,那就是风华社调谁都不该调我出去,对吗?”
惑 61(2)
我不想让他们再跟我扯那些场面上的话,因为玩正经是会做官的人都油到家了的事,而迫于无奈的代言人通常也只能拿它当作武器,所以多说何益呢?再者,让得了便宜的人卖乖,而让吃黄连的人自己去消化那一肚子的苦水,我觉得,这也叫不负责任。
眼前的两个人显然在这样的谈话中也体味了不少东西,整个过程中,他们一边听一边默默点头,某些时候表情中甚至有为没想到而流露的同情,无奈地摇摇头。我问了一个“对吗”把他们问住了。于是,缄默。有几十秒钟大家都没有说话。
毕竟谈话是不能不继续的,袁副书记和方部长代表的依然是最高层的意见,而非自己。袁仲说:“我们的确是第一次听到这些。当然,这跟我们不分管这块工作有关。不过,林黎,你看,你要离开风华社有什么个人的困难是需要我们反映上去吗?”
这一句话,真真道破了天机。我还有选择吗?分明不管我在说什么,其实都只是一堆不会生效的垃圾话。即便我刚才是犯愣说些什么过激的话,他们也是会让我“发泄”的。这一刻,他们有足够的“宽容”!
我说:“听您上面的意思,就是没有征求我意见的必要,换句话说,是我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是吗?”我尽量保持着一种平和,没去追究“那你们还做这个样子干吗”的虚伪!
副书记和组织部长苦笑了一下:“基本上局里是这么定的吧。”
“那好,既然局里就这样定了,我作为一个党员,好像也没有不服从的道理。但是,刚才您问到我有什么困难是需要你们代劳反映上去的,我现在的确有一条。就是既然我离开风华社是不可更改的,那就请领导考虑,是否能把我调到一个做书的出版社。原因我上次说过了,不管哪个社,只要是我能够发挥作用的地方,我不在乎它的条件好还是差。”
袁副书记有些含糊了,他不直接回答我的请求,而是说:“听说,你现在住的房子还是按揭贷款买的,供房子很辛苦吧?局里有意思要补贴你一些。还有,考虑到电子音像社效益不太好,而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听说孩子现在还在国外读书,花费也不少。局里同意你人过去,但工资关系先留在风华社,一切待遇不变。你看……”
正值这个时候,有电话进来,找组织部长的。
方敏没有离开我们这样一个谈话的环境而出去接电话,可是她分明又表现出了不愿太直接说出意见的样子,其含糊而闪烁的答语让我一下就明白了正在发生着的事———风华社正做着推举下任总编辑的民众划勾填票,在我此刻接受局里“征询意见”的同时!
我突然有了种被人耍弄的屈辱感,心中的愤怒和委屈一下涌了上来。看着他们,我轻蔑地笑着,嘴里却同时也讲出了我有生以来从未想过的质问:“袁书记,方部长,这还是共产党做事的方式吗?!还像党的组织该采取的手段吗?!”
我的愤怒和委屈,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受到了来自于哪个人的戏弄,而是这种玩人于股掌之中的戏弄恰恰来自于一个号称为“组织”的组织。我觉这像一个极大的嘲讽,一个人在为组织的事业奋斗,可组织却不择手段地去捉弄他,甚至不惜以出卖自己的名誉来嘲笑着这个人的愚忠。我的眼泪不由自主地就流了出来。我已管不了自己的失态是不是会成为日后自己都要嘲笑自己的把柄,在那一刻,我的眼泪就那样流着,止也止不住。
方敏拿了纸巾给我递过来,袁副书记这时也起身去为我续水了。
略微平静了一下后,我极为痛心地说:“我真是没有想到,作为组织竟然可以这样的处理它的人和事。就算不尊重我,那没什么,可它为什么连自己也不尊重呢!调一个人,以组织的名义,这本是没有任何可讨价还价的事情,可是,为了要我让出一个位子,最后竟然可以给出条件作为我离去代价的补偿。我这么些年来,所干的一切,所付出的,难道就仅仅是那个房子的补贴和留在风华社的工资待遇吗?我从16岁当兵,到目前工龄已近三十年,党龄也已二十五年了。我走过几个地方,但从未想到过要跟组织讨价还价,倒是今天组织让我开眼了……”
惑 61(3)
我说不下去了,想起了以往的许多许多……直到今天,我不管别人在怎么做人、怎么当领导的,可我———林黎,却是敢拍着胸脯理直气壮地说,自己没有任何一点乱七八糟的东西!假如,假如我不是这样做人、做事,我还会有今天这样的结局吗……
方敏和袁仲分别劝着:“林黎,别这样。”可我却克制不住,按着自己的感受继续在说:“到今天,到此刻,我已无法不扪心自问,我到底是在为谁干?我以往所做的一切是否还有价值?我的追随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方敏坐在我的身边,轻拍着我的手然后紧握了一下,语气中带着不安的关切:“林黎,你别这么想,真的!这里面其实也挺复杂的……”
我知道,我何尝不知道!我若不是真的知道,何至于今天会如此痛彻心扉地绝望!
离开出版局的时候,在电梯口,正遇钱唯强从那里走过。他的大嗓门冲着就过来了:“怎么谈了这么久?林黎,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娇气,调个工作就想不开。我今天上午跟晨星社的小吕谈,她也委屈得不得了,还哭鼻子……”
袁副书记赶紧用话拦住了钱唯强的借题说讪。他清楚,小吕与我完全是两码事,她是因社里老百姓的一致反对,事情都闹到局里来了,而我却是谁也挡不住的权欲与私利的牺牲品。他说:“你不知道,书记,林黎有自己的一些情况……”钱唯强似乎领悟了其中谈话的艰苦,没再把他的“潇洒”继续发挥下去。
我这时已经很可以控制住自己了,直视着他,眼神中带着一种习惯性的清傲,毫无怯色地说:“钱书记,放心吧,我以后再不会为这种事流泪了!”
……
灰蒙蒙的天,罩着一个灰蒙蒙心境的我,让一切都似看不出清晰的模样了。我坐在车上,心里猜测着,明天会晴还是会阴?现在空气污染,弄得城市几乎见不到蓝天白云了,记得女儿上小学时,课文讲到天是湛蓝的,有白云飘过,她就问:“这是怎么想出来的?天明明是灰的嘛,也看不见课文里说的好看的云!”我便给她讲,天原本是蓝的,我们小的时候,因为它蓝,就老觉得天也高,连喘气都格外舒畅、痛快。那种时候,人特别能领略到什么叫空阔辽远。还有云,一朵一朵的,厚厚实实,让你直想躺上去,觉得要是在那儿睡觉一定会很舒服。而你要仔细分辨的话,还能看到各种图案,有的会像动物,有的像奇异的花草,也有的像长了大胡子的老爷爷,更有像汹涌的海浪或宫殿什么的。总之,一切都有……女儿便羡慕得不得了,说:“以后,我一定到一个没有污染的地方去,我要住在那里,整天看蓝天白云!”
多少年过去了,女儿真的到了一个自然环境要好得多的国度,但是,她却也想家。
我漫无边际地游想着,一声不吭,司机杨子这次破例地打断我的沉默,加着小心地问:“林总,你真的要调走吗?怎么会这么突然?今天你来这儿后,局里派人去社里了……”
我淡淡一笑:“是真的。他们搞‘民主推荐’去了吧?”
“我没赶上。再说,就是赶上了,我也不想看那场景。听说不少人都交了空白票。”
“杨子,以后做事要多加小心,能不正面冲突就不要正面冲突。记住了!”面对眼前这个平日不太会来事儿的人,我像在做着最后的叮嘱。
惑 62(1)
2003…7…22 连带效应
出版大楼今天像炸了营,各社都在说着我的突然调动和昨天下午冷不丁冒出来的“总编辑民主推荐”。几个社中比较老一点的社长,见面禁不住摇头一笑,嘴里便扔出一句:“这他妈叫什么事!”年轻一点的则各有各的想法,他们各自的处境不同,不会像资深的社长们那样恣情表达。有的虽表面缄默,不置一词,但心里却未必不比老社长们更恨,私下里在说:“苇城出版局也真叫烂到根上了,怎么就没有人治治他们!净剩下坏人治好人了。”还有的充满了同情,但话语却带着无奈:“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也有的心中惴惴,“这可是前车之鉴!”一副小心忧患上身的情状。当然,也有惟恐避之不及和暗自解恨偷着笑的。
不管是什么吧,这都算出版大楼当前最大的新闻了。耳朵灌着这些形形色色的说法,自然让我想起朋友曾讲过的一则经典。就是某大学里给新闻系的学生上课,老师为学生举例说,所谓新闻,狗咬人不是新闻,而人咬狗就是新闻了。
昨晚,老社长谢熙原和系统内的几个老人儿一起聚餐,饭桌上谈起眼前的事,自然议论到当天这个够得上小说素材的话题。
书店的老总在饭桌上说:“假如他们不整林黎那就怪了。整她,正常!”
在出版局这个圈子,没有事是可以隔夜的。系统之内,勾勾连连都有关系,不是你的孩子在出版社,就是他的亲戚在局机关或别的单位,大家都不乏信息渠道来源。印刷厂厂长显然是听到了更详细的内幕,便叹着气说:“这事做得真叫绝呀,看来够林黎受的!”
纸张公司经理愤然地扔出一句:“这帮人快走上绝路了,没好下场!”
在老哥儿几个中,谢社长是有另一番体会,他说:“这事给我上了一课,让我体会了‘政治斗争你死我活’……”
当晚在座的,都可谓有多年切身的感受,说着这些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