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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彩儿三言两语一激将,小夏子才勉强不吭哧道:“且容仆先行想个辙儿,可好?实非仆借故推拖,江梅妃交办这事儿,着是叫仆有分难为情。不如这样,此事仆姑且承应下,汝且回去。”
彩儿瘪了瘪嘴。听小夏子这话,说了岂不等于白说?奈何有求于人,需礼下三分,只好强忍住心中的不耐:“奴家小娘子可还在梅阁等着奴回话呢。夏给使,你这般答复,岂不存心让奴无法跟奴家小娘子交代?”
小夏子稍作沉思,彩儿这番话,却也言之有理。同是为人仆奴。在这宫中谋份差事不易,且不说前程怎样,单是见日看人脸色已是种磨砺,幸在其头脑虽不够灵当,脸皮但也厚如城墙:“汝只管回头跟江梅妃说,这事奴尽量而为之。”
彩儿眨眨眼。心头不免窝火,暗生腹诽,这人怎地偏就三脚丫子踹不出个屁来呢。男人一旦像极女人娘娘腔了,倒真变成件棘手的麻烦事。纵管心里怨尤,却又不可显于面色之上。只能一再赔笑道:“夏给使,奴也不愿让你勉为其难,可你说,你这不是明摆着使奴两头作难嘛!”
看眼彩儿,这回小夏子反倒不疾不徐道:“汝回头照说即是。仆另有事在身。倘无旁事,仆且先行一步。”
眼见小夏子撂下这不明不白的话说走便走,彩儿顾不及多想,情急之下,抢先伸手拉拽住小夏子衣袖:“哎,小夏子!你先别急着走呀,好歹的先跟奴说句明白话嘛!这、这可怎地叫奴回头说示才是……”
俩人站在宫道上拉拉扯扯的工夫,全未留意见,身后不远处两边的石子小径上,各是有人朝这边行来。左后方的小道上,武贤仪正带着三个宫婢且走且停,原本是看着今日天晴气朗出门来赏花,未期还未行至御园竟已不期而遇恰是发生在其眼皮子底下的这段精彩至极的镜头。至于右后方的羊肠小径上,走来的人则是李椒及其身旁的善铬,本是要去上国子博士张涉的授课。由于宫道间栽植有各种参差不齐的树木花草,故而武贤仪与李椒的视线中尚未看得见对方,但目光却俱由前方的两道身影上一扫而过。
小夏子虽及时抽回衣袖,面有难色地速瞅眼左右,唯恐惹人误解。男女授受不亲,何况一个是宫中的小给使一个是宫里的女婢子,光天化日之下拉扯不清,不仅是有违宫规之事,万一不凑巧被谁人撞个正着,无疑有口难辩。尽管如此,这一幕却仍给人逮见,未能免于落入人目。
“此处非是说话的地方,汝且回去听仆的信儿。仆尚需赶去勤政殿取奏折,陛下正于南熏殿等着看奏本。”小夏子暗吁口气,见彩儿不依不饶,为免被其胡搅蛮缠下去怕是两边均耽搁事,干脆把话说开道,“武婉仪那边的事,且揽在仆身上。即便仆没辙,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大不了仆恳请高给使出面,想个两全的法子。如是可好?”
“那便这般说定。奴这便回阁告知奴家小娘子了。”听小夏子如是应承,彩儿方觉满意。敢于担当这才像个男人,多少才算有男人味。看来这男人,还真是需要女人的激励,才会刚强起来。
“哎,等下!”
见彩儿刚走两步,猛地又回首,小夏子脚下楞是又被唤的一滞:
“陛下之前不是说移驾勤政殿批阅奏折?怎地从梅阁起驾之后反而摆驾去了南熏殿?”
闻彩儿问话,小夏子哭丧着的一张脸稍舒展:“陛下行至途中,许是乏了,便于南熏殿歇下了。”
目注小夏子答毕便三步并作两步走,逃也似的径直而去,彩儿撇撇嘴冲着小夏子背影没好气的哼了声,转即也朝梅阁方向走去。
小夏子和彩儿二人匆匆分开各走各的过后,片刻,武贤仪与李椒才提步往前行,走了几步之际,也才望见对面的人。
“椒儿参见武贤仪。”李椒身为李唐家的皇孙,自然是晚辈,这刻见武贤仪好整以暇般从对面行来,自是需先行上前施礼才合乎礼教。
望见李椒从对侧出现,武贤仪好像微怔愣,继而微扬尖下颌,眸底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原来是广平王,免礼。”(未完待续)
正文 第187章 出宫
彩儿回到梅阁后,便向江采苹报知了前去找小夏子帮忙时的整个始末,一字不漏的讲完,却见江采苹只坐在那静静地啜茶,并未有丝毫表态。
“对了,奴此趟去,还有件事……”杵了半晌,彩儿看似忽而想起甚么一样,瞪大眸子一脸认真的又道,“小娘子,之前陛下从梅阁离开之后,并未移驾勤政殿。小娘子可猜得着,陛下去了哪儿里?”
彩儿这般一说,貌似倒是引起江采苹的兴趣。见江采苹挑眉搁置下茶盏,云儿侍立于侧,朝彩儿半嗔半催道:“卖甚关子?怎地净不学好,竟敢讨吊小娘子胃口?还不快些如实道来。”
先时起驾时分,李隆基明明有跟江采苹说,是要摆驾勤政殿批阅奏折。此刻彩儿才刚从勤政殿那边回阁来,竟有此一说,云儿听于旁,为此其实也吃了诧。但身为宫婢,便需懂规矩,不可轻易造次,纵管江采苹向来与人亲善,更是厚待身边的每个人,从不曾轻贱其等,但做人总得有自知之明为宜。
“陛下未去勤政殿?这便奇怪了,陛下未去勤政殿,究是去了宫中何处?”江采苹则全未介怀彩儿的僭越,旋即蹙眉问询着,面上却淡如一波清水。
被云儿轻声呵斥,彩儿原是有分发憷,同时更有分不甘,但见江采苹毫未予以追究,即刻又雀跃道:“陛下歇在了南熏殿!小夏子说,陛下行至途中,突觉有些乏了,便就近在南熏殿停下了。”
江采苹略思,但笑未语。李隆基并未移驾勤政殿,实则早在江采苹意料之中,不过。李隆基竟歇于南熏殿,却也出乎江采苹意料之外。江采苹本以为,此时李隆基该是身在婉仪宫才是,武婉仪费尽心思使尽花招无非意在吸引李隆基的注意力,上次用那枚长命锁将李隆基诱去,这次便又如法炮制改用这个凝香的竹篮,欲引圣驾驾临,说来武婉仪还真是步步为营工于心计。招招布局缜密做得不露声色。一次比一次放长线钓大鱼,就连江采苹也差点着了其道。
殊不知,这年头,男人的心一旦变了,别说是九头牛难拉得回来,即便换做九个女人使劲浑身解数。恐怕亦是白费苦心。何况是在这帝皇之家,嫁入宫门的女人终其一生,充其量所扮演的角色无疑有且仅有两种。一种便是娶进门拿来巩固皇权的棋子,一种即是用来传宗接代生养皇嗣的机器。是以,武婉仪心中划拨的算盘此次显然盘算错了。虽说当局者迷,江采苹既可及时转过这个弯儿来,想李隆基乃一代帝王,后。宫佳丽三千,百花丛中过阅佳人无数。又岂会观不懂女人的这点小伎俩小把戏?
与其说李隆基是忽觉乏了,反不如实打实的说是心累了。江采苹原本想着隔岸观火看场好戏,热闹未看成倒也无所谓:“彩儿,汝辛苦了。姑且下去歇息下即是,有云儿在这侍候即可。”
对于江采苹的关切,彩儿咧嘴一笑:“奴不辛苦,奴乐得为小娘子分忧解难。时下采盈不在,小娘子大可把奴当做采盈,有甚么吩咐只管差奴去做即是。奴……”大咧咧说着,彩儿也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似乎净顾一时逞口舌之快说溜了嘴,忙支吾着改口,“奴、奴是说,当下采盈、月儿尚未回阁,这中间小娘子倘使有何事要人做,尽管唤奴与云儿二人便是……”
见彩儿愈说愈把不住嘴上的门,云儿赶忙于旁边朝彩儿连连使眼色,示意其莫再往下碎碎,以免多说多错,说多错多。
捕捉见云儿暗示,彩儿倒也立时闭上了嘴。江采苹自是将眼皮子底下的这一切尽收于眸,但也未动声色。适才彩儿一席话,纵有冒失之处,却也不无点醒了江采苹,正如彩儿所言,现下采盈、月儿等一干人等尚被关押在天牢,听候大理寺查处,可谓命悬一线,眼下这紧要关头,江采苹竟还有闲心跟武婉仪计较多多,却是在犯糊涂了。
今晨王美人突兀被打入冷宫,可见李隆基已是坐定某个主意,想必王美人这回是凶多吉少,因嫉妒成恨加害皇嗣的罪名,恐将被扣定这顶担罪的帽子。若果如是,倘王美人代人顶罪,今下红花又已死于非命,采盈等人关在天牢里待审少不了被牵连于内,届时难逃一罪并罚。
察觉江采苹的面色隐隐凝肃,云儿、彩儿伺候在阁内,侍立于边上俱是不约而同噤声,谁也未再吱声吵扰江采苹。
江采苹的脸颜却越发变严沉,不单只因在闹心采盈等人的事情,更为在绞扰宫中近来所发生的一连串祸乱之事,眼前的这几道互有勾扯的门槛仿佛甚难迈得过去,妄图一脚踏平更不切实。如果说,李隆基真要把其日前滑胎的事扣在王美人头上,因此加罪王美人并迁怒无辜,估计唯有一种解释较具说服力,亦即李隆基之所以如此草率的急于结案,甚至乎不惜代价判为冤假错案,十有九成是在袒护某个人,且,此人关系甚大,一旦将真相一查到底,公之于众,势必牵连甚广,搞不准会掀起哪样变动……
毕竟,譬如宫廷政变,自古并非甚么稀奇事儿。
“哗啦~”一声响,江采苹一时间沉浸于沉思,一不留神儿之际皓腕楞是碰翻茶案之上的茶盏。思绪虽倏然被打断,脑海中的灵光却未消失。
“小娘子怎样,有无伤着?”云儿慌忙步向前,赶紧收拾打翻的茶盏,一叠声关询出声。
彩儿同是随之立即上前来:“小娘子,烫伤无?奴,奴这便去请太医!”
眼见彩儿手足无措的语毕,转身便往阁门外疾奔,慌不择路之下,竟是一头撞至阁门上,江采苹遂唤道:“吾无事。无需去请太医。”
尽管茶盏中的茶水洒了一桌子,滴滴答答顺着案沿儿直往下淌,所幸壶中茶水并非新沏泡入壶,早已不似舀出灶时那般滚烫,故,江采苹的皓腕虽有些微红,却未给灼伤,茶盏又未坠地碎裂,便也未有刮割之伤。就算请太医来,顶多也就是开几服消肿之药,见日熬了喝,却是苦了江采苹的胃,近些时日一直在灌各种汤药补气养身,以便早日调养痊愈小产的身子,弄得一身药味,就差喝成药罐子,再要不便是开几贴狗皮膏药之类的东西敷一敷,根本无实效。
见彩儿捂着脑门仍站在阁门口处犯犹豫,被自个这一唤竟不知如何是好般,江采苹遂凝眉含笑对彩儿招了招手,让其回来不必忙活,小题大做,特意为之跑这趟吃累。坦白说,今个的彩儿,说话办事倒颇有三分采盈一贯的作风,不止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洪水就泛滥,却也一心侍主心切。
待云儿擦拭干净茶案,江采苹侧首看眼云儿,从头打量到脚之余,才敛色道:“云儿,汝去帮吾找身汝的宫婢衣衫。吾少时想要借穿下。”
“找奴的衣衫?”闻江采苹言,云儿显是一愣。
江采苹颔首点了点头,莞尔笑曰:“不用找新衣,找身汝常穿的宫婢衣衫即可。”
这下,彩儿却听的一头雾水,看看云儿,再看看江采苹,不解江采苹何故要云儿的衣裳,而且点明只要旧衣。
“小娘子,小娘子之意,难不成是要……”迎视着江采苹若有所思的笑靥,云儿心下一惊,提到嗓子眼的话吐至嘴边却未敢直白道破。
江采苹美目流转,眸稍的余光瞟向阁门处的彩儿:“彩儿,汝先行回房换件衣衫,而后入阁来吾房中,吾有事要交代。”
见江采苹径自由坐榻上站起身来,云儿就地屈了屈膝,回身朝阁外步去,并顺势拉了杵于门边的彩儿一块步出阁门,顺带掩合上了门扇。
云儿、彩儿走出阁去,江采苹亦轻移莲步,转过珠帘,提步向己身卧房。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倘若这一切果如其刚才在一念间所猜想的那样,事已成定局,早先一动不如一静,今日却不可再干等下去。
步回房里,打开入宫之前从珍珠村带入宫的那个木箱,江采苹从其中为数不多的衣饰之中,翻找出压箱底的方包裹,从中取出了两套旧时的衣衫。其中有套看上去较新,乃是进宫前夕江采苹曾于布店为采盈扯了一匹布帛请人专门为采盈量身订做的,可惜当日入宫匆匆,临离时候忘却交给采盈,便夹在箱中带入宫来。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不成想今日竟可派上用场。
盖上木箱,江采苹步至妆台前,另取了几两散碎银子,装入钱囊中贴身备用。余外又拿了两块金元宝,想了想,随手取过搭于妆台上的方巾将之包系起来。这两块金元宝,中间呈平状两边稍突起,乃前些日子李隆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