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李椒入座后,却同咸宜公主打招呼时,小脸竟变了色。是以,未免惹人侧目,江采苹才急于差遣采盈做点甚么事,借以分散注意力。
月儿拉了拉采盈袖襟,采盈狠剜眼对其依是看似视而未见的李椒,悻悻的步向后殿去。眨眼间,二人便挑了盏花灯出来。这盏花灯,由两个人环抱方可揽住,笼体清素,格外引人注目的是写于宫灯上的两行涓劲的字——左为,“黑不是,白不是,红黄更不是。和狐狼猫狗仿佛,既非家畜,又非野兽。”,右为,“诗不是,词不是,《论语》也不是。对东西南北模糊,虽为短品,也是妙文。”。
“爱妃这是何意?”李隆基询向江采苹。目光中净是耐人寻味的笑意。
江采苹颔首:“回陛下,此乃嫔妾写于宫灯上隐语,权供猜乐。”
后代上元灯会,猜灯谜称得上是项重头戏。灯谜在春秋时代就有,不过那时叫做“隐语”。至汉魏时才开始称为“谜”,南宋时有人将谜语写在灯上,在上元节让人猜灯谜。南宋后,赏花灯、猜灯谜让元宵节的气氛热闹而温馨。由于灯谜一般难以猜中,如同老虎难以被射中一样,故而也称为“灯虎”,亦叫文虎。但唐时,猜灯谜尚不流行。
见者有份,在席者正作备冥思苦想番之际,早先伺候在江采苹左右的云儿、彩儿不知何时竟也挑出了盏宫灯。只见这盏宫灯上却仅于灯体一面上写有行字——“高烧红烛映长天,亮,光铺满地。”。
这回,李隆基还未置疑,却闻王美人在下出声道:“哼,卖甚关子?有人卖弄粗鄙不堪的隐语也就作罢,作甚这个还弄少了一半?”
王美人针锋相对,江采苹一如前刻,毫未介怀:“陛下,此乃灯联。嫔妾不才,陛下委以嫔妾筹办盛典,嫔妾唯恐有负圣望,故才仿照行酒令,擅弄了这则灯联。只当是应景对场对子。”(未完待续)
正文 第137章 上元节(下)
较之于情趣盎然的猜灯谜,无数脍炙人口的吟灯联在唐代尚未出现。
据说,史上最早的灯联,是出自于北宋一个叫贾似道的人之手。有一年上元灯节张灯,贾府门客中有人摘引唐诗诗句作门灯联——“天下三分明月夜,扬州十里小红楼”,此联即为我国史上最早的一幅灯联。此后历代均有人争相效仿,在大门或显眼的柱子上镶挂壁灯联、门灯联,不仅为上元节增添了节日气氛,也为赏灯者增加了欣赏的内容。
所以说,宋朝确实是个人才辈出的朝代。不难想象,数百年以后,唐灭宋兴时,该是怎样的一种史运。“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不管是之于某个人而言,亦或是之于一个朝代来讲,此理实则通行。
故,今年的上元灯节,江采苹特命婢子挑出了灯联,对于在席者来说,着实有点少见多怪的很。不止是灯联,就连这灯谜,其实亦一样。
只是江采苹事先亲手砚墨书写于两盏宫灯上的灯谜及灯联,实际上,并非是江采苹所创。换言之,乃是江采苹盗版了清朝一代文坛泰斗纪昀和清朝被人尊称为“父子双学士,老小二宰相”的张英二人的谜联。关于纪昀,后人知之甚详,至于张英、张廷玉父子的能诗善对,估计后世的人知之甚少。
“高烧红烛映长天,亮,光铺满地。”,即为张英于某年的上元节,一时兴起出联试子,出给其子张廷玉的灯联。“黑不是,白不是,红黄更不是。和狐狼猫狗仿佛,既非家畜,又非野兽。诗不是。词不是,《论语》也不是。对东西南北模糊,虽为短品,也是妙文。”,则是纪昀陪乾隆皇帝赏灯会之时,挥笔写下的一副灯谜。不过,对于张英所出的灯联,张廷玉稍思之后。当场就对了副不仅是对仗工整且堪称妙绝的下联。而纪昀所出的这副灯谜,当时却令乾隆皇以及随驾的众文武大臣个个抓耳挠腮,冥思苦想良久也未能猜出谜底来,不得已之下,临末还是纪昀自己揭晓的谜底。
是以,今夜之所以擅用了纪昀、张英父子的谜联。江采苹实是另有一番用意在其中。尽管如此,江采苹惟求莫被数百年后的先人责怪即是。尤其是纪大才子,江采苹委实怕了这位铁齿铜牙的文化巨人。故而在盗版人家知识产权之前。江采苹尚有诚心的烧祈过,对此不细说也罢。
“梅妃这谜联出得妙哉,尔等姑且想想看。是否有何妙对妙解?”李隆基沉思片刻,转即环向在席的诸女眷、朝臣。
江采苹轻启朱唇,接道:“陛下,嫔妾尚有一事,欲恳请陛下应允。”
李隆基入鬓的长眉微挑:“爱妃且说。”
“嫔妾意恳请陛下。今个如有人猜出嫔妾这灯上隐语为何,对的出嫔妾灯上灯联的话,嫔妾恳请陛下,嘉赏之。”江采苹美目流转,莞尔笑曰。
但凡有心者,有心猜出谜底对出下联,实非甚难事。毕竟,不论是灯联亦或灯谜,并不算多大的难题。关键只在于,肯不肯用心动脑子,肯不肯积极的加以配合而已。
“好,朕应允爱妃所请。”但见李隆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边说边看向在座者,“君无戏言。今,倘有过关者,朕必厚赏之。”
紫宸殿内一阵唏嘘,众朝臣坐于坐席间,不由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李林甫、裴耀卿等几位朝野重臣,同样面有沉思之相。席次上的后。宫诸位妃嫔倒出奇的沉默不语,仅是王美人自斟自饮于席位上,满为鄙夷的哼了声。受邀在席的几位公主互看眼彼此,再行抬眸望眼前方的宫灯,少时思索,但闻咸宜公主开口道:
“儿愿一试。”
李隆基立时来了兴趣:“哦?咸宜且说说看。”
“儿才疏学浅,远不及人才识过人。儿且对上一对这所谓的灯联,且请父亲大人莫取笑儿就好。上联即为‘高烧红烛映长天,亮,光铺满地。’,儿对出的下联则为,‘低点爆竹震天地,响,气吞天穹。’,且不知,可否过关?”咸宜公主仪静体闲的说完,遂静候李隆基表态。
江采苹却是为之心下一叹。咸宜公主所对出的下联,与史书所载的张廷玉对出的下联——“低点花炮震大地,响,气吐冲天。”,切实相差无几,不过是些微的有着单个字眼上的差异。据悉,武惠妃所生的儿女,似乎每个人都有才有貌,可惜早年有的早夭有的蚤薨,由此断来,却也名副其实。咸宜公主确是比寿王李瑁更有才气。
闻罢咸宜公主所言,李隆基津津乐道:“嗯,朕觉得,咸宜对的灯联蛮不错。”旋即侧首向江采苹,续道,“以爱妃之见,如何?”
江采苹敛神,嫣然一笑:“嫔妾认为,咸宜公主对出的下联,堪称天衣无缝。”
李隆基顿时开怀大笑:“朕的儿女,也是才华出众的。尤其是朕的几位公主,爱妃切莫小觑其等了才是。”
江采苹欠身:“陛下打趣嫔妾了。嫔妾岂敢僭越?诸位皇子皇女,无不是人中龙凤,嫔妾可是早如雷贯耳咸宜公主大名呢。”
咸宜公主侧目江采苹,须臾,淡淡地收回了目光,并未搭话。坦诚讲,咸宜公主并不喜欢李隆基新纳的这个妃子,甚至乎对江采苹存有分厌恶感,说来也无可厚非,已故的武惠妃前不久才仙逝,今下李隆基已然又是册封美人又是加封后妃,这对一个刚丧母不满整年的女儿来说,着是有伤感情。何况,武惠妃生前不但是宠溺寿王李瑁,事事顺其心如其意,对咸宜公主,亦煞为宠爱。然而后。宫妃嫔有所变动增减,历来也非稀罕之事,恰恰相反,本即再寻常不过的事,李隆基原就根本无需征询谁人意见,咸宜公主故才将怨尤情绪全算在江采苹身上。除此之外,确也别无他法,身为儿女,总不能公然反对自个父亲大人另寻新欢作乐。
且不究江采苹这席话,虚情假意也罢,由衷赞叹也罢,咸宜公主自认,只要江采苹不欺至其头上作威作福,暂时受着也未尝不可。帝王的宠幸,自古最靠不住,今日得宠,并不代表翌日不被打入冷宫,且走且看方为聪明之举。
然,咸宜公主这副不冷不热的态度,尽收于旁人目,无疑是江采苹在拿自己的热脸贴咸宜公主的凉屁股,自讨没趣。反观江采苹,为此仿佛毫未以为意。就在这时,只见才入座不大会儿的李椒起身道:
“皇阿翁,孙儿亦想试一试。”
李隆基即刻鼓励李椒道:“椒儿但说无妨。”
“孙儿想猜下隐谜。”略顿,李椒朝江采苹拱手道,“可是‘猜谜’乎?”
见李椒请教向己身所在方向,江采苹这才潺声道:“广平王果是机睿有加。后生可畏,嫔妾知矣。”
李隆基愈显欢愉:“咸宜与椒儿既已答对,朕自不食言。欲让朕赏赐何物,只管说来,朕统允之。”
未入宫前,江采苹便已闻得,诸皇子皇女之中,李隆基格外宠爱咸宜公主,而众皇孙中,则尤为喜爱李椒,今夜一见,果然如此。唐制规定,公主的实封不准超过五百户,但咸宜公主却是个例外,乃唐史上首个封到千户的公主,对此其她公主当然深觉不公,诸臣纷纷提出异议之下,李隆基干脆下令,将所有公主的实封皆改为一千户。
“往昔父亲赐予儿的,已是皇恩浩荡。儿不敢恃宠而骄,可见父亲开怀一笑,已是对儿莫大的恩赏,儿已足矣。”
稍时,闻咸宜公主所语,李椒也紧跟着揖礼道:“孙儿亦无它求。今个皇阿翁高兴即好。”
江采苹不动声色的静观在旁,于是颔首向李隆基。
李隆基见状,敛色道:“君无戏言。咸宜,椒儿,朕且容尔等细想下,待回头想出欲讨朕赏甚时,届时朕再行赐赏。今日上元,怎地未见瑁儿入宫来?”
闻李隆基关询,咸宜公主于座次上欠身道:“回禀父亲大人,儿昨日前往寿王府,才闻知寿王近日偶感风寒,不宜出门。想是怕染疾于人,故才未进宫来拜贺,儿且在此代为恳请父亲莫怪寿王。”
李隆基尚未置词,但听王美人插接道:“嫔妾还以为,寿王心有不服,故而未入宫呢,原来是卧病在床……”
王美人这番话,明摆着是话中有话,暗射李瑁同李屿争夺太子之位的事儿。纵使王美人是无心之过,但此话一出,已然大有离间挑拨皇子关系之嫌。
斜睨王美人的皮笑肉不笑,咸宜公主面色稍变,终未说甚。先时入席的李屿、李椒父子,俱噤声哑然。
江采苹察觉到,李隆基貌似亦有不悦。想必刚才之所以提及李瑁,李隆基即有意让咸宜公主给李瑁传句话。毋庸置疑,单就立太子之事上,李隆基年前竟将李屿册立为太子,颇受李林甫等臣子拥戴的李瑁,对李隆基的这个决定肯定有所不满。时至而今,连带诸臣在内,只是缄口不提罢了。
表象平和的现局下,王美人这通不合时宜的夹枪带棒之语,不亚于是在火上浇油,搞不准将再度挑掀起皇室的一场腥风血雨的争夺之战。(未完待续)
正文 第138章 打马球
阳春三月天气新,湖中丽人花照春。满船罗绮载花酒,燕歌赵舞留行云。五月湖中采莲女,笑隔荷花共人语。
欢欣的日子里,时间总是过得较快,转眼已迎来草长莺飞的时节。由于寒食节将近在即,古人习俗上是要禁火吃冷食的,在这乍暖还寒的季节,为免寒食冷餐伤身,故而一系列的应节健身活动,也随之展盛。譬如民间的乘车出游、插柳斗鸡等,日益格外热闹。而皇宫中,则尤以打马球为兴。
唐朝自开国皇帝提倡马球运动之后,三百年间,马球运动久盛不衰。唐代长安,建有宽大的球场。李隆基更是唐史上历代帝皇中的一位马球喜好者,尚做临淄王时,就已是皇室中的打马球高手。早在唐中宗时期,李隆基便曾与当时的驸马杨慎交、武延秀等四人,合力出战吐蕃十人,并大获全胜。
“宫殿千门白昼开,三郎沉醉打球回,九龄已老韩休死,明日应无谏疏来。”,江采苹隐约记得,后代人于《题明皇打球图诗》中曾有此一说,足可见得,即便是李隆基登基以后的七年间,马球瘾依是不减当年,且,曾数次登楼观看打马球。
追昔间,江采苹微施粉泽玉体迎风于白玉栏杆之上,凝神目注向今日的马球场上。只见场内,二十多匹骏马正在飞驰,马尾皆呈扎结状,骑在马背上的打球者,清一色头戴幞巾,足登长靴,手持球杖正逐球相击。但见李隆基“玉勒千金马,鞚飞惊电掣,伏奋觉星流”在其中,连人带马那股子雄风毫不逊色于球场上的诸皇子皇孙,反而让观者觉得。犹老当益壮。
身为钱青青时,江采苹曾不止一次的在出租屋的那台黑白电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