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好,我正好有事要找你。」
「堂主,有什麽交代?」
「馨斯今天已经醒来了。」
「那很好啊!」
「你可以宣布这场招亲结束了,优胜者已经出线。」
北雪犹豫着,他捻着胡须缓缓地问:「堂主,这位『优胜者』是指谁呢?」
「当然是馨斯,还会有谁?」庞朔抬眉望着他,不解一向聪明的下属怎麽会突然间不懂他的心思?
「那……其他两位候选人呢?」
「打发她们走呀!就说招亲的事取清,帮我买个贵重的礼物送她们。」
北雪双手背在身後,在庞朔面前踱步着。
「堂主,这件事,好像没那麽容易善了。」
「有问题吗?」庞朔直到这时才察觉到不对劲。
「是的。」北雪叹口气,满面愁容地转身面向他。「美美和武燕发觉情势不对,为了保障招亲的权利,分别向家里求救。现在,飞龙堂堂主招亲的事传遍全世界,所有中国帮派的人都知道了。」
「所以,事情变复杂了?」
「是的,这件事不再只是飞龙堂的家务事,有数以百万计的海内兄弟都在关心您的婚事,他们也都希望能够藉由这次招亲,以公平的方式选出您的新娘。如果这时候宣布取消招亲,只怕飞龙堂一向引以为傲的『信义』问题,会遭人质疑。」
「所以,你的建议是……」庞朔单手揉搓着额头,深知这事可大可小,但若处理不好,甚至可能会引起一场帮派混战。
谁说争端的开始是有原因的?出道多年,他看多了不知为何而战的阵仗。
「我的建议是——继续这场招亲,既然费小姐已经清醒了,就可以从明天开始。」
「现在三个人的成绩如何?」庞朔关心的询问。
「美美在语文方面获胜,武燕则在武打应战中夺魁,她们现在的比数是一比一。至於费小姐……还挂零分。」
「接下来有哪些比赛项目?」
「厨艺,还有才艺。」
「馨斯……她行吗?」他无力地问,不用想也知道答案。
北雪不语地摇摇头。
「我是非她不要!」庞朔语气坚定的说,有点像小孩子在宣誓保卫他的玩具般。
「我知道。」北雪有点好笑地应道。
「要我继续招亲可以,但,你要保证她会赢。」
「我尽力而为。」北雪微弓身地回答。「只是,现在有很多事情不在我们的掌控当中,美美与武燕的家里分别派出代表来这里,说是要见证招亲的公平性。」
「她们家里的背景如何?」
「美美是属於上海帮的,势力扩张到南海区;武燕则是华中帮,长年驻守在大陆最富饶的区域,我想,也是小看不得。」
「怎麽当初不找些单纯的人?像馨斯一样。」
「费小姐的背景其实也不单纯。她不只是西漠的孙女,她的父亲更是台湾农业公会的理事长。想想看,日本一年从台湾进口多少农作物?如果费小姐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可能也会引起两国经济与政治的问题。」
庞朔无奈地挥挥手,阻止北雪再说下去。
「算了,反正如果她输了,你就等着准备开战吧!」
北雪衔命才要转身离开,却被冲进来的西漠撞到地上,老骨头着实摔个正着。
「堂主、堂主,不好了!馨斯她……她拎着行李说要回家去。」
「她什麽?」庞朔霍地站起身来,大声怒吼。
「她说要回家,离开这里。」西漠以为堂主没听清楚,又说明了一次。
「我知道,我刚刚就听到了,我只是不敢相信她敢这样就走人。我为了她必须与全世界的华人帮派对抗,她还敢离开我?」
庞朔说完,怒气冲冲地夺门而出,看得西漠不禁替孙女担心。
这小女子一定是没见过真正的老虎发威,才敢捋虎须。
***
哼!这是什麽待客之道?
打从她开始收拾行李时,仆人们就如鱼贯般进进出出她的房间;一下子说是送早餐、一下子说打扫房间,还有一个敲门进来看见她在打包行李,就慌张地逃开。
等到她真的需要人帮她搬行李下楼时,竟然连一个仆人也找不到。
而她那亲爱的爷爷对她进行道德劝说无效後,也跑得无影无踪。但不管怎麽说,这种搬运行李的事,也不好叫一个年近七句的老人做吧?
馨斯背对着楼梯,一步步地使力拉着行李,一面嘀咕着自己为什麽每次都忘了换一个有轮子的行李箱?
只因为她实在舍不得丢掉这只陪她走遍世界各地的夥伴,当她一个人只身在外时,随身行囊就成了她与家乡的唯一联系。
她站直身子,痛苦地撑着酸痛的腰杆,回头望向身後的楼梯。
为了因应许多大型宴会之用,飞龙堂的大厅挑高设计,楼梯呈螺旋状从二楼走廊婉蜒而下。配合日式西化的风格,楼梯板是高级的橡木,外框镶着银色金属。
但可怕的是,为讲究现代感,设计师将手扶梯去除,让螺旋梯看似从半空降下的天梯,破除了三度空间的格局。
平日馨斯上上下下的从来不觉得不妥,但现在,拖着一只重达二十多公斤的庞然大物,她不禁心惊胆跳。
「你可真闲不下来呀?今天早上身体才稍微好一点,你就蠢蠢欲动了。」
庞朔低沉的声音从楼梯底端传上来,她正好站在第一个阶梯,吓了一跳,脚下差点踩空。
他则吓着了,赶紧往上冲,在楼梯中间的平台停了下来。
她不理会他,用力将行李拖下第一层阶梯,可她一方面必须将行李往下拉,又不能让它整个下滑。
这对刚康复的她来说,实在有点吃力。
他不禁冒起了冷汗。
「这是你运动的方式吗?可能你不知道,府邸内有一个设备齐全的健身房,里面有各种器材,还有三温暖。」
她闷哼一声,一个使劲,又将行李拉下三层阶梯,她必须用全身的力道才能挡住下滑的力道。
她的行径让他捏了一把冷汗,他敢说自己的嘴唇现在一定发白,他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我听说台湾地狭人稠,没地方跑,难道这是现在流行的运动?」
「哼!井底之蛙。我在台湾是像泰山一样吊树干运动的。」这句话可没说错,她家那一大片林子少说也有数千棵树。
「那你干嘛一大早拖着这个东西运动?」
「这个东西叫做『行李』,通常是一个人要离开时的必备工具。」随着最後一句话,她赌气似的大力拖拉,行李被甩到楼梯间的平台。
「砰!」一声巨响,行李翻身倒在平台上,离庞朔的脚尖只有一步远。
他用脚尖轻踢行李箱的底端,扬起浓眉问:「原来你不喜欢楼上的房间?早说嘛!我帮你换一间楼下的厢房。」
馨斯怒气冲冲地走到他跟前,双手叉腰,抬头对他说:「我不是要换房间,我是要回家!」
「回家?」他咕哝地重复。
「是,回我台湾的家。」她弯腰将行李扶正,眼角瞥见他的大脚丫。「喂!不帮忙就闪边点,不要挡路。」
庞朔称稍侧过身,低声地笑着,搬出了撒手简。
「我懂了,你想要不战而退!」
馨斯闻言抬起头,脸因为用力搬运而涨红着。
「你说『不战而退』是什麽意思?我只是不愿意再参加一个无聊的招亲游戏罢了。」
庞朔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双手环胸。
「对你而言,它只是一个『游戏』,但对其他人来说,可就非同小可了。」
「你说的是美美和武燕是吗?她们可能很想当堂主夫人,但我可不是。她们喜欢就让她们去争输赢好了,本小姐没兴趣也没时间奉陪。」
她直起身子,懊恼地看着卡在阶梯上的行李。
他伸长腿,将脚面搭在行李箱底端,只见他脚一扬,行李就弹跳了起来。
对於他的帮忙,她则用一记白眼表达「谢意」。
眼见她无心恋栈,他赶紧加强了火力。
「你还真是清心寡慾,唉!要是西漠也能像你一样就好了——」庞朔留下了这句拉长尾音的一半话语後,转身假装朝楼上走去,彷佛馨斯去哪里他都不感兴趣了。
馨斯蓦地拉住他。「喂!你别跑呀!爷爷和这件事又有什麽关系?」
庞朔停下脚步,觑了她一眼,耸耸肩,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算了,你都要回家了,也帮不了什麽忙,反正,西漠这次要认栽了。」他转身又要上楼。
馨斯快步冲上前,硬是拉住了他的毛衣。
「别卖关子了,说清楚才能走。」她一个回身,挡住了他的去路。
庞朔看着她神情坚定的小脸,活像保护小鸟的母鸡。
听到她要离开时,他原本有满腔的怒火,走到一半,他马上意识到对馨斯不能用强硬的手段,愈是逼她、强留她,只会得到反效果。当下,他即刻压抑住情绪,脑中快速地思考对策。
能留下她且让她继续参赛的唯一方式,就是——她心甘情愿的参加,如果不能硬逼,就只好动之以情了。
而诱饵当然就是可怜的西漠。
「既然你坚持要知道……」庞朔顿了一会儿,等候她的反应。
只见馨斯如捣蒜般地猛点头。
「可是,西漠要是知道我告诉了你……」他刻意吊她的胃口。
果不其然,她圆瞠着眼,用眼神逼视他。
「好吧!既然你坚持一定要知道,我就说了。」他环顾了四周,将嘴巴凑到她的耳旁,清清嗓子後,压低声音说:「这次招亲除了北雪外,每位长老都各压了一个宝。东阳压美美会赢,南峻赌武燕会得胜,当然,西漠别无选择,只能压注在你身上罗!」
馨斯微微蹙眉撇着嘴,心底很不是味道。他好像在暗示爷爷不是非常看好她,只是因为他们是爷爷与孙女的关系,所以被迫支持她一样。
「本来这种小赌注是常有的,我当他们是玩玩,也就不管他们。谁知道,前天大家喝个烂醉的时候,这件事又被提出来谈,一起哄,赌注就开始往上加码。」
他的声音从左边绕到右边,换了个角度转到了她的右耳,近得他可以碰触得到她白皙的颈项,他深吸了一口气,吸入她身上淡淡的味道——一个清晨沐浴後的芳香。
「嗯!我说到哪里了?哦!对了,赌注。」他不着痕迹地用鼻端轻触她的耳垂,在她察觉前,又开口分散她的注意力。「就这样,赌注从原来的一桌饭局加码,换到了一栋房子,可大家还不满意,终於到了现在无法收拾的局面。
「可怜的西漠,在这场赌局里,众所皆知以现在的成绩来看,他肯定是个大输家,可是,他为了面子,为了不让你难堪,硬是赌下去,还是用他最重要的东西下注。」
「他……他们现在赌的是什麽?」馨斯惨白着小脸问,坦白说,她觉得这件事简直荒谬到了极点,但对三个曾经打遍大江南北的老人来说,无聊比穷困更为严重。
只是,黑道的人会赌什麽呢?一条手臂?一根手指?还是……一条老命?
第六章
「他们把自己身边最重要的东西拿出来当赌注。」庞朔好整以暇地望着她颈背上竖起的寒毛,知道自己吓着她了。
「东阳拿出他珍藏了近二十年的陈年老酒,据说这瓶酒是从深海船墟中打捞起来的,可能是当年远从法国送给清朝皇帝的礼品,随船还有五十多箱的珠宝,不幸在南海就沉船了。
「这瓶酒不仅是酿制精醇,酒瓶出於当代名家手笔,还有法国皇室的御印加封。如果拿到拍卖会上,应该可以叫价到……五十万美元吧!」
「一瓶五十万美元的酒?」不是手臂?也不是小指头?馨斯顿时感到哭笑不得,但同时也吁了一口气,至少她不用担心爷爷的老命不保。
「南崚当然也不甘示弱,一狠心就把王羲之的笔墨挺了出来,当然,以重要性来讲,老酒与骨董画作对收藏者而言都像宝一样,但在市价上来看,这幅字画可值钱了。」
「超过五十万美元?」馨斯对骨董一窍不适,随便喊个价。
庞朔轻撇嘴角,暗示她不识货。
「这不是愈赌愈大吗?」馨斯轻呼出声。
「是呀!但这同样表示南峻是志在必得,所以,他敢拿这麽贵重的物品来当赌注。」
「那……爷爷呢?」
「他可为难了。如果他赌得太小,岂不代表他对你一点信心都没有?可是,赌大了,又……嗯!风险比较大一点。」他委婉地措词。
「你不用拐弯抹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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