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止天晴(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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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止天晴(四)-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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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问名字吗?”弯下腰,年轻人直视着少年冷漠又倔强的漆黑眼瞳,再次不吝啬地漾开了灿烂般的笑容,“我叫做欐,一边是木头的木,另边则是美丽的那个丽,夫子教过你这个怪字吗?”

    “父皇是取栋梁的意思,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你俩的名字,你娘可真是个蕙质兰心的好女子,希望我大祁真能承她金口……永远安乐,世代昌盛。”拉起两人的手,祁欐一笔一划在两张小手心上刻下自己的名。

    “……欐。”思索着掌心上的怪字,少年口中不自觉也跟着念出了声,冷漠的神色早被困惑代替,首次露出这年龄应有的纯真模样。

    “不行喔,永乐,你们得叫我二哥,最好是二皇兄。”轻敲了敲少年的脑袋,祁欐笑看着他懊恼地闪躲着自己的碰触,“不想被夫子们唠叨的话就记得别直喊我的名字,不过只我们三个在时我是不在意你这么叫的。”

    “吃饭去吧,我瞧小世昌嘴都快饿瘪了。”一左一右牵起两只小手,青年迈步往来时路走去,“还有啊,别老板着张冷脸,过些日子你就会知道,在这里如果想过得自在惬意些就得学学狐狸,别把不痛快写在脸上……”

    抬头凝视着这个也是半途冒出的哥哥,少年眼里又是露出了不合年纪的深思神情,好一阵子才放松了紧抿的唇瓣,悄悄将方才被刻划下名字的掌心缓缓收拢,决定将这个有着阳光笑容的“欐”好好放入心底。

    ~f~a~n~j~i~a~n~

    如果说时光改变了什么,就只是,更坚定了我的决心……

    “永乐?……奇怪,刚刚还看到人影的,怎么一听说要校场练箭就跑得比什么都快?”微蹙着两道好看的浓眉,祁欐举目望了望头顶的艳阳,决定先往一旁的林荫里寻去。

    “欐!”随着这声低喊,一个人影忽地自树桠上倒挂而下,脸上满是等着看好戏的神情,可惜横在他面前的人儿脸色始终没变,就只是尽拿着笑眼瞅自己,鼻子摸摸,祁永乐只好收腿翻身坐起,顺带将人一同捞上树。

    “喂!都二十了还玩小鬼的把戏!”紧抓着祁永乐的领口,祁欐正襟危坐地在他腿上努力维持着平衡,就怕一个不小心会演出倒栽下树的特技。

    瞥了眼一脸紧张神色的祁欐,祁永乐又是故意地晃了两下,马上就觉得颈子又被勒紧了些,乐得他干脆顺势收拢双臂护住怀里的人儿。

    “永乐!”难得收起了笑容,祁欐拿眼瞪着身后搞鬼的家伙,天知道是否该怪自己平素宠坏了这兄弟,才会惯成他在自己面前老没正经的脾性,“还晃?你当你跟世昌一样有副好身手?我可不想等会儿在树下当你这只三脚猫的垫背……”

    悠哉地半眯起眼,祁永乐的眸色逐渐转为深沉,唇畔漾起一抹值得玩味的笑意,像是藏了什么秘密般,只可惜身前叨念人儿看不见这变化。

    “怎么不跟世昌一起去练箭?父皇还特地要我来问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不适,结果你大爷居然是躲在这儿纳凉偷闲。”强健的双臂依旧自身后箍着自己,双臂的主人却是半句话语也没有地静默着,祁欐只好继续自语着,“我知道你不喜欢出风头,可有时候你也得衡量一下状况啊!”

    “像今天,美其名说是练箭,实际上父皇是想看看各皇子们的身手,尤其是世昌的本事不错,父皇的意思就是希望你们两个能在众人面前一展身手,他老人家才好给个封赏奠定你们以后的地位。”

    “哼,我才不希罕。”咕哝了一声,祁永乐终于有了反应,却是枕臂在岔斜的枝桠上躺下了身,连带地也将祁欐一把按倒在自己身上。

    “永乐!”又是叹了口气,祁欐想不出这到底又是什么时候惯出的坏习惯,这兄弟老是喜欢拿自己当抱枕用,年少时还情有可原,哪知道年龄越长这毛病却是越严重,有时还真搞不清谁才是做人兄长的那个,是因为自己太没威严了吗?还是因为身长已经比他矮了些?

    “你对父皇还不能释怀吗?他的苦处你该明白的……嗯,这儿还真舒服。”挣不开腰上的铁臂,祁欐只好在这宽厚的胸膛上挪个舒适的位置枕着,凉风徐徐自叶隙里吹来,拂去了一身暑气,也带来了淡淡的睡意。

    “跟他没关系。”漫不经心应了句,祁永乐举手轻抚着趴在身上人儿的长发,“我这身三脚猫功夫连你都看不上眼,去也只是献丑,有世昌在就足够了,老三还没那本事打下他来。”

    “什么老三,那是你三哥。”甫闭上的大眼又睁了开来,祁欐仰首瞅着荫影下的面容,“虽然你们不对盘,但他好歹总是你的兄长,多点敬意不为过吧?”

    “嘿,我可高攀不起这位兄长,是老三不认我们做他兄弟的,我可没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习惯。”眨着眼,祁永乐嘴角扬起抹戏谑的笑容,“光说我,你跟老三呢?还不是老在玩捉迷藏的游戏?”

    “我真把你惯坏了……老没大没小的……”喃喃低语着,祁欐又闭上了眼,像是不想去碰及这棘手烦人的问题,自从太子——他们的大哥两年前因病过世后,太子邅位的争战就日趋白热,尤其是排行老二及老三的他们更是脱离不了这场风暴。

    然而说实在地对于太子之位祁欐并没有争夺的意愿,只是每当他一想到老三当权后自己将面对的,就怎么也无法潇洒地就此放手不管,只因为他知道老三并不是一个胸怀大度的人,一旦让他继位太子后,遭殃的可能不只是自己而已,那些支持自己的皇戚重臣恐怕是一个也逃不过,这样一来,他只能尽力周旋拖着,好想法子安排这些人的退路。

    “不高兴我问?”手指卷起披散的黑发玩着,祁永乐显然不打算放弃他的问题,“老三那家伙难道你还不了解?除非把你逼进死路里,否则就算你再忍让他也不会满足的,你再这么躲下去,迟早连反击的力量都会被他削尽,我可不想失去你这么个好哥哥。”

    “……看得这么清楚?”抿唇笑了笑,一股欣慰感在祁欐心底油然而生,曾几何时,当年的懵懂少年已蜕变成朝廷可倚为肱股的谋臣,已经不需要他这个作兄长的替他担心了。

    “眼光这么犀利,可见我大祁日后又可多个智臣将才了,再把功夫好好练练,二哥保证你未来定是我朝的栋梁支柱!”

    “扯哪去了,欐,别回避我的问题。”不满地轻扯了扯手中的黑发,祁永乐加重了几分揽在他腰间的臂力,什么将相之位他才不屑呢,没有欐的大祁皇朝根本别妄想他会为它耗上半分气力,早在五年前初遇时,他就决定今生守护的只有这份唯一的笑容。

    “痛喂……称赞你眼光好也错了吗?”带着几分哀怨的神色睨了眼上方的恶霸,祁欐越来越觉得自己的兄长角色有些颠倒,怎么老被这小鬼欺着玩,明明自己整整大了他六年不是吗?

    心中当然不是不明白自己拖延的防线迟早会被老三击破,可是要他把自家兄弟拿来当敌人对付,说什么他也难狠下这份心肠,再说,若是让父皇知道了他们兄弟阋墙,只怕会令他很伤心失望的。

    “早点下定决心吧,不管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你的大祁,别让一时的心软酿成了大祸。”伸指摩挲着祁欐细致的面庞,祁永乐低沉的语声在祁欐耳边轻诉着,“记得,欐,不管你最后的决定为何,你知道我都会在你身旁的,我只做你一人的将相良臣……”

    堕入炼狱,化身修罗,只为守护,唯一的你……

    ~f~a~n~j~i~a~n~

    又是个静寂无声的暗夜,偌大的夜空里满布着灰云,看不见一颗引路的星子,只有弯弯的月眉隐隐在云端探出了脸,温柔地将光芒洒在房内辗转难眠的人儿身上。

    不知是第几遍翻动着身子,祁欐两眼大睁地望着床顶的纱幔,无论怎么摆臂曲腿,就是寻不着一个可以酣然入睡的好姿势,最后他索性推被而起,随手抓了件外袍披着便离房往外走去。

    “别让一时的心软酿成了大祸……”

    在心底回旋的始终是这句警语,祁欐不禁露出了抹苦涩的笑容,就是这句话害得他接连两天不得安寝……唉,老七就不能试着别把人心看得这么透彻吗?

    “你要我怎么做呢,永乐……”抬头凝望着天边弯月,祁欐眼里是白日里旁人不曾见过的抑郁之色,那副老挂在脸上的温煦笑容早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在这种独处的时候,他才能完全不掩盖内心数不尽的忧烦。

    “明明都在这儿待了这么久,为什么连你都已学会的游戏规则我却还……心软吗?或许是吧,所以说难成大事啊!”闭上眼,祁欐微哂地摇了摇头,也许这份心软正带着自已往绝路上走呢。

    拉拉杂杂想着事情,等祁欐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早出了荷苑,到了外殿的荷池畔,只可惜时已近秋,满池只剩几株零零落落的残荷,正当他举步想回自己的寝室时,一阵衣袂摩擦声突兀地传入耳里,随即迎面见到的就是片忽明忽灭的微光。

    刺客?!长年的经验让祁欐瞬间做了判断,心念甫动的同时也立刻仰身闪避,然而他却忘了身后是池徒留残荷的水塘,后退的足踵踏了个空,重心一偏,来不及反应的身子便立即跌入了池里。

    来人似非泛泛之辈,泛着冷芒的刀光直追着后仰的身躯贴面削下,只是瞬息间意外的落差还是让行凶者扑了个空,刀锋仅浅浅在祁欐左颊上留了道痕,微愣之后,两名刺客又当机立断地追入水仅及膝的荷池中,飒飒刀风如狂风暴雨般地骤袭甫站稳身的标的。

    想挪身躲移,池底的淤泥却拖住了双足,祁欐不禁又让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这算不算是天意呢?凭自己这身低微的武艺大概是难逃这一劫了,虽然他一点也不意外自己会是这么个死法,甚至早有预感离这天不会太远,但却怎么也没想到命会丢得这么快,快到他还没时间好好安排身旁众人的退路。

    喟叹了声,祁欐带着遗憾闭上了眼,等着锐利的刀锋将他撕裂,脑海最后掠过的浮影是祁永乐那张揉合着轻狂与文雅的面容,一想起那双总是带着讥诮的眼瞳,紧抿的嘴角就不自觉地放松扬起,恍若忘了须臾后他就将横死在这块污池里。

    铿的一声异响迅速拉回了散漫的心绪,陡然睁开眼就发现刚才脑里的那抹身影竟真的出现在眼前,祁欐困惑地眨了眨眼,不确定身前的人儿究竟是真实还是幻影,只因他从没在这张脸庞上见过如此冷酷肃煞的表情。

    “永乐?”有些迟疑地张口唤着,祁欐忍不住拧眉睇视着双手持刃的黑影,他怎么不记得永乐有这么好的功夫,瞧他那不怒而威的沉着气势,恐怕就连兄弟间武艺最出色的世昌也比不上……这男人,真是自己熟悉的那个老七吗?

    “等我会儿。”沉沉的嗓音才流泄出,下一刻黑影已如鬼魅般飘忽闪移,如风般欺向前方同样带着些许茫然的刺客们,兵刃交击的声音在黑夜里听来就仿如丧钟一般,叫人胸口沉闷得难受。

    然而当祁欐的视线还来不及分辨腾跃中的身影,耳边就又传来了重物落水的声音,除此之外没听到再多半句的呼喊,几个呼吸间,两名行凶者已是动也不动地倒在凋荷残叶中。

    “你……没留活口?”出口的语气虽然平缓但仍掩不住心底的愕然,祁欐再次蹙起两道浓眉,下意识他便觉得那两具倒下的躯体早不再具有生命的气息,这样利落的身手,这样狠戾的心肠,祁欐忍不住抬眼望入那两潭如冰般的深瞳里。

    “等等再说,你不想现在就让人发现这团乱吧?”刻意压沉了嗓音,祁永乐迅速地巡了眼四周的状况,确定没有任何人目击后便一把抱起怔忡中的祁欐往他的寝室里飞掠。

    “瞧你搞得一身狼狈。”借着微弱的月光,坐在床头上的祁永乐伸手抚拭着那抹碍眼的血渍,目中的寒光早化成了片片怜惜,“大半夜不带人地到处乱晃些什么?你还真嫌你这条命太长了不成?”

    “我……”还没能消化所有发生的事情,祁欐只能呐呐地说不出个所以然,甫进房门,祁永乐便立即扯脱了他脏污的外衫,再搂着自己湿冷的身子往床上的丝绒被里窜,现在他整个人就这么被包裹在这温暖的怀抱里。

    “睡不着对吧,瞧你这两只黑眼圈……刚才还想要我留情?”提到方才的险境,祁永乐柔化的眼神又是冻凝了几分,“行刺皇子本来就是死罪一条,这根本无庸置疑,至于是何人指使的,你心底也早就有数了不是,还需要留着活口问吗?……欐,我早说过老三不会满足的。”

    “永乐你……”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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