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不喜欢这样虚情假意的自己。除了微笑之外,他的喜怒哀乐全收进了心坎裹。没有人看得见,也没有人弄得懂。
“伊棱和那个人还好吗?”杜亚芙问道。
龚允中微拧了下眉。“对洪迅而言,伊棱只是场游戏。他有妻有子,而且显然不打算离婚。我曾经寄过一份关于洪迅的报告给伊棱,她只冲进我办公室大哭一场,甩了我一巴掌后离开。”
“甩了你一巴掌?”
“没错,她说她讨厌我的扑克脸。”龚允中靠向沙发,自然扬起的眼睑正好对向一双清冷情调的眼眸──华宁宁!
他偏侧过头,无声的嗤笑自己无聊。只是两双眼某恰好对上罢了,他的心口何必慢了下节拍?
“记得我告诉过你,伊稄也许就是因为太过在乎你了,所以才会想谈场恋爱来引起你更多的注意?记得她第一次见到我们两个在咖啡厅谈天,她甚至激动地直掉眼泪?”杜亚芙回想着,双手优雅地置于双膝之上。
“我知道,所以我更加过意不去。”龚允中碰地一声将水林放在茶几之上,微眯的眼瞳中有着隐约的怒火──对自己而发的怒火。
“感情不是平行输出,不是她付出多少,我就会爱她多少。我最大的悲哀是,即使伊棱用了全心来爱我,我却依然无法回报她的爱。如果有所谓的情感低能症,我绝对是病入膏肓了。”
龚允中瞪着自己交握的十指。
这双手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却因为他的心无法爱人而无形地扼杀了未婚妻伊棱的热情。
“不要怪责自己。”杜亚芙轻触着他的上臂。“我相信你不是情感低能,你只是大压抑自己了,而伊棱不是那个激起你生命中光与热的女子。”
“光与热?”龚允中注视着她近来削瘦的下颚。几年前,亚芙的丈夫商涛帆像把火一样地燃起了亚芙眼中的光宋,只是这把爱情的火并未燃烧太久,商涛帆在婚后外遇不断,“光与热也下尽然全是好的,燃烧殆尽的爱反而是种伤害。”
杜亚芙低头不语。
灯光在下一瞬间从刺眼的明亮转为旖旎的昏黄,龚允中与社亚芙同时抬起头看向宴会厅前方的小型舞台。
近来流行故弄玄虚、散作浪漫。
举凡新娘、新郎、公司总裁、舞会贵宾出场,总流行来上这么一套。仿佛不把台面上的人弄得好似模特儿走秀似地装模作样,看起来就不够隆重一样。
“各位亲爱的来宾,谢谢各位今天的大驾光临。宏观艺术中心今天能够成功地举办这场表演,首要感谢辜氏集团……。”
主持人一长串的话无非又是一堆歌功颂德,龚允中却直起了身躯,目光搜寻着辜氏集团的年轻总裁辜方文。
卢凯立所说的毒品交易,他现在还没个谱,或许直接帮卢凯立弄张邀请函反倒快些。
龚允中依恃坐在暗处的优势,肆无忌惮地打量辜方文皮光肉滑的面孔。瓜子脸庞配上姣好的五官,无怪乎媒体总为辜方文冠上“潘安”之名,末了还不忘暧昧地影射这人有断袖之癖。
辜方文对女人不屑一顾,是商圈公认的事实。.
面无表情的辜方文,在聚光灯下没有特意微笑,年轻的脸庞显得沉重异常。传闻中辜方文一笑,就代表了另一场商场并吞的开始。
龚允中交插着双臂,端详着那张看似冷静的脸孔,和华宁宁不同形式的冷。华宁宁的冷看来是种天生不受搭理世俗的情调;而辜方文的冷则像是飘在火焰上的一层冰雪,你无法预料冰雪何时会融化。
龚允中不悦地抿起唇。他与华宁宁并不熟识,可怎么老想起她?!难道真如亚芙所说的:他被华宁宁吸引住了?
“要不是杂志上刊登了辜方文裸着上身的照片,我还真不相信他是个男的。”几句低声私语传入龚允中的耳间,打断了他的思绪。
“人家天生细皮嫩肉,你少虎视眈眈地叮视着人家,况且他对女人不感兴趣,在场的女人没有一个飞得上枝头当凤凰。”
“嘘,好像要开舞了。对了,怎么没看到那个华宁宁?”
随着女人的问句,龚允中开始找寻那抹白色的身影。舞台的投射灯替他觅得了人,华宁宁坐于角落一隅,正缓缓地站起身。
刺眼的光线,甚至没让她皱一点眉头,想来是习惯舞台的人了。
“让我们现在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华小姐为我们开舞!”主持人的话语及人群的鼓掌声没有进入龚允中的耳间,因为他眼前有着更震撼的事情──
华宁宁正走到他面前。
“很抱歉,我能够邀请你的男伴和我跳第一支舞吗?”华宁宁询问着眼前一身粉色旗袍的女子。
“我不介意。”杜亚芙摇摇头,礼貌性地回以微笑。
“龚先生愿意陪我跳这支舞吗?”知道他眼中闪过打量的神色,她却还是站在他面前。
舞者的优雅让她即便只是单纯的站立,也显得仪态飘然。
龚允中站起身,拒绝的话只在脑间一闪而过。
他向来不为难任何人,大庭广众之下尤其如此。
镁光灯闭起。龚允中执起她的手腕,走到舞池中央。
“我并不擅长跳舞。”他轻揽住她的腰,感觉她沁凉的气息。
人特别,就连选用的香水都让人难忘。只是,龚允中凝睇着她的眼,想在其中找到任何两人曾经熟稔过的线索。
他肯定自己曾经闻过这种薄荷似的淡香。
“现在并不是在舞台上表演。”她回视着他。
“我以为只要有人观看的公开场合,就可以定义为表演。”他轻描淡写地瞄了眼周遭的媒体及观看的来宾。
“那么人生也该定义成一种表演喽?”握住她的手掌倏地一紧,她看出他目光中的诧然。
“那么我很荣幸能成为你这段表演中的主角。”在音乐声中,龚允中拥着她踩出华尔滋的华丽舞步。
华宁宁不是那种空有美貌的女子,她有双聪慧的眼。所以,他不认为她找他当舞伴只是纯粹的一时兴起。
“我想你会是个称职的主角。你的舞跳得不错。”右手轻搭在他的肩上,一任他拥着她起舞、旋转。
“如果不要一直让我想到我正在和一个知名舞者跳舞,我也许可以领着你在舞池中翻筋斗。”并不清楚她邀自己共舞的目的,因此他说的话全是笼统的客套笑话。
在舞池内纷纷加入了几组共舞的人群时,他领着她跳到了舞池的边陲。
“如果你的眼神再认真一些,我会相信你的话。”华宁宁两道柳眉微扬起。
“我们谈不上认识。”
“没错。”
“为什么挑选上我?”看着她,他突然发现她让人觉得骄傲的原因──
她总是这样微仰着下颚、直着背脊,十足骄傲的女王架势。
为闪躲一对甫入舞池的男女,华宁宁朝他靠近了些,直截了当地说:
“请你当舞伴的第一个原因,因为你对我没有大大的兴趣。再者,你看来有着足够的社交经验,不至于踩痛我的脚,我不想在这种应酬场合中扭伤脚踝。不值得,”
“如何断定一个男人对你没有兴趣?只因为这个男人带了个女伴?”放眼望去,有多少男人的注意力始终专注在自己的女伴上头?他怀疑。
“前些天,我在‘面贝之舞’看到了你。我知道你故意侧开了身子,避免跟我打照面。今天,你也是一见到我就立刻把眼别开了。”她看着他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我想这些事足够证明你对我并没有兴趣了吧?”
龚允中手势一绕,让华宁宁的身子以抛物线的圆弧旋转了出去。侍她再度转回他的怀抱时,她的整个身子几乎全偎在他的胸膛上,龚允中动了下唇,方正下颚的线条有些僵硬。
他不相信她此时的举动该归类于投怀送抱。华宁宁不是那种热情的女人,她的依偎彷若带着几分试探的意味。
只是,试探什么呢?
“你认得严少强吗?”她突然冒出了一句话,半仰起的眼眸瞅视他不曾有任何情绪起伏的眼睛。
若不是她手心下的肌肉曾有半刻的僵硬,她真会相信这个男人的骗术,以为他的本性一如表面的风平浪静。
柳眉下的星某,转为一种更漠然的冷僻。
找了他当第一个舞伴,为的只是再确定一次。咖啡厅内只是匆匆一瞥,她当然有可能做出错误的判断。她对人体有着异常的感受力,她觉得龚允中的背影、体型都和另一个狂妄的男人过分类似──
海盗。
“华小姐,需要我介绍严先生给你认识吗?严先生向来仰慕长发女子。还是,你早已经认识了他?”龚允中话说得含蓄,呼吸频率却转成谨慎异常。
这个冰山美人正在射出她的冷箭。
“我现在并不认识他,但是不久后他应该会主动过来介绍自己。他的眼光从方才到现在就一直盯着我瞧。我想,我如果想和严少强认识,不需要任何人的介绍。”她轻薄的唇瓣似不经心说着:
“我只是觉得你应该跟他有些交情。”
一长串的话从她口中说出,却是没有一点声调起伏,彷若外在的一切事物都与她无关一般。
“这话怎么说?”严少强正是卢凯立要他调查的第一个对象。难道华宁宁和他手边要调查的这些事也有关系?
一曲结束。
“我觉得你看起来有些紧张。”华宁宁在他半强迫的引领下远离舞池,才抬头,便见到严少强的身影朝他们而来。
“紧张的人是你吧?你从刚才到现在好像都在试探什么似的。你是要传递什么讯息给我吗?”龚允中扣住她纤细的腕。
“谢谢你陪我跳这支舞。”几乎是在两人一开始共舞时,她就确定了这个看似亲切斯文的律师,必然曾经与她有过肢体上的接触。
而这些天,除了舞者之外,唯一拥抱过她的男人是──海盗。
华宁宁冷眼注视着龚允中高她约莫半个头的身高,突然又皱起了眉。
海盗男人似乎比龚允中还高一些,而且海盗的身上有种白麝香的古龙水气息……。难道她的直觉出了差错?
如果龚允中不是海盗男人的话,他又为何对严少强这个名字有反应呢?
“华小姐,愿意赏光陪我跳一支舞吗?”严少强挡住两人的去路。
“对不起,我想休息了。”华宁宁甚至连望都没望严少强一眼。她思考时讨厌别人打扰。
海盗要她在“面具之舞”上引诱严少强,而现在不是。
“不过是一支舞,华小姐连这点面子都不肯给吗?”严少强稍嫌流气的眼瞟过她的轮廓及那头缩成髻的长发。
愈是得不到的东西愈容易引发人的征服欲。
“严先生会参加‘面具之舞’吗?”她明知故问地说。
“我会为了你而参加。”严少强谄媚的笑着。
“那么想必你可以在一群面具之中找到真正的我。明天见了。”华宁宁脚跟一转,没有留下任何微笑供人回味。
不过──目光在龚允中脸上多留连了一会。
“严先生对华小姐有好感?”龚允中开口问道,目光看着严少强发亮的眼及良好的气色。
他不认为严少强有任何吸毒的症状,充其量有些纵欲过度的轻微黑眼圈吧。
卢凯立打过电话给他,告诉他严少强前几天都在南部的一家高级俱乐部“丽苑”中流连忘返。丽苑的老板恰好是那个和辜氏集团脱不了关系的关正杰。
“我看她对龚律师倒是比较感兴趣嘛。”严少强自侍者手中拿了杯鸡尾酒。
“她有一些法律上的问题问我。”不想和严少强解释什么,遂找了最一般性的理由。“近来严先生的名字经常见报,想来事业方面挺成功。”
“好说好说。”严少强得意地将酒一饮而尽。“老一辈不知道做生意就是要好好宣传,我只是多办些艺文活动,替公司一些新的工地打打广告而已。”
龚允中含笑点头,不想戳破这个二世祖的牛皮。宣传费当然是必须的,不过要是宣传过度,变成叫好不叫座,那可就不怎么实际了。
华宁宁离开会场了。
和严少强说话的同时,他同时也注意着华宁宁的动向。她接近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会要卢凯立调查一下华宁宁。
龚允中收回了视线,若无其事地替眼皮泛红的严少强拿了杯酒。酒会误事,但绝对不是误他的事,而是别人的事。
酒精容易让人口风松动,而严少强的酒品据说不是太好。
“严先生的酒量不差嘛。”他客套地恭维着。.
“好说。”为答谢称赞,一杯刚到手的酒又立刻见底。
“严先生和辜方文很熟吗?”龚允中口气自然,恰似闲聊。
“几次面吧,你想做什么?”严少强警戒起来,口气不友善。
“没事的。只是有位记者朋友向我询问关于你们两个人的事。他不晓得打哪知道的消息,说是你和辜方文在‘面具之舞’里头相谈甚欢……。”龚允中未将话说尽,斯文亲切的脸庞有着等待他人解释误会的意味。
“胡说八道。我对男人没有兴趣。”严少强做了个厌恶的表情。“你帮我转告那个莫名其妙的记者,我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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