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枫是何等纤细之人,这样的端木风情,她隐隐约约的脆弱在抓住自己手的瞬间暴露。
既然她不说,也一定会有她的理由吧。
“很累吗?”她抱着端木风情的腰。
“你弹首曲子给我听好么?”
“恩,你等着。”说着,人就走到内屋去拿琴。
端木风情走到边上的太师椅上刚坐下,她已经抱着琴从里面走出来了。
凤尾琴。
看到这琴,端木风情的脸色细微的动了动。
“想听哪首曲子。”
端木风情抬起头,看她站自己面前,脸上光泽动人。
“恩,选你喜欢的好了。”
“好。”
说完,她已抱琴坐在门口的槛上,弹奏起来。
这是一首太熟悉的曲子,无论对于端木风情或者云向枫来说。
《凤泊桑》
看着她认真的脸,忽然就想起莲贵妃的话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弹不出娘亲的那种感觉。”向枫走回来的时候,却意外的发现端木风情在发呆。
端木风情回过神来。“那是因为你没有梅姨的经历啊!”
“你认识我娘?”
向枫一只手拽着端木风情的衣服,另一手将琴紧紧的抱在怀里。
“恩,那个时候,阿澈整天到晚说你是丑丑的样子。”
“我?”
原来有这么多的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是啊,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真的好丑啊,鼻子皱皱的……。”伸出的指尖从向枫的额际划下,“不过,你的眼睛很漂亮,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清澈的东西了吧。”
向枫一直以为在落影阁上是她们第一次的见面,没曾料想到。
“为什么你会看到我?在那里呢?我怎么没有印象了。”
“那个时候你还太小,梅姨带你住在这梅园,我当然能见到你。”端木风情看着向枫的脸上浮现起一丝宠溺的光华。
“可是我娘为什么会在墨诸国?”
这是来到墨诸国之后,向枫最大的疑问。
“我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
端木风情站了起来,拿掉向枫手上的琴,放在桌子上,背对着向枫。“梅姨……她好吗?”
几年了,才敢去碰触那些伤口,才敢去问这样的一句话。
在端木风情的心里,一直记得那个能用笑容将冬夜寂寞的星星点亮的女人。只是那些在步皇后死去之后,都牵扯成伤害。
“我已经三年没有见到她了。”向枫抬起头,外面长明灯已亮。透进来昏黄的光亮照的她的脸,伤感。
春天的夜晚总是来的那样快。
“那……”端木风情迟疑了一下,“在你来之前,她过的好吗?”
手在琴弦上抚摸。
“不好。”
听了这两个字,端木风情只将琴弦也拨断了。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
向枫连忙走过去,抓起她的手,葱白的纤指,渗出血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从怀中掏出一方白色的帕子来,擦的全是殷红色的血。
端木风情一把将向枫抱进怀里,因为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有些脆弱的疲惫,华贵的寂寞冷清。
“为什么不好。”
“娘……,她一直不开心,大皇子常常欺负我们……。”
端木风情的指甲都嵌进肉里般。抱着向枫怀抱越来越紧。
想攻打下藏雪的心,也膨胀的充溢起来。
向枫忽然从端木风情怀中挣扎出来。
不一会儿,小青拿着食盒出现在门口。
“公主……,见着长公主……。”
“起来吧。”端木风情坐到一边。
向枫接过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盒盖,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端木风情只静静的看着她,观察她的每一个表情、动作……
“今天晚上我准备了好东西哦……。”
那样雀跃的表情,让端木风情若有似无的恬然一笑。
“呐……。”向枫从里面拿出一个葫芦状的酒坛来。“这个你一定没喝过……。”
端木风情看到酒,不竟开怀的笑了起来。
小青早已退吓。不然的话,看到这样笑着的端木风情,她定是要大吃一惊的。
“你真是嗜酒如命。”
“难得一醉啊!酒是好东西,迷人的香……。”
说这样的话,向枫多少不快乐。
端木风情站了起来,掀掉酒坛紧封的盖子,一阵醇香弥漫在整个厅堂。“宫外北边五十里外,百年老街,梨花巷的烧刀子。”
“你怎么会知道。”向枫颇为惊讶。
“我喝过。”
“这可是最平民的酒。”
“既然有人告诉你梨花巷的烧刀子,那他应该也会告诉你,梨花巷是墨诸帝都最有名的泉酒之街吧。我年少的时候经常和封肆还有阿澈去那里喝酒,喝的就是你所说的这种最平民的酒。”
这三个人,哪个不是墨诸国赫赫有名的人物。
在那些浅葱的岁月,他们化做狂傲的少年,提着最平民的烧刀子酒,走在墨诸国的酒巷,引的边上的少女频频回顾。
“我娘说这酒很烈。”
“是啊……梅姨她还记的梨花巷。”
“恩,娘告诉过我很多关于墨诸国的习俗,只是从来也没有提过她来到墨诸的皇宫。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也许梅姨有她的原因吧。”说话时,已拿了碗来倒酒。“这酒用碗喝才香……。”
“要大口大口的喝。”
“还要大口大口的吃牛肉……。”
向枫一听了,神驰不已,已经动手将菜全摆上桌。
这一次向枫真的是尝到了烧刀子的厉害,也见识到了端木风情比自己还好的酒量。
恍惚醉酒蒙胧的时候,端木风情看着向枫脸上的红晕,娇艳的动人。
走到向枫的身边,握她的腰在手中。唇边轻柔擦过她的额头。
小心翼翼的呵护。
繁星点点。
屋顶上端木风情拥着向枫在怀里。
她傻傻的数星星的样子,让端木风情觉得她还是个孩子。她那样清澈的眼神比以往多了份炽烈,那是对她的感情。她知道。
但是有些事总是要面对。
早上向枫睁开眼,却发现身边无人。
坐了起来,才发现端木风情已穿好了衣服,坐在一边。
“你想说什么吗?”
向枫有时候太聪明了。
端木风情看她拽着被子裸露在外面柔嫩的肌肤,如绸缎般的光滑。昨夜,这身躯就在她身下缠绵悱恻。
“父王下旨赐婚,我四弟信町和你,在这个月十五完婚。”
一阵沉寂之后,向枫只说了一句话。
“你连衣服都穿好了。”
端木风情看着向枫的眼,浑浊。
站了起来,走到向枫边上,“我先送你回雪宫。”
这字字都化成伤痛,刺痛向枫。她拽紧被子,整个背都暴露在空气中,白皙晶莹。
“你先走吧。”
她真的走了。
向枫披了件白色纱衣,依着门。
天空很蓝很蓝……
等向枫搬到雪宫的时候,发现这里添置了好些东西,华丽的不再象以前那个简陋冷清的宫殿。只有历经过岁月洗礼的石板依旧斑驳。
前些年种下的那棵枫树长的粗壮,如同一个大小伙子般的茁壮。
院子里面拐角的墙边,生了些杂草,幽幽开出些碎白色报春的花儿来。
向枫只知无奈,坐在外面的石凳上看着那些花儿发呆。
湖里的荷花露出点点叶子来,过以时日,江南藏雪那湖中尽是那泛舟赏荷之人。
向枫离去后,端木风情带着音韵出了宫。
她自己直奔了国舅府,吩咐音韵去了别院陪彩衣,免的她一个人憋出病来。可见她也是极其体贴这个表妹的。
“还没找到证据吗?”端木风情脸见怒意。
“莲贵妃她的蛛丝马迹太难找了。”封肆这些时日也是憔悴。
“要是在这个月十五之前还找不到证据,他们就留在南疆永远不要出现了。”
“你静一静,你看看这些日子,你哪里还象你,昏了头吗?我和阿澈为了看你登上王位,所做的一切难道还不如一个云向枫吗?姑姑泉下有知,怕要后悔了将遗愿交给你……。”封肆大声喝道,眼通红的,里面夹杂着愤怒和血丝。
端木风情面色依然冷清。
“刚才我从御医那里过来,父王怕是过不了这个月了,父王一个人走不是太寂寞吗?”她的眼里已露杀机。
“我会飞鸽传书给阿澈的。”
“表哥,你还是休息休息吧。我走了。”
“不了,这件事我来办。”
她停了脚步,听完这句话,就走了。
封肆见她走了之后,连忙急匆匆的往后院去了,似乎有所隐瞒。
端木风情一回到宫里,还没来得及回战殿就听到回报,说莲贵妃去了雪宫。她又急匆匆的赶往雪宫。
真是马不停蹄。
等端木风情到了雪宫的时候,莲贵妃正出门。
莲贵妃怎么会不知道她刚从宫外回来呢?“长公主真是忙人啊!”
“这里没你的事了吧。”
“你父王还没死,你就敢这样跟本宫说话了。”
端木风情转过脸,定定的看着莲贵妃。“谁教你输了呢?”
“长公主真是说笑,本宫输了什么呢?本宫是来看儿媳妇的。”莲贵妃看着端木风情的身后笑。
端木风情回头一看,向枫果然在她身后,白衣衬的脸色苍白的吓人。
忙踏步进来扶住向枫。
莲贵妃眼见如此,眼梢带笑的领着一众侍女走了。
她哪里会不知道自己天命将归。
只是该来的就会来的,就算死,也要拽着别人痛。
梅容,莲心是如此的敬重你,视你如仙人下凡。可你偏偏爱上一个女人。如此冰清玉洁的你怎么能爱上一个女人,你怎么能?怎么能?叫我如何承受。
若不是遇上步晚晴,我将一生为奴为婢侍奉你和向枫到老。以报当年救命之恩。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愿放掉对王的爱,放掉这些荣华富贵,只愿我们永远都没有来过墨诸。
莲贵妃站在朝天殿前,看着下面上百级台阶下一片宽广……
笑了。
那底下的厚重、古朴、绵长……只不过都是通向权势的。
这边向枫被端木风情扶到厅堂里新置的软榻上,面色苍白,目光呆滞。
“向枫……向枫……。”端木风情抱着她,拍打着她的脸,也不免露出焦虑之态。
向枫幽幽的回过神,看着端木风情,那眼神陌生的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端木风情一般。“你赢了……你真的赢了……。”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嫁给信町的。”端木风情声音清冷,站着抱着向枫的手臂未松。
向枫任自己的头顶在她的腹部,两眼混沌不明。“我愿意嫁给他。”
“你说什么?”端木风情的头昂着,那样的弧度是如此的高傲。
向枫苦笑了一下,“我说我愿意嫁给她。”
端木风情捏着向枫的下巴,让她的眼迎视着自己。神色琚傲,“记着,你生是我端木风情的人,死了也是我端木风情的魂。”
向枫犟着别过脸,打掉端木风情的手。
“我还不想做藏雪国的罪人。”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来,咬牙切齿,自己的心也痛的撕裂。
“你听到什么了。”
“从一开始你就打算攻打藏雪国,所以你想方设法的要登上王位,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踏平藏雪。是不是……。”真的希望从她口中得到否定的答案。
“是……。”
端木风情豪不犹豫的坚决。
“哈哈……。”向枫大笑起来,当真是凄凉。“你走……。”袖间聚起的内力全都挥了向端木风情。
端木风情被她逼退了去,只站在门口双手下垂,静静的面色冰冷的看着向枫用双手撑在榻上。
当初那双清澈的眼已不再,只剩下混沌不明。
向枫见端木风情还不走,怒了起来就伸手去拽右边脚上的脚链。口中道,“还给你……。”这一下忘记那红色的引线乃是千年冰蚕所制,拽的脚上一条血痕。
向枫眼见如此,泪扑簌。
端木风情转过身,谁也看不到她眼里的悲伤。
“随你吧。”说完就抬脚走了。
向枫的手还放在脚链上,眼无法止住,春风吹的眼泪咸咸的发痛。最终还是放下手来,抚摸着那小颗圆润的珠子。
这是她们的牵绊;这是她的劫难。
不能忘掉她说的话。
“以后都不要再取下来了……,不然就不要见我了……。”
以后的日子,帝都每天都笼罩在烟雨迷蒙中。
已经是十四了,封肆那里回报说证据最起码要等到二十日才能送到帝都来。
雨在夜色中如帘幕一般的垂下。
夜已深了,诺大的帝都只剩下寂寞的宫灯与雨滴的声音做伴。
端木风情站在落影阁上,那桌子上放着是凤尾琴是她来过之后遗下的。
风在雪白的幔帐飞舞,吹起她的发丝,露出她的容颜在灯下,既而又调皮的跑开。
端木风情坐了下来,双手撩琴。
正是她们在这落影阁中见面时奏的那曲,只是那之中包涵的东西似乎比以往更多。凝重累积的化不开。
向枫夜难眠,正独自在灯下下棋,远远的听见传来的琴音。下了榻来,脚步也是重。推开门,外面的屋檐上雨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
隐约的在雨声里,她听清楚了那曲调。抬眼看向落影阁方向。
白天里,她将琴置于阁中。现在是她已经找着了吧。
一曲未完,她已经将门掩上。
吹了灯,进了里屋,就睡下了。
冷冷冰冰的被窝怎么能暖和的了人?
次日,向枫起来的极晚,等她出来的时候,大厅里站着几十名珠光宝气的宫女,手中托着凤冠霞帔。
端木风情早上倒起的极早。起来之后宫女过来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