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发什么呆呀?”爸爸晃了晃我的肩膀说,“你在家做作业,我去看看她。”
爸爸走了,去看他的旧情人孟小芳去了!他们要破镜重圆吗?爸爸还会接受这样的女人吗?我肯定地摇了摇头。
天似乎就要塌下来了,我哪还有心思做什么作业?
我无精打采地横躺在爸爸的床上,也有意做出一个“大”字形,右手无意间触到墙边垫被底下一块硬硬的东西。我翻开垫被看到一本硬纸皮笔记本。
我躺着随便打开看了看,里面写的都是些什么会议记录,采访素材之类的东西,记得很乱,有些根本就看不懂。忽然我无意间看到“俞小芳”三个字,立即翻身坐起来,回头一页一页细细地看,结果在那些杂乱的文字堆里东一句西一句找到了好多写着和我有关的事,大多是一两句话,很简单。有些地方就光秃秃“俞小芳”三个字。这真是一个奇异的重大发现!
“酒真不是个好东西!在梦里把她当成她了,险些铸成大错!对她伤害大了……”(也只有我才知道三个“她”谁是谁。)
“小精灵真可爱!和她在一起什么伤心事都没了!”
“小东西太懂事了。好像知道那些大人的事……”
“恨恨恨!为什么被她一搂就会有那些坏念头?她只是个孩子!”
“真想!想!想!永远!永远!永远!!!!——小东西把我魂勾走了……”
“二十,一个成年人的年龄!想害她一辈子吗?混蛋!”
“没有人可以接受的,父母、兄嫂、同事、传统观念……所有人!”
“……只是一种暂时的……情感依赖……不要想入非非了!长大了,接触的人多了,见识广了,她会后悔的。这样爱着,很满足了!”
“要有距离,慢慢来,她会适应的。静心读书最重要!”
“千万不要让她伤心!为她,我什么都可以放弃!”(这句话让我高兴地从床上跳了起来!)
…………
爸爸回来了!我赶紧把笔记本放回原位,迅速打开电视。
“做作业了?”爸爸一脸的疲惫,倒起一杯温水“咕噜咕噜”喝个底朝天。
“还没……”我不好意思,极不自然地说。
“想美容呀?”爸爸笑着问道。
我摸摸左右脸颊,有点不解。
爸爸呶呶嘴巴,我一看电视屏幕上正连篇累牍地播放着护肤美容产品广告画面,我的脸“腾”地一热,红了。
“广告公司喜欢你这样的观众。”爸爸逗起我来。
“才不止呢!电视台也喜欢!”我索性也和爸爸互逗起来,“他们靠广告生存的。还有生产产品的工厂更喜欢了……”
“喜欢喜欢!我的宝贝女儿这么漂亮这么可爱这么聪明,谁不喜欢呀?”爸爸越发逗得来劲了。
“你!”我突然板起脸来,指着爸爸说,“就你不喜欢我!”
“我怎么就不喜欢你了?”爸爸一脸的委屈。
“你要和宝兰表姑成亲了!”话一说出口,我眼里就汪起了泪水。
爸爸好像突然僵住了似的,满脸笑容顿时烟消云散。
“做作业去吧。”爸爸向我挥了挥手。
“哦——”我有点后悔自己的口无遮拦,明知爸爸的心还这样伤他。我赶紧低着头溜出了房间。
爸爸活得好辛苦啊!对自己深爱着的人不敢说爱,反而要保持距离;对自己不爱的人却要抱在怀里,只为圆父母亲的梦,尽为人子的责。
此时,我开始深深地自责:以往我只知道自己去任性,只重视自己的心理感受,从没有去好好体会过爸爸内心的真正痛苦!爸爸对别人是那么博爱,对真情是那么向往,可是……
我能说什么呢?我能做什么呢?我忽然有种愿为爸爸承受一切内心痛苦的强烈渴望!
我细细地反省着我自己:我对爸爸的情是不是一种不晓事理的小女孩对父辈的依赖之情?也就是常人说的恋父情结?答案是一遍遍地被我彻底否定了!
心中有情有爱天地无比宽大。我想我可以很坦然地去面对未来将要发生的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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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准备“迎接”宝兰表姑
“你在家做作业,我去看看她。”连续几个晚上,爸爸都是这样对我说过后就早早地出去了,直到很晚才回来。大多时间都显得很不开心,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又不敢问。
“宝贝!”这一天晚上,爸爸刚推门进来就兴奋地大喊起来,“我终于说服她了!”
我还没反映过来是怎么回事,爸爸就“哈哈”大笑着一把把我抱了起来上下抖动着。这是好多天没有出现过的情景,我也不管什么事使爸爸这样开心,双臂顺势紧紧揽住爸爸的脖子,脸和嘴都深深埋进爸爸浓密的头发里。一股久违了的感觉涌上心头……
爸爸好像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似的突然把我放下地来,掰开我揽住他脖子的双臂,“嘿嘿”笑着说:“忘记女儿大了,变重了,爸爸抱不动了!”很羞怯的样子,又像个小孩子了。
其实他在胡说!他抱着我就像抱住一只小鸟,没有一点吃力的样子。
“爸爸,什么事把你高兴成这样子呀?”我稍稍平静了下自己的情绪问道,“是不是又说服了一个什么高人加入到你们的写作队伍里来了呀?”
“不是。我说服她,哦,就是孟小芳,我说服她去投案自首了!”爸爸好像完成了一个重大使命似的,长长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这样!看来爸爸是花了不少心思,磨了不少嘴皮的,要不每次回家就直“咕噜”喝水呢?
爸爸总算了了心中的一桩心事,有了片刻的轻松。
爸爸,你到底还有多少未了的心事呢?
往常爸爸只写些新闻、通讯之类的稿件,或者是小诗、散文什么的,从不带到家里来写。这段时间,好像有什么大动作,下了班就埋头在房间里不停地写,有时到三更半夜也不睡觉。
我不敢去惊扰他,只偶尔泡上一杯热茶悄悄放在他身边。有时他会抬头对我笑笑,更多的时候只当我不存在。
爸爸好像变了一个人,已经很少和我疯闹了,即使有一两次也是点到即止,给人很不尽兴的感觉。
新学期开学后,他就很少到学校来接我回家了。要不是我偷看了他那本写着很多秘密的小本本,我真会以为他不要我了。我知道他心里有我,这些细小的事情就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我一点也没觉得委屈。
他是用写作来排解内心的痛苦还是另有目的?我不得而知。反正不管他做什么,怎么做,我都学会带着一种理解的心理去对待了。我觉得这样反而和他的心靠得更近了。
我隐隐觉得自己已经知道怎样去爱一个人了。爱一个人要用心去爱,这样才爱得深沉,爱的忠实,爱得持久。仅停留在搂搂抱抱上的感觉的爱是肤浅而又不真实的。
人需要经受种种考验和诱惑才会更成熟更坚强,爱不也一样吗?就像花草要经受烈日暴晒和风吹雨打,才会更鲜艳更朝气蓬勃一样。
我感到自己的心胸更开阔了。我和同学之间的交往慢慢地多起来。
我首先开始注意的是刘应强,他就坐在我后座,平时对我可没少关照。他是个很细心的人,看到你拿出铅笔,只要你的头左右一转,就知道你要卷笔刀了。这时候,他右手仍照常写着作业,左手就把圈笔刀递到你面前了,头也不抬一抬,一点也不给人留下刻意帮忙的痕迹。开始我还会顺口说声谢谢,他却没一点反映,我也就免了,一切都显得自然不过了。所以我以前没太把他放在心上。
以前一放学就和爸爸有说不完的话,一路上从不留意别人。现在我才知道刘应强和他同班的表妹黄小玉就住在离我家前面不远的弄堂里。模模糊糊记起每天放学后都有一男一女两个同学不远不近地在我和爸爸后面跟着,原来是他俩,没错!
黄小玉个子小小的,很腼腆,很可爱,但不爱和别人说话,我们都叫她“小小”。小小和我一起特别亲热。她也叫我施姐,我听起来特舒服。
爸爸没来接我后,我们三个人上学放学很自然结伴而行了。
可是不几天就老多出一个人,他是男生的“头”严胜戈,他喜欢大家叫他“胜哥”。严胜戈学习成绩不好,但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男生都惧他。“施姐”这个外号就是他先叫起来的,其实他比我还大一岁。他在班上喜欢哗众取宠,可奇怪的是只要我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他马上就安静下来。
他和我们走在一起时,说的话最多,都是些他以往的“勇敢”经历,什么上山掏鸟窝呀,去水底摸鱼呀,再不就是和人打架之类的,目光都是集中在我身上,看也不看他们俩人。我听了只是微笑。
刘应强对他好像很看不顺眼,有一天他问道:“严胜戈,你家不是在北边的大正街吗?怎么放学老往相反方向走呀?”
“我、我……我去我大姨家,关你屁事呀!”严胜戈恨恨地瞪了刘应强一眼。
“你哪也没去,我好几次看你在前面拐个弯就往回走了!”小小也和表哥一样不喜欢严胜戈。
“大姨妈不在家嘛!多管闲事!”严胜戈看着兄妹俩有点咬牙切齿了。
这以后严胜戈就很少跟着我们走了。
一天上学路上,我见刘应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脖子上还有几道抓伤的痕迹,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我很疑惑,怎么摔倒会摔到脖子上去?小小正想说什么,被刘应强轻轻一拉又止住了。
看他们神秘兮兮的样子,我隐隐觉得自己是被卷进一个奇怪的圈圈里去了。可我没去深究,因为奶奶捎信来说明天,也就是星期六要带宝兰表姑来家里了。
说是要坦然面对,一旦到了真的要面对的时候,我的心就绷得紧紧的。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爸爸就这样屈服了吗?我就这样妥协了吗?
他们婚期都定好了,已算是夫妻了,又是奶奶亲自坐阵,会不会明晚就……
想到这里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全身打起寒颤来!如果是那样,爸爸就没一点退路了!
我知道爸爸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不仅是因为我,我早早看出来爸爸确实不喜欢宝兰表姑!我就这样看着爸爸一辈子痛苦下去?爸爸痛苦我的快乐我的幸福又到哪里去找呢?
不!我要做最后的挣扎——只要有一线生机!
我突然想到细心的刘应强!
“刘应强,小小,你俩明晚到我家做作业好不好?”我对他们说。
“好呀!好呀!”小小一听高兴地拍起了手,“施姐,我早想到你家去玩了!”
刘应强也难得地露出了笑脸,点了点头。
我如此这般地向他们交代了一番……
第十七章 “洞房”夜的死亡之旅
初见宝兰表姑,我着实被吓了一跳!大红的衣服配上雪白的裤子,两只碧色玉耳坠左摇右晃,脖子上套一条白金项链,胸前挂着一部小巧的粉红色手机。头发卷得像团鸡窝。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嘴唇抹得血一样红,把一张本不难看的脸装扮得俗不可耐,使人看了有种直想作呕的感觉。
我还是甜甜地叫了一声“宝兰表姑好!”
“哟!这就是舅妈说的小芳吧?”她伸出两只涂满血红指甲油的手摸着我的脸说,“果然是个小美人呀!白白嫩嫩的,让人一看就喜欢哩!”
正像孟小芳说的真会扭怩作态呀!我的脸被她一摸,全身直起鸡皮疙瘩!
“也是个怪可怜的孩子,以后还得让你费心照顾了。”奶奶说。
“看舅妈说的哪的话!白捡个这么可爱的闺女,我高兴还来不及哩,说什么费心不费心的哟!”宝兰表姑显得很大度的样子。
“那就好!那就好!”奶奶好像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赶明儿你再给我添个大胖孙子,我就了却一桩心病喽!”
“舅妈——”宝兰表姑很害羞的样子,可是脸上的粉太厚了,就是红了脸也看不到。
爸爸只是客套地打过招呼就不再说话了,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又写又画的。奶奶和我在厨房里忙个不停,宝兰表姑就在旁边唠叨个没完没了。大谈特谈她在东北的茶庄生意如何如何好做,等结完婚她还想过去再干几年,赚点钱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