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山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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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山变- 第3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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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的事情不必多提。”皇帝满脸厌恨之色,却有三分是真,七分是假。肃顺和柏葰不和,并不是什么秘密,这一次柏葰府中出来的下人言语无忌,给肃顺捉到把柄,又怎会不狠命攻讦的?

不过这件事也让他看到军中旗员,特别是如一省提督这样的统兵大将于兵制之事的阻挠心态——张运兰在山西的所作所为他不是不知道,其他李元度、林文察、朱洪章之流在其他各省所遭遇的,也是有大同xiao异。

虽然军制改革勉强推行了下去,但各省绿营上下难得的同声相和,处处掣肘,李元度上折子说,“每日臣难得休息,夜来常带弁员巡视军营,睡不到两个时辰,自觉统兵cao演之事,较之臣于直省之内,更加忧烦很多。”

接到这样奏报,皇帝又是焦急,于承办差事的将佐弁员又是心疼,久思之下,找不到一个应对的办法,偏偏正好,庆林自己送上门来了,心中喜欢之外,更加不肯轻易放过了,打断了柏葰的话,他说道,“五月上旬的时候,张运兰给朕上折子说,晋省绿营兵士,不但疲弱久矣,经臣多方研判、训导之下,全无起色。臣自觉愧对皇上,更于任上多方探究,兵士奏陈,营中将佐,于皇上圣意所念,背道而驰,种种不法之事,臣不敢逐一罗列,只恐有辱圣听。”

复述了几句,皇帝说道,“朕已经命张运兰将在山西军营中所听到了不法言论逐一记录,具折呈报御前了。这件事尚未完结,就出了庆林的事情……如今想来,一定是庆林等人在军营中散步言论,着兵士不可认真训练,只要差事办不成,张运兰自然呆不长久。届时,便又可恢复当初醉生梦死之态!”

他环视一周,问道,“你们说,朕猜得对不对?”

这样只凭臆测就要入人之罪,自然不为朝臣认同,只是皇帝属意不善,是众人都看得出来的,这时候不敢触他的霉头,又不愿意昧着良心说话,万方安和中静了片刻,“皇上,臣弟以为,此事还是要等到张运兰的奏折抵京之后,再做处置吧?”

“好。”皇帝倒并不坚持。煽动兵士的事情只是为日后埋下一个伏笔,左右只凭肃顺折子上的话,就可以定他罪了,他说道,“庆林身为一省提督,久历军务,居然说出知府管不得军务这样的hún账话来,可见其人平日在军中是如何骄狂!六福?”

他突然提高了嗓门,向外呼唤,六福闪身进来跪倒,“皇上?”

“传兵部六堂,到万方安和见驾!”

皇帝余怒未息,反倒越恼恨,从御座上起身,在军机处几个人的注视下绕室蹀躞,“可恨!一个xiaoxiao的提督,芝麻绿豆大xiao的奴才,居然就敢如此狂妄?今天是肃顺这个知府管他不来,日后,是不是连朕的旨意,他也要不当成一回事了?”

柏葰心中一个劲的叫苦,他只怕皇帝会以庆林所言不敬之处大加批驳,甚或以此为契机,将军事改制进行中引的种种烦劳圣心处,做一次总的纠合——若是那样的话,倒霉的怕就不仅仅是庆林这样简单了。

思忖间,兵部几个人从九曲孔桥进到万方安和。其中满缺尚书是赛尚阿,因为数年来在天津练兵得法,更且在与联军的战事中指挥有功,为皇帝重新录用的。

汉员尚书是杜受田之子杜翰,当年任职吏部辑勋司,是京中有名的féi缺。后来升转吏部shì郎,改任兵部尚书,朝中尽知,杜翰虽有才学,但能够以刚过知天命的年纪,就托以一部之重,也是顾念其父当年的功劳的酬庸之策在内。

众人进殿跪倒,参差不齐的碰头以毕,皇帝问道,“赛尚阿,杜翰,你们职掌兵部,天下兵制所辖,尽皆归于尔等所管,山西提督庆林,竟然口出‘知府管不到兵事’的大逆之言,你们说说,这是什么罪名?”

赛尚阿几个人在来得的路上,已经向六福请教过皇帝突然宣召的用意,几个人商议了片刻,都认为此时不宜将此事扩大开来,仅以庆林为止,方是最好的结果。故而即便心中不忍,也不得不把庆林牺牲掉了。

赛尚阿闻言立刻碰头,“奴才惶恐!奴才门g皇上不弃,以兵事之重责相托,本该上体天心,下顺众情,将皇上每日圣心念兹在兹之兵事改制一事,推行而下——如今晋省提督庆林,口出不敬之言,奴才第一个便要承担罪责。”

说着话,他把头上的凉帽取下来,放在一边,以额触地,“奴才先请皇上降旨处置。”

“兵部的事情,朕自有决断,现在还轮不到你来从旁分责。朕问你,庆林之事,你是怎么想的?”

“奴才以为,当派员到晋省去,着庆林明白回奏……”

“不行!”皇帝立刻打断了他的话,“明白回奏?能奏答什么?还不是拿那些奴才死罪之类的话来搪塞天使?你……算了,你年纪太大,没的为一个奴才再受奔bo之苦,让万青藜去一次。”

万青藜字藕龄,江西九江人,道光二十年的进士,曾经任过顺天府尹,这个职位最是让人头疼,京中巨族大户太多,随便拿出一个,祖上也能够和某位开国元勋、王公贝勒拉上关系,他自问做不来‘强项令’,便几次托人烦窍的意图把自己调开,最后走通了肃顺的门路,改任兵部左shì郎。

听皇上点名让自己去一次山西,万青藜碰头答说,“臣谨遵皇上谕旨。”

“你到山西,共有三项公事,第一,褫夺庆林晋省提督之职,改由总兵长寿署理;第二,把那个bījian害人的张五,移送泽州,让肃顺按律治罪;第三,会同张运兰,同时认真问问他,在省内练兵,可有什么难处……回来之后,朕要听你逐一奏报。”

他说一句,万青藜答应一声,直到他都说完了,才再一次碰头行礼,“是,皇上天语嘱托,臣一一铭记。到省之后,当逐一以皇上圣训行之。”

皇帝点点头,沉默了半晌,看向奕几个,“老六留下,其他几个,都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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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节愚钝之辈(2)

更新时间:201221320:53:07本章字数:6417

第81节愚钝之辈(2)

众人跪安而出,皇帝让奕站了起来,“六福,搬杌子来。”

福答应一声,转身下去,搬来一把杌子,放在御案前,奕先谢过恩,方才微微欠着身子,坐下来,听皇上动问,“庆林之事,你是怎么想的?”

“臣弟以为,庆林粗鲁有之,借提督一省军务之便,私相接纳赂遗也有之,但若说他于朝廷不敬,于皇上不敬,怕只是一时口快之下的无心过失。”

“于这一点,朕倒是同意你的话,和肃顺比较起来,庆林简直就是蠢猪!给人家玩于鼓掌之上,犹自不知呢!”他一面说,一面脑子中想,似乎见到庆林给肃顺簸得语无伦次,bī迫得急了,说出给他抓住大大的把柄的话来——想到这里,他几乎笑出声来。

“皇上?”

“啊,什么?”

奕也知道,皇帝有心找庆林借人头,只是替庆林想想,为无心之失,就要削官罢职,押回京中待堪,其中固然有咎由自取的一面,但他为人厚道,总想着趁这个机会,为他求恳一番,“皇上,庆林之事,臣弟以为,总要留他一条自新之路,方可显我皇上包容四海之胸怀啊?”

“你当朕没有想过吗?”皇帝苦恼的点点头,“老六,局外人有时候见事不明,难免强加穿凿。便如同上一年和联军jiā战吧?天时地利人和,我朝全数占优,仍自有广州城外,虎沿线全线失守的败局,若不是英人骄横得意,不顾北地冰寒,轻敌冒进的话,只怕战争的结果,殊难预料啊!”

“臣弟倒以为,皇上不该如此自抑。我天朝百姓,多年来心向朝廷,惊闻英人犯边,敌忾同仇,众志成城,更倚仗皇上明鉴万里悉敌情,指授方略,才有山东一役收功,想来便是英人再来……”

“朕当初就说过,英、法、美、德这样的国家,终究也是文明之邦,和我天朝商贸jiā往日渐频密,兴兵再犯,未必就此绝决,但可能也会变得非常非常小。倒并不是朕所担心的。朕想的是,日后若是周边之国,例如俄罗斯国,如圣祖仁皇帝年间旧事上演的话,老六,你说,只凭这数年磨练,方小有所成的数万光武军,与京中的神机营,又是能够与之一战的吗?”

“是,臣弟也以为,新军固然战力极强,但终究人数有限……”奕轻‘啊’了一声,“臣弟明白了。所以皇上要在全国推行兵制改革之法?”

皇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老六,这样给人质问,朕还是第一次呢!”

奕羞得脸上一红。入军机处数年来,往昔的那种跳脱顽皮早已经变成沉稳安详,奏答之际,也是规行矩步,从来没有像当初那般的言行失措,今天似乎是因为只有君臣兄弟两个,又是在万方安和的偏殿之中,少了几分压抑的缘故吧,难得的重现当年颜了。

皇帝倒不以为忤,奕是自己几个兄弟中最成才的一个,心中也很是看重他,“不必拘礼,来,坐下谈,坐下谈。”

奕重又坐下,口中问道,“皇上,臣弟想,肃顺在山西,如此行事,不顾及官场同僚的面子,只怕,于他日后不利啊。”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为人情褊急,你也是知道的。这一次到山西去,便如同金鱼缸中放入一尾黑鱼,活泼之外,或者能够让晋省上下,感受到紧张和压力——也未始不是一件好事呢!”

“皇上说的是,如今四海平安,固然是好事,但官场上种种暗弱疲废之风,也正是要如肃顺一般的官员,好生的整治一番不可。”

“可惜啊,像他这样的人太少了点。”皇帝看到了奕面露不以为然的神扑哧一笑,“你不要吃味儿,肃顺有肃顺的长处,你有你的用地,这是不同的。”

“臣弟不敢。”

皇帝有心再说几句,又咽了回去,“朕还要批折子,你跪安吧。”

打发奕离开,他拿起肃顺所陈奏的折子,“览,所奏甚妥。晋省民风剽悍,若只以公事相约,恐有人亡政息之患,非以治本之法,不能收功。各姓族长改换一事,该员在府内酌情办理,总要上下恰然为是。”

“……另,陵川、高平、阳城等县,土地归属全无地契文书,只凭祖辈口口相传,地赋粮税更是多年糊涂,着该员在任上详加料理,既不准无凭可依,亦不准穷苦百姓失却立身之基。”

他琢磨了片刻,肃顺或者很贪财,但确实是能吏,有些话不必写得太过明白,让他失去了临事决断之权,反倒不好,还不如让他自己发挥呢。

把折本放在一边,有内侍收拢归总不提,六福闪身进来跪倒,“皇上,翁同龢翁大人等今年乡试的正副主考官递牌子进来了。”

“传。”

清朝的乡试是逢子、午、卯、酉之年举行(这是指正科,恩科不在其列),在这之后的辰、戌、丑、未之年举行会试。而各省乡试的正副主考,因为担心消息走露,有人事先联络,行以银钱贿赂,或者研判主考文风,以为中选等一系列的闱中弊端,设定了比较严密的措施。

其中第一项就是全部正副主考,皆是出自皇帝的钦点——一旦选定,皆不可更改——只有一个先例,是在道光年间,某位任职主考的翰林,得罪了权相穆彰阿,临时向皇帝进言,居然撤换了。这在有清以来,都是绝无仅有的一份。

第二个措施是严密关防,被选中的考官,按照路途远近,分别时候命人赍旨到府,接旨之后,即刻出京,大约等到了地头,时日也差不多了,然后便是入闱,其时和省内官员全无jiā流,关防不可谓不严密。一直等到考卷全部收上来,正副考官要遍阅落卷,以求无遗珠之憾。

不过今年,皇帝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在圆明园翰詹大考结束之后,竟提前将各省正副主考的名字公布了出去!其中潘祖荫、翁同龢两个任陕西正副主考;朱学勤、胜保任山东;祁世长、钱桂森任湖广(在清代的时候,两湖是入湖广大闱的,所以也可以算是一省)。其他林林总总,都是从翰林院挑选出来的贤能之士,也不必一一细表。

众人由礼部尚书灵桂引带,进到殿中跪倒,行了君臣大礼,皇帝停了片刻,方始说道,“多年政务闲暇之时,朕总是翻查历朝祖宗治国之法,其中看到历朝历代,于各省乡试中往来弊政,心中总感觉很奇怪:乡试关防不可谓不严密,却也多有提前走露风声,给一些人贪墨之机,朕认真想来,非是种种规程给他们以可乘之机,而是在于一任主考,除却例有的生贽敬之外,大有可让人心旌动摇的黄白之物可以落袋——为了这样的阿堵物,自然就有人不惜以身试法了。”

他说,“朕眼见于此,便想,既然如此,也就不必得像如临大敌一般,设定下种种规程。毕竟那些一心为国取士的,银子堆到眼前,也秉持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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