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头:“大人取笑了。”
“这是皇上的旨意,本官如何敢于取笑?”肃顺很正sè的说道,“尤老兄有所不知,皇上深恨各省税丁接差务之便,从中侵鱼。故此,推行商课之间,大有如你等这般人的用武之地此事并非诳语,你不要当做儿戏。”
“啊,是是,皇上的圣旨,谁敢当做儿戏?”尤杉又问道,“只是,其中有我等商贾用武之地,此话是何解呢?”
“是这样的。”肃顺把皇帝有意降旨,将各省商业协会中的勤勉忠肯之辈并同当地贤良士子,可以在缴税过程中监督其事的朝议给他说了一遍,最后说道:“老兄的天苍号是热河、直隶省内首屈一指的大粮栈,老兄又是商业协会会长,更且于皇上有懿亲之谊,此事,可要当仁不让啊”
尤杉楞了一下,肃顺的话不是开玩笑,等到朝旨发下,旁的地方不用提,热河一地,只怕所有人的眼睛都会盯着自己,这不是因为自己财雄势大,只是为了女儿入宫伴驾这份懿亲之谊,嘿真是祸福难料啊
他想了一会儿,向肃顺拱拱手,“既然皇上有旨意,我做奴才的,自当第一个奉力报效。请大人说吧,要我捐多少?”
“此事我可未敢擅专,总要听听主子爷的意思之后再说。”肃顺轻描淡写的宕开一笔,把这件事拖延了下来。
第二天会同户部和军机处到御前,就商课施行之法君臣说话的时候,肃顺把此事向皇上做了回禀,“……尤杉有这份于天家的孝敬之心,奴才想,主子也不妨顺应了他?还可以为天下众多商贾做出一个大大的表率。日后商课推行起来,种种烦忧,也自当迎刃而解了。”
皇帝听他说着,眉头逐渐皱了起来,“肃顺,你是怎么和尤杉说这件事的?”
肃顺没奈何,只好又重复了一次,谁知道皇帝对他这种胡乱行事大为恼怒,“肃顺,你糊涂了瞧你办的这hún账差事”
肃顺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呢,吓得连连碰头,“奴才糊涂,奴才糊涂”
“朕要的是今后将商课之法推行全国,谁让你要尤杉报捐以用了?日后传扬出去,人人皆会以为,朕行事之间一如当年的朱洪武那般,向富商沈万三下手,以霸道手段,将其家产悉数抄没,徒贻笑柄,为后人取笑。你就是打着这样的盘算,是不是?”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肃顺以头碰地,咚咚直响,“全是奴才胡乱悬揣圣意,至贻忧君父,奴才死罪,请皇上饶恕奴才这一回吧,奴才今后再也不敢了”
周围众人看他吓得浑身颤抖,心存怜悯的有之,幸灾乐祸的有之,更多的人,则是不耻其仗着近来大邀帝宠,为人飞扬跋扈,今日受辱,也算是应有此报,所以都跪在一边,谁也不肯出一言以图解救。
肃顺心中大恨眼见周围没有人出声搭救,万一皇上说着说着来了火气,把上一次为贪墨惠祥的两银子的前情想起来,一朝赐死或者不至于,临以重罚,只是一句话的事心中越想越怕,趴在地上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奴才该死,……请主子恕过奴才这一遭吧,呜呜呜”弄得谌福堂中一片凄凄惨惨,令人不忍猝闻。
奕在一旁跪着,看看不是事,向前爬了几步,“皇上,臣弟有话说。”
皇帝也没有想到肃顺遭自己训斥之下,满堂大臣,连一个帮他求情的人也没有。有心收回,蓬扯得太满,万难回头,听奕说话,他点点头,“嗯,你想说什么?”
“臣弟以为,肃大人行事荒悖,不过却也是一片公心。商课新法推行在即,也正需要肃大人这般有魄力,有胆识的大臣从中出力献策,至于其与尤杉所言,尚未流传到外间,想来仍是有收回余地的。”
“是,是,是。”肃顺赶忙答说,“这些话只是奴才和尤杉在府中所言及的,旁人……”
皇帝用力瞪了他一眼,“你闭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奴才便是你肯去说,也要他肯于相信才是的。”他摆了摆手,“你滚出去,回府之后料理一番,过几日,朕亲自到你府上召见尤杉。无用的东西,就会给朕找麻烦。”
肃顺不敢说话,碰了个响头,躬身退了出去。
奕听皇上有意驾幸臣下府上,还要亲自向尤杉解说,心中大不以为然,不要说肃顺领会错了,就是对了,又当如何?还不是皇上想趁这个机会出宫冶游一番?
当下碰头答说,“皇上,臣弟以为,尤杉虽与皇上有懿亲之谊,然主从有别,便简派能员到肃顺府上,将此事与之分解清楚也就是了。又何必劳动圣驾亲往?”
皇帝笑了,“你们是不是以为朕又想借这个机会,出去闲游?”他说,“不是的。朕亲见尤杉,只是为了让天下人知道,商课之法,在朝廷之中的分量不轻而已”
“是。皇上教训的是,颁布新法,本就是该让国人重视其事,将来推行下去的时候,地方委员、税吏、士绅、学子知道皇上圣驾亲往,拨冗召见商贾,自当小心谨慎,再不敢敷衍以对。这样一来,不但开征商税,以裕国课的目的能够达成,更可使天下人看到皇上务实的一番圣心。于我大清江山基业,也是大有裨益的。”
皇帝微笑着点点头,“孙瑞珍这番话说得很对。”他说,“朕就是要在我大清疆域之内,树立这样一个标尺,使得人人务实,再不要弄那些huā里胡哨的表面文章,不论是现在的商税新法推行,还是日后从政之间,都是要以此为准”
用过晚膳,皇帝招尤佳氏shì寝。妞妞本就生得极美,生过一双儿女之后,饮食调理,保养得法,更显得珠圆玉润,屏增艳丽之sè,在这众多姐妹之中,她承欢的次数是最多的。
欢好一番,两个人交颈而卧,皇帝搂着她光滑温热的娇躯,头并着头和她躺着,一只手将她是tuǐ扳起来,揉捏着一双玉足,和她说话,“妞妞,你爹娘进京来了。”
皇上喜欢自己的一双小脚,故而进宫之后,妞妞并未就此放开,反而继续缠足,以欢愉帝心,给丈夫捏着,妞妞往他怀里贴紧了一点,低声答道,“是,奴才知道了。”
“其实,朕知道,做父母的一片心意,总是期望儿女能够诸事顺心,万般如意。若是能够每日见到,承欢膝下,自然是极好。只不过,哎朝廷有祖制,就是朕,也不好轻易降旨,容你出宫。”皇帝叹了口气,对她说,“妞妞,你可想你爹娘吗?”
虽然尤佳氏听得出皇帝的言下之意是说,只要自己叩请,皇上还是会俯准。只是,就正如皇帝说的那样,朝廷有祖制,当初在热河的时候,降恩旨容自己回府省亲,但这样的事情可一不可再,宫中这么多姐妹,都不曾回府探亲,只有自己一再出宫,传扬出去成什么样子了?
所以,心中明明想见爹娘一面,表面上还要扯谎,“妞妞不想的。前些时日,爹娘还有家信送抵宫中,在信中说,爹娘一切安好,哥哥嫂子也好,而且,嫂子已经有了身孕,要我放心。”她笑了一下,把脸埋在丈夫的xiōng前,听着他的心跳,慢悠悠的说道,“奴才现在只想教养好二阿哥和颖慧公主,等到他们将来长大了,给他们的皇阿玛分忧节劳。”
她这样说话,皇帝更觉得心中怜惜。自己宫中的女子,紫云不提,自幼失去双亲的教养,到如今早已经不知下落,连环家住在山东,路途遥远,不必多说;只有一个妞妞,深得自己眷爱,父母远路而来,想见一见都不行吗?胡乱的想了想,他心中打定了主意:“妞妞,要不这样吧,左右朕此去是要有正经事和你阿玛谈,你额娘在肃顺府中无事可做,朕下一道旨意,让费莫氏带她进宫来就是了。”
尤佳氏大喜过望情不自禁的抬起头来,“皇上,您莫不是在哄骗奴才?”
“岂不闻君无戏言?”皇帝心情大好,“嗯,就这样办。等明天,朕就传费莫氏进宫来,到时候,你让嬷嬷把孩子也带着,给老太太看看。”
“是。奴才谢皇上恩典”
第180节税法弊端(2)
更新时间:201183015:35:55本章字数:8668
第180节税法弊端2
八月初九,皇帝一袭便装,在军机处几位大佬,和六福、额里汗的扈从下,到了肃顺的府上
进到正厅落座,众人雁翅形排列两边,皇帝左右看了看,“伯彦讷谟祜?”
“奴才在”
“传”
“喳”伯彦讷谟祜到外面,去传尤杉他也是做大生意的人,不过往来都是商贾,还没有什么,这一次觐见,想到咫尺天颜,只觉得两手捏汗,喉头发干,讨厌的是,腹下一片坠涨,有了尿意看伯彦讷谟祜出来,原地跺了跺脚,请下安去:“大人?”
“尤老兄,您不用怕,皇上xìng子最是温和不过,而且,您还是皇上的岳父,只是这一层翁婿之情局着,就是有一点疏漏,也不当事的”伯彦讷谟祜为人厚道谦虚,还了一揖:“等一会儿就照在府里演礼的时候来就好”
“大人,我……我想解手”
“诶?”伯彦讷谟祜一呆,“怎么这个时候?皇上还等着呢先和我进去,奏答几句之后,容我给你请旨,先让你下来,然后再正式答奏”
尤杉也知道,皇上在厅上传旨召见,是万万容不得拖延的,只得强自憋着,随着他进到里面等到了huā厅,只见静悄悄地,声息不闻,及至shì卫一打帘子,才看出huā翎宝石顶的一群王公,shì奉着一位年纪在二十多岁的男子,雍容华贵,双目炯炯的——皇帝原来这么年轻尤杉似乎有些不能相信似的,动作便迟钝了
“行礼”伯彦讷谟祜提醒他
见皇帝的仪注,早在家里演习了无数遍,但此时不知忘到那里去了?尤杉一直走到皇帝面前,才扑通一声跪下这已经算是失仪等到一开口奏报履历,说了个‘臣’字,就又出错了
尤佳氏méng皇上赐姓,选入宫中,同时也赏给了尤杉一份内务府六品主事的职衔内务府等于算是皇帝的内管家,隶属于这里的,都要称‘奴才’,他一开口就说错了,再加以心中惊慌,连后面的话都忘记了
随shì的众人看他跪在那里,抬着头直视龙颜,张口结舌的样子,又想训斥,又觉得好笑,场面一时间无比尴尬尤杉出了满身的热汗,说来也怪,尿意反倒就此消退了不少
皇帝呲牙一笑,“怎么了,朕很丑吗?还是脸上有什么污浊?不会啊,朕出来的时候,洗的脸呢”
尤杉经由这一番折冲,终于想起来应该如何奏答了,起身拜倒,行了三跪九叩首的君臣大礼,口中说道:“méng恩赏赐内务府六品主事,奴才尤杉,叩见皇上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推及屋乌之爱,对尤杉倒很是宽容,不多做计较他刚才的失仪之罪,“要是在百姓小民府中,你与朕有翁婿之情,焉有连面都不曾见过的道理?只是在这天家,很多事啊,也就不好以常理度之了”
“是奴才明白的奴才小女,蒲柳之姿,能得shì奉皇上,本是奴才阖府、并奴才祖宗之福只是奴才**,自幼娇惯,处事之间,难免荒唐,还请皇上恕过”
“她啊,”皇帝宠溺的笑了几声,神情间一片怜惜和倾慕之sè,“不说此事了朕这一次拨冗传召,第一嘛,是想和你叙叙家人之情;第二呢,你此番入京,也算是天假其便,朕朝中的这些人,”
他在周围随便的指了指,“各有专才,要说让他们吟诗作对写文章,或者领兵开赴战场,与敌人一决雌雄,都是擎天之臣,只是说到这经商之法,小民百姓疾苦,和你比较起来,就瞠乎其后了所以,朕降恩于你,御前奏答,就是想问问你,这多年以来,行走各省之间的时候,所闻所见之事”
这一层意思是肃顺在回府之后早就和尤杉说过的,他也早有准备,闻言碰头答说:“是,奴才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就对了今儿个朕就是要你直抒xiōng臆,只管说来”
“是”尤杉舔舔嘴chún,把这几天来打的腹稿和与龙汝霖、黄锡商讨过的奏答再回忆了一番,这才开口说话——
天苍号的粮米生意到了尤杉老父这一代,已经做得很大了,北至吉林、盛京、南到江浙一带,都有粮栈收米,卖米自然的,这样的生意做起来,日进斗金之外,每个月用于各路打点的银子,也不在少数,其中尤其以关外和西南之地的运输最为麻烦,原因是北有盗贼,南有关卡前者不提,单说后者
云贵半片天,崇山峻岭之间,各处关卡林立,在这些人而言,路径此处的商旅,是可供盘索的第一财源各地关卡归县里的巡检负责,验货的方法也无比简单,用一根长长的铁签子,向货物包裹中一插,拉出来闻一闻,看一看,纳税之间并无成文可以参详,全凭手眼估计,说你是一等米粮,就按一等收税,说你是二等,你就可以少huā几文其中漏洞重重,不胜枚举
十七年前,尤杉老父尤继隆年迈,和太太商议了一下,准备将家中的生意交给孩子们,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