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来,翁老爷专好渔色,正室早逝,无人可以劝解,他也不立正妻,只是讨了五房小妾,夜夜笙歌不断饶是如此,仍然饕餮不足,家中的佃户若有那年轻貌美的,总要娶过府来,供他享乐
曹家大小家是远近驰名的美人,翁老爷也很知道,只是一来曹家小姐已经适人;二来,曹李两家皆是漕帮所属,漕帮财雄势大,他轻易不敢招惹方才平安到今
郭小七和翁老爷差得天地之别,便是有这样的话也很难见到翁老爷本人,不过这不是问题,只要肯于投其所好,自然有的是机会:翁老爷府上有个中专管给帮闲的家伙,人称小韩,排行在次,老爷若是要有什么声色之奉,全仗着韩二从中出力
小韩闲暇最爱到明湖池泡澡,一年三百六十天无一间断郭小七花了几文钱从茶楼的伙计处打听清楚,提前到了明湖池中等候,又特别嘱咐澡堂的伙计:“翁老爷家的韩二爷来了,记得唤我一声”
胡乱的洗了个澡,有伙计回他:“郭七爷,韩二爷来了”
郭小七心中有事,不敢怠慢,擦擦身子,在韩二爷身边的一张铺上坐了下来:“啊,韩二爷,什么时候来的?”
郭小七和他不是很熟,这样称呼不过是套交情而已不过韩二爷可不愿意领他的情,撩起眼皮瞄了他一眼:“哦,刚刚来,郭老爷有什么吩咐?”
“不敢,我在家行七”
对方这样说话,韩二就不能不识抬举了:“哦,郭七爷”
郭小七嘿嘿一笑,探过了身子:“二爷,我们两个以前见过几次,不过很少亲近”他放低了声音说:“不过,我对您和翁老爷从来都是仰慕已久,总想找机会为您二位效点劳,心里才舒服”
韩二爷是场面上的人,自然懂得花花轿子人抬人的道理,脸上堆起了笑容,虚虚一拱手:“不敢,七爷这般瞧得起我,真正是感激不尽”
话一入榫,接下来就容易说了:“不瞒你说,二爷,我今天是特为在这里等二爷的”
“哦?”
“我有一件事想告诉二爷,在这常熟县城之中,也只有我个人知道”说着话,他望向韩二,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韩二不知道怎么回事,又心中恼怒他卖关子,故意不理他的下文,只是闭上了眼睛,用手拍了拍大腿,示意澡堂的伙计用力
自己做出了盘马弯弓的姿态,对方却不上当,郭小七尴尬的咽了口唾沫,自顾自的说下去:“可能二爷不知道,凤桐胡同的曹德政,是我姑父”
“哦?”韩二把这个名字在脑子里转了一圈,立刻想到他说的是谁,睁开眼睛盯着郭小七,问道:“这样说来的话,曹太太是你的姑母了?那,曹家小姐是你的……”
“表妹”
韩二了然的一笑,挥挥手,赶开了伙计:“可好是那个名满常熟的灵官小姐?”
江南人家,管女孩子的名字后面总是加一个‘官’字郭小七嘿嘿一笑,“可不是吗?”
韩二再一次长‘哦’一声,又不说话了,摆手让人沏来一壶酽茶,浅酌慢品着他经历这样的事情多了,郭小七的意思他很清楚,不过两年来老爷几次想把曹家小姐弄到手中却始终无果,主要还是对方已经字人,而漕帮也不是好相与,真惹到他们,便是自家老爷捐了个道台的头衔——那都是用来唬人的,真正发作起来,却什么用也不顶只是不知道这一次,郭小七又打着什么盘算?
郭小七观察着对方,又着实看不出什么,只得继续说道:“二爷有所不知,我的这位表妹,真可谓是命如纸薄上苍给了这样一幅容貌,偏偏自家父母又将她许给这样一户人家若说老李尚在也就罢了,现在老李早已下世,将来表妹嫁了过去,没的伺候婆婆,受尽辛劳不说,弄不好还要受一些腌臜气想来,真是让人心疼”
“是啊,如此佳人,偏要伴菲材而眠,想来便如花间喝道,总是大煞风景之事哩”
“就是这话喽”郭小七一拍大腿:“就是这话喽”
“不过,”韩二又说:“令妹,似乎已经许给李家了?”
郭小七冷笑一声:“什么许给?那不过是两家人吃了酒之后胡吣的话,也当得真的吗?你去问问李泉,可给我家表妹下过文定吗?”
这样家中的事情,韩二当然是不知道的,看他说得板上钉钉,不像是在撒谎,倒也动了心思:“若是真这样的话,郭兄,事成之后,我家老爷必有一份心意”
和韩二商量了许久,对方答应郭小七,此事若真能达成,就以二百两银子做为‘谢媒’的礼钱郭小七心中算算,贰佰银子,足够半年浇裹,心中满意,脸上还不动声色:“那,聘礼呢?”
“总不会少于一千两”
郭小七大喜:“既然这样,那好罢,你等我的消息”
“几时有佳音?”
“总要有几天,最晚到下月初一,一定有好消息”
“如果有好消息,也不必一定到那一天”
“当然,当然”郭小七站了起来:“一有消息,我立刻通知你”
第5节风月官司(2)
更新时间:201183015:33:58本章字数:5160
第5节风月官司
曹德政是江湖汉子,为人方正,他在家的时候郭小七不敢登门,打听得姑丈出门了,这才提着礼物登门拜望,下人奉上茶水点心,“姑母,”郭小七拉家常似的问道:“姑丈他老人家,身体还好吗?”
“好什么啊?”曹太太叹了口气,把个长柄铜烟袋在痰盂边上磕了几下,磕净里面的烟灰,神情中一派黯然之色:“漕运改为海运,真不知道北京城中的皇帝老子是怎么想得这不是绝了我漕帮众人的活路吗?”
“是啊。小侄知道姑母最近拮据,这不,给您买了点礼物,这里还有几两银子……”他又拿出一张十两银子的银票推了过去:“侄儿也是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留着这些花销没有什么用处,姑母留下,给姑丈和表妹补补身子吧。”
“那,好吧。”曹太太也不和他假客气,把银票接了过来:“我带你姑丈谢谢你了。”
“自己一家人,说这些干什么?”郭小七左右打量了一会儿:“姑母?”
“什么?”
“上一次小侄和您说过的事情?”
“什么……啊”曹太太都忘记了此事,经他提醒才想起来:“啊,是了,你上一次说过的。”挥手让下人退下,姑侄两个在屋中谈话:“你上一次说到的,是什么路子?”
“这个路子嘛,若是走得通,您和姑丈、表妹的后半生就算有了倚靠。只是,事情虽可以办得,说出来却很是碍口。您若是觉得不妥,就当侄儿在放屁。”
曹太太给他的一番做作引起了兴趣:“到底是什么啊?你说,便是说错了,姑母也绝不会怪你的。”
“姑母,表妹这样的人品,将来嫁到李家,吃苦受累,可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啊。”有些话不能直来直去的挑明了说,郭小七只好绕着弯的领起了话题:“表妹是姑母身上掉下来的肉,您这个做娘的,得给表妹想想啊。”
“小七,你这话可真是说到姑母心里去了。”曹太太叹了口气,慢吞吞的说道:“你姑丈在漕帮中,本来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头目,每年没多有少,总是个进项,这回漕运改为海运,一下子赋闲下来,他又是那等好面子的,不肯学,也不愿学那些生意人的样子,每天只是靠往年的一点积蓄过活。这样坐吃山空能够维持几时?”
“……再说李家那小孩子吧?姑母我是看着他长起来的,生来是个孱弱的身子,便如同是千金小姐一般,除了读书,竟是什么都不会将来你妹妹嫁过去,主持中馈也就罢了,只怕还要伺候男人,哎,想起来真让人头疼得紧”
“姑母也不必为这件事发愁。”郭小七听姑母话中的意思对这一门婚事很是排斥,心中暗喜,又在一边问道:“既然这样,当初又为什么要和李家结这门亲事呢?”
“还不是你姑丈,和老李家当家的吃醉了酒,胡乱应承下来的?”
“可曾有过文定?”
“这……”曹太太突然醒悟过来,看着自己的侄儿,问道:“你问这做什么?”
“实不相瞒,姑母,侄儿上一次所说的路子,便是为妹妹的终生大事着想的办法。”说着话,郭小七把自己和翁府的韩二所说的话讲了一遍,最后说道:“姑母,像妹妹那样的人才,自然应该每日里穿着绫罗绸缎,吃着锦衣玉食,方才配得起她。嫁给李家那样的穷措大,有什么意思?”
曹太太为他的话逗笑了:“什么叫吃着锦衣玉食?这锦衣,难道是可以吃的吗?”
郭小七见姑母并未直接把自己的话驳回来,心里暗叫有门,又说道:“姑母教训的是。只是,妹妹一辈子的大事,还是要靠姑母拿主意啊。”
“便是……对了,那翁家的老人,多大年岁?”
“51岁。”
曹太太不置可否的一阵冷笑:“你妹妹今年15岁,正好掉了过来。”
“这岁数虽然差得多,不过,凭表妹的人才,过去了,自然是宠得像个宝一般,想来翁老爷能够娶到表妹,梦里怕都是要笑醒的。将来表妹大权在手,照应家里,也是很容易的事情呢”
听他说完,曹太太想了一会儿,说:“若是只有岁数相差得多也无妨,我听说,翁家老爷娶了五房小妾,难道要我家女儿过去做第六房吗?这可不行。”
“那,姑母的意思呢?”
“若是我家女儿过去可以做太太的话,倒也就不妨事了。”
这样的要求是郭小七没有想到的,不过这没什么,能够从姑母这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总好过直接推拒。想到这里,郭小七转而谈论其他俗事,说了几句话,起身告辞:“姑母,那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给您和姑丈请安。”
“小七啊,此事,暂时不必着急,等过几天你再来,咱们娘俩再商议商议。”
郭小七是那种一按肩膀,浑身都动的机灵角色,知道姑母这几天大约还有些话要和姑丈、女儿说;最要紧的,是要和李家母子说。当下点头:“我晓得的,过几天再来探望。”
当天下午,曹德政外出归来,妻子知会厨下人做了他喜欢吃的四色小菜,又给他沽了酒温着,这可是最近很少一见的佳肴。不但酒菜摆下,太太也难得的温语在旁,一边伺候他用餐,一边和女儿说些话儿来给他解愁,曹德政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却也知道妻子心情不错,一家人开开心心的用了一顿晚餐。
吃过晚饭,曹太太打发女儿自己睡下,铺好了被褥,夫妻两个并头躺好:“今天啊,小七来过了。”
曹德政很不喜欢妻子娘家这个内侄,整天游手好闲,不思作为,闻声哼了一句:“是吗?”
“你别总觉着小七这孩子不上进,这不,小七特别拿了十两银子,让我给你们父女两个补补身子呢。”
“啊,那感情好。小七找到什么事由了吗?”
“不用去管他做什么。总算孩子有一番孝心。哎……”她推了丈夫一把,胳膊枕在枕头上,手臂支起撑住下巴,像是说闲话一般的和丈夫聊天:“不过,小七今天和我说,倒是让我很动了心思。”
“…………”
得不到丈夫的回应,她不满的撇撇嘴角,自顾自的说道:“说起来,当年你和李大哥醉酒之后说过的事情,是不是也该让李家登门提亲了?”
“他们孤儿寡母的,如何拿得出钱来提亲?你这不是挤兑泉儿吗?”
“照你这样说,我家女儿就得等下去了?看泉儿身子骨从小就薄,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的女儿还要不要嫁人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啊?什么身子骨薄?泉儿一心读书上进,将来是要考中进士,做官的。”
“你说得倒轻巧,读书做官?李泉一脸的穷酸相,我就不相信他能够金榜得中”
曹德政呼的坐了起来,一灯如豆,昏暗的光线下他瞪着妻子:“你今天和我说这些做什么?上一次你提过的事情,可不要再提了。否则,给人家风言风语,说我曹某人……”他有心掉几句文,终于还是腹中空空,化作颓然一叹:“……我还要不要抬起头来做人了?”
“这是什么话?他李家娶不起我家女儿,难道我家女儿就不能嫁了吗?”曹太太也一个骨碌身爬了起来:“就以今年南闱为准,若是泉儿能够得中,做了举人老爷,我吹吹打打把女儿嫁过去,若是不能,也就怨不得我了我做娘的,总要为自家女儿着想”
曹李两家本来是邻居,曹德政更加知道李家母子睡得都晚,一个要礼佛,一个要念书,妻子这样咋咋呼呼,说出来的话语一定给人家听去了,急得又跺脚又摆手,示意妻子噤声,却全然不管用,最后无奈的摇摇头,恨恨的啐了一声,转身出房而去。
夜来这般的大吵大闹,李家母子自然听得清楚,李泉正在为今年秋天南省秋闱之事发奋攻读,本来想着一朝得中,金榜题名,迎娶曹家小姐过门,将来奉养母亲,为国出力,岂不是人生美事?
听到一贯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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