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哭成泪人儿的馨白,他惊悔不已。再迟一点点,他就要铸下弥天大错!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他蹲跪在馨白面前迭声道歉:“原谅我好吗 ?馨白。”
馨白摇头。
他的心跌至谷底。
“你……你要……听……听……我的话……”她哽咽地说出条件,“我才……原谅 你。”
骏逸忙不迭地点头答应,“都听你的!”
馨白教他洗澡、刷牙、刮胡子、吃饭,骏逸不敢不从,一一照做。吃过馨白带来的 饭菜,他感觉自己又像一个活人了。
恢复平静的馨白绽放笑容,正经而严肃地下命令:“以后不准再喝酒!酒是穿肠毒 药,既伤身又乱性。”
骏逸瞠目地望她半晌,肯定她是认真的。
“嗯?”馨白歪著小脑袋等他的回答。
“是。”他咬牙答应。
看到她笑逐颜开地露出一对小酒窝,他觉得世间所有皆不足以为奇,不足以言贵。
才二十岁而已……他深深叹了口气。
骏逸预言,在往后五十年,甚至一百年间医学昌明嘛!他绝对有资格荣膺PTT会长 。
罗观岳中风了!这个消息在股市引起惶恐。
永旭集团旗下的各公司,从营运、保险、电机到转投资的分公司股价直落,影响大 盘长黑收市。
原因无他,罗观岳在永旭集团是号令如山的至尊龙头,第三代接理人还未定论,庞 大的事业王国为之瘫痪是正常情况。
整个罗园一片混乱,人来人往闹烘烘地,全是探病来的。
不耐待客的郁紫下令将所有宾客“请”回去,喧哗嘈杂的人声吓哝抱怨地逐渐散去 。
郁紫颓然地坐下,美丽的脸庞神情呆滞。
“太太……”管家担心不已。
“退下吧!”她挥手道:“我没事,让我静一静。”
佣人们默然退下。
我错了吗?郁紫以手撑额,内心波涛翻涌。
她作梦地想不到自己的一念之差,会导致这么悲惨的结局。
一道人影落在她的身上,郁紫眨回泪光,抬头望进林志弘关切的变眸中。
“你还好吧?”他忧心忡忡。
她蜿动双唇,反问:“你罗叔叔呢?”
罗观岳在他的安排下,保密送人某知名医院的加护病房中。
“情况已经稳定,移入头等病房。”他说。
郁紫疲倦地点点头。
“你得撑过去!”林志弘鼓励她。“为了自己,也为了罗淑、雪妃。”
巨大的压力令她濒临崩溃,她咬著唇,脸色惨白地告解:“是我!是我造的孽!”
“别再说了,这只是件单纯的灾难。”林志弘阻止她。
“我嫉妒……嫉妒自己的妹妹,所以……”她说不下去。
“我知道。”他说。
郁紫以眼神询问。
“就像你常常凝视他一样,我也注视著你。”林志弘平静地道。
他知道!郁紫震惊不已。她开始娓娓叙说自己的所作所为。
如何拍下照片,又“掉落”在阿香触目可及的地方。
如何向宝贤诉苦:父亲的顽固严厉、张莎沛的巧计陷害,误导她效行。
如何指示明杰去挖掘尘封的丑闻,去动摇骏逸的心情。
她以嫉妒、怨恨筑成一个没有出口的迷宫,反反覆覆地在其中奔走,直到自己筋疲 力尽为止。
“我说完了。”她静待责备与辱骂。
林志弘只是轻声道:“嫉妒是一柄双刃剑,伤人也自伤。”
两天不曾合眼的郁紫释放出胸中郁垒,睡意缓缓袭来。
她终于可以拾回失落的梦境……***
冬天的脚步来得信快。
纷纷白雪落在绿都,掩盖了朱红华丽的宫殿,淹没了人声笑语,深宫,幻化为死气 沉沉的墓室。
幽阁长廊回绕著超然足音,微弱的火炬拉长侍女的背影,更显得阴森鬼魅。
曾经兼并十六个弱小部族、邻国的一代霸主晋献公,已衰病为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
“滚!”他卧坐病榻,喘息地咆哮:“这么难以入口的劣药,分明是要毒死孤!来 人……”咳嗽声由他口中逸出,他费力地说道:“把这……贱婢……拖下去……打死! ”
年轻秀丽的宫女吓得脸色煞白,浑身乱颤,领命而人的内侍捉住了她的手臂。
“不!”宫女不住磕头恳求:“主公开恩……”
忙乱中,银白狐裘妆裹的焰璃在侍女的簇拥下进入卧室,三言两语地劝解抚平献公 的怒气,挽救了少不更事的宫女。
“良药苦口哪!”她半跪半坐在卧榻之前,清灵美目中盛满哀愁、担忧。
“国君得保重龙体,为牡稷黎民……也为妾身母子……”焰璃强颜欢笑,“奚齐一 直吵著要见文王,要您瞧瞧他的功课进益了。”
晋献公默然叹息,绫绫开口:“孤寿年不久矣……”
焰璃的泪珠纷然掉落,“留下咱们孤儿寡母,国君忍心?”
我应该畅意开怀才对呀!图谋了十年,双手沾染了血腥,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可是 ……焰璃悲从中来,这个苍老、哀伤的男人才是唯一全心厚爱她的人。
失去了他宽容的庇护,一班如狼似虚的大臣会真心信服她的指挥吗?焰璃的心在动 摇。
北风肃杀,晋献公在留下遗诏,令荀息辅佐年幼的奚齐即位后的第四天崩姐,时为 献公二十六年。
举国丧,立幼君,改朝换代的晋国宫庭笼罩著暴风雨前的诡谲宁静。
惊人的阴谋在前朝遗臣里克的策画之下如野火蔓延。
哀伤倦佣的焰璃在侍女的服侍下梳髻、更衣,心中牵挂的是年幼的奚齐必须负起国 君的责任,为先父发丧。有荀息在,应该不会出差错吧?况且,他又是那么聪明伶俐的 孩子……可是,为什么眼皮且跳,不住的心慌?
她并不知道自己感应到的是儿子的死亡,野心勃勃的里克早在灵柄四周埋下重兵, 在荀息猝不及防时展开一场血腥杀戮。
幼君的鲜血喷溅在丹坜之上:躲在帷幕后的宫娥魂飞魄散,盲目地向后宫奔逃。
“你胡说什么?”焰璃捏住宫女的手臂厉声问道。
“里克造反弑主,杀了……杀了新君!”花容失色的宫娥喘息道。
巨木撞击后宫大门的恐怖声音合内眷惊惶失措,也印证了恶耗的真实性。
我的儿!撕心裂肺的痛楚今她几乎晕厥,完了,一切都完了!不!她还有起死回生 的办法!只要还留著君王的一点骨血在。
“叫优施来!”骊姬霍然起身,“带卓子走!”
宫女呜咽哭泣,“已经……太迟了!”
“太迟了?”她茫然地重复。
在里克的爪牙搜索卓子时,对剑术仅略懂皮毛的优施挺剑顽抗,支持不到一灶香的 时刻便被杀了。
优施……死了?寒意渗入她的骨髓之中,令她不由得全身发抖。
不“啊啊!啊”凄厉的声音由焰璃口中逸出,眼前的景象逐渐收缩、黑暗、收缩… …“去吧!能拿的财帛、珠玉、绫罗,都拿去吧!”焰璃平静地说。
一身绮素,不施脂粉的焰璃依然如少女般艳丽,只是至痛至哀到了极点,反而流不 出半滴泪。
她仍端坐在宝座上,接受宫娥侍女的叩拜。
“夫人……”侍女齐声哭泣,为这最后的繁华痛哭一场。
她得到了一切,也在一个月内失去一切。
“去吧!逃命去吧!”焰璃催促著。
偌大的寝宫转瞬闲风流云散,只留下满室空寂凄枪。
遥望天空拜别了爹娘,她将桌上的蜡炬推倒,满地的油渍瞬间燃起。
十年……十者,是数之盈。千万朵红建在纬云台绽放,像红霞直冲天际。
是一话成纤吧!在入宫的那一刻,早就注定她葬身红焰之中的命运。
“焰璃”!
降云台外兵马侄惚,夷吾的兵马已到宫内了吧?
她闭目等候烈焰的亲吻,吻去她身上所有的污秽与邪恶,让悲伤痛楚灰飞烟灭。
这座森冷的后宫总算可以驱走所有的寒冻,迎接新君的是何许人?焰璃的思绪悠依 山。
是那个在她杀害申生时保持中立的里克吧?
那个在献公死后两弑孤主的里克,是否准备好接受夜复一夜的恶梦?在奚齐与卓子 的注视下哀恐求救?
加减乘除,上有弩苍。
残缺的回忆愈来愈清晰,含冤而去的花琉、申生……错爱她而杀子的晋献公……才 当一日国君的奚齐、车子……为了她而舍命的优施……太多的亏负、太多的抱憾。
如果真有来生,我愿意偿还……***
睡了长长的一觉,直到日落西山,郁紫才从一个残破的梦境中醒来。
幡然醒悟,她的心灵顿时清明,梦境与现实合而为一,她隐约了解自己该扮演的角 色。
数数落落,竟是一身情债。
郁紫走到窗台旁,将脸理入雪白的窗帘中,落日熔金的余晖一点一滴地渗入她冰凉 的体内。
泪水肆无忌惮地在她双颊奔流,今郁紫的身躯颤抖不已。
还来得及补救吧?郁紫自问,补救她前世的错,今生的过。
不让余恨再留人间。
张琦缘 》》 花语传奇
尾声
林志弘受罗明辉所托,义不容辞地登门游说。
“三哥,现在是非常时期,我希望一说就中,你可别让我三顾矛庐!”他开门见山 地说。
骏逸口吻平淡,“我又不是诸葛孔明。你倒像黑张飞!”
林志弘一笑。不记得是谁说的,愈乖巧的小孩生起气来愈可怕,骏逸就是如此,他 从小就早熟懂事,不会让人操心,但是林志弘留目睹过一、两次当他的忍耐到尽头时, 对那些欺侮人的顽童猛然爆发的反击,那种气势只能用“一鸣惊人”来形容。
“你可以无情,但不能无义。”林志弘坦言道:“这是我唯一要劝你的话。”
骏逸为之动容,细细咀嚼话中的深意。
“你可以不把他当父亲著,但不能抹杀这些年的叔侄情分。就当是面对一个陌生人 ,无情也就无恨。最重要的是赶快归队,永旭三杰缺一不可,这是你的义务与责任!” 林志弘强调。
“看来议员身分让你在折冲撙组方面更上一层楼了。”骏逸若有所思,将手上的烟 捻熄。
“不敢!三哥,你忘了我主修公关吗?”林志弘略带得意。
“其实,我早该回工作岗位了,只是少人引路,没有回去的理由,又怕落人口
实。”骏逸悠悠道。
林志弘大惑失望,“我还以为是我口才好呢!”
骏逸泰然卸下千斤重担,就让这些不该被唤起的回忆随著时间尘封吧日大门钥匙转 动的声音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微带诧异的林志弘著著骏逸脸庞发亮,坐直了身体。
拥有他住处钥匙,走进门来的是穿著学生制服的馨白。
“不!是因为我的心灵已经获得平静。”骏逸望著馨白说。
“看得出来。”林志弘调侃道。
站起身来拍拍骏逸的肩膀,林志弘准备告辞。
馨白唤住他,眼眸清澈灵秀地说:“林哥哥,请你帮我转达一句话给姊姊:教她保 重自己,不要难过。”
“好。”他微微点头。
骏逸走到馨白背后,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传递无声的鼓励。
这两人分明是一个灵魂的结合,林志弘暗叹,郁紫,你只是白费心机,替上天磨难 出两人的光彩罢了。
▼▼▼三兄弟终于在罗园聚首,明辉木讷、明杰心虚,竟有短暂的沉默与隔阂。
谈论父亲的病情是一件哀伤残酷的事,半边身子瘫痪、眼歪嘴斜的罗观岳连语言表 达都有困难,却又神智清晰地被困在损坏的身躯里,他无助、暴躁、拒绝复健,一心求 死。
承受他最大怒气的人是郁紫,她以无怨无尤的忍耐来赎罪。
罗观岳依然是永旭集团的龙头,在三兄弟的商议下,资产、股票全维持原状:若在 这个时候闹出争夺家产的丑剧,那么永旭集团就真的自灭了。
郁紫捧出罗观岳的大印,由他们自行裁夺,该升职的升职,将决策权转移到三人手 中,再分层负责。
三人合力,其利断金。
明辉犹有余虑道:“我们自行决策,不再经过爸爸同意,这样好吗?”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明杰说。
▼▼▼一年后永旭运作如昔,令一些好事之徒大惑失望,居然没有上演一出“豪门 恩怨”或“罗园惊梦”什么的。
殊不知一念之问,善恶立判,走了众人今生的命运。
大专毕业的馨白们想继续进修,并不急著步入结婚礼堂,这令姜德承深感欣慰,他 兴匆匆地打听国外进修的管道,大有靠馨白光耀门楣的期待。
而原本以为今生不可能获得父亲原谅的郁紫,也接到了姜德承不擅表达的粗声关怀 。“要照顾他又要管理一个家,你也够累了,如果忙不过来,可以把雪妃带回来让你妈 照顾。”
电话那头的郁紫泪流满腮,只低哑地答了一声:“是。”
久久不能平复心情,她走到丈夫的卧室中,昂贵的复健仪器置满室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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