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模糊昏暗的烛光,她可以看到他的身子晃了一下,仿佛问,还捕捉到他喉间的一声呜咽。他哭了?他会流眼泪了?
晴光急急起身,非但把琴给碰落地,腿也撞着了。但她浑然不觉得痛,因为眼前只有一件事重要,那就是到他身旁去。看他的脸上是否有着——
“大哥,兄弟们给你道贺来了。”不大的声音,却足够冻结室内所有的动作。
“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再度恢复冷硬。
“你捉到了司徒漠的女人,我们怎能不过来凑凑热闹。”她仍是带笑的口吻,甚至还有一丝的……蛮不在乎。
“有什么热闹好凑?”
“洞房花烛夜的热闹啊!不然还有什么?”
什么?
“别胡闹了。”
“胡闹?原来你不是真心想要她,只是胡闹?”她堪称言辞如锋。
“你!”
“我说错了?”她马上换个说法,力道却更惊人。“或是你还想‘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什么意思?”
“就是不敢占有司徒漠的女人,以免必须跟他扯破脸,简单一点的说,就是将来还想苟活?”
晴光忍不住的开口斥道:“这是什么样的歪理?”
“这是咱们求生的理智,任大小姐,命好如你,大概怎么也无法想像我们的心情吧!”
“你是子夜小姐,对不对?”
她似乎没想过会被当场指认出来,所以听晴光这样说,不禁愣了一下。“是又如何?”
“你爱他吗?”
这问题更是连想都没想过会出自她之口。“爱又如何?”
“真爱他的话,就不要让他继续留在黑暗的国度里,请想办法引导他出来,让他——”
子夜用高亢的笑声打断了晴光的恳求。“你不感动吗?大哥,我都快起鸡皮疙瘩了。晴光,就是白日阳光的意思哕!而我叫做子夜,日夜原本就不可能同时存在,难怪她说的话我完全听不懂。”
“子夜小姐——”
“闭嘴,”晴光被她喝住。“大哥,兄弟们已把外头围住,你怎么说?”
窒人的沉默。
“幸好我有准备。”
他终于不再噤声不语。“什么意思?”
“兄弟们几乎都晓得她是司徒漠的女人,而司徒漠才找过我们的晦气,如今他的女人自己送上门来,大哥,你说应该怎么做,才能平息众怒?”
“司徒漠是司徒漠,她是她。司徒漠的帐——”
“本来就应该算在她的头上,”子夜的日气转为绝决。“你不做也没关系,我出去叫——”
“站住。”
“你愿意做了?”
“我不能取她性命。”
子夜轻笑出声。“谁要她的命来着?”
“不然……”
“只想羞辱一下司徒漠,你是男人,她是女人,怎么做能达到大伙儿的要求,我想你应该明白。”
晴光想要开口制止,无奈出不了声;也想要出手突围,无奈动弹不得;感觉上,自己就像是掉进一个光怪陆离的噩梦当中,而且越陷越深,根本醒不过来。
“我明白了。”
子夜走向她。“任晴光,我想这应该也是你曾梦想过的事吧!如今我助你美梦成真,你想要怎么谢我?”
“我们不是同为女人吗?他不是你深爱的男人吗?”突然间,晴光不再惊慌,只觉得悲哀,究竟是什么样的环境与背景,将子夜的个性扭曲成这样?
“都是,”不料她的冷冽依旧。“不过今晚我们还是得借重你。大哥,接着。”
晴光不晓得她抛给他什么,却听得见下头的话,也完全清楚其中的意义。
“我们都在外头等着,天明之后,要看到证据。”
毋需镜子,晴光也确定此刻自己的脸上,必是血色尽失,一片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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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他搂在她腰间的手臂强劲有力,他吻在她颈间的双唇温存烫热,但晴光心中仍是一片哀戚,是,诚如子夜所说,就算会遭天谴,她还是得承认与他相爱,非但“曾是”,也“仍是”她的梦想,逞这样子的方式……哪里叫做美梦成真,根本就是噩梦一场。
不是没有动过求他的念头,可是晴光忍住了,既然说过相信他,为什么不能说到做到,贯彻到底呢?
衣服被解开了,束带被拂落了,他的唇舌几乎不放过她身上每一寸滑腻的肌肤,这……是甜蜜,或是折磨,晴光已经无从分辨。
“你喜欢吗?为什么都不反抗?为——”
晴光突然用她柔软的双唇堵住了他的嘴,不让他再多说一个羞辱她,又伤害自己的字。
她相信他,对,一定要抱持这个态度坚持下去,否则她还有何良方能够来面对眼前的事?
她爱他,打从在河上照面之后,她的一颗心便始终牢牢的系在他的身上,大逆不道也罢、极端不孝也罢,总之她相信自己的爱,非相信不可。
随着心意渐趋坚定!晴光的身子也开始有了反应,她原本颤抖的手稳定的滑向他结实的背,轻缓摩挲,每当指尖碰到一处伤痕,接着使用亲吻抚慰,将她一年来的相思、怜惜、心疼、爱恋……彻彻底底的展现出来。
很快的,他们两人间便再无一丝隔阂、再无一分阻碍,赤裸的身子紧密结合,带给晴光前所未有的感受。
这样子的亲昵当然能让晴光察觉到他高涨的渴望,再继续下去……她可承受得起?
这一年来,子夜都跟他在一起吧?既有过去的“情谊”,又有三百多天的患难与共,两人的关系自是更加亲密,甚至已分割不开了。
那自己呢?自己又有何地位?有何立场?有何依步去跟子夜争他?没有?都没有。
她有的,不过是今夜,是此刻,虽然与原先设想的情况完全不同,但殊途同归,为了他,她原就不惜“交出自己”。
晴光不再犹豫,趁着黑夜掩幕,她抛开所有少女的矜持,也强迫自己忘却过往的恩怨,现在,她只想把挂住眼前的一刻,她只想要他。
“照雨。”
他的身子剧震。
“你以为我会忘掉这专属于我一人的名字?”
他颤抖得更厉害了。
“或者你忘了自己曾许过的诺言?”
他的双唇正好贴在她的耳边。“没有,无时或忘。”
“那就把你给我,我要你。”
“只是‘要’吗?”
她突然想哭又想笑,骄傲、自负的寒照雨啊!也是她所熟悉、所爱恋的寒照雨。
“不,还有‘爱’,”她特意强调,还空了些时问让他去咀嚼。“我爱你,照雨,我爱你。”
“即便我可能是你的杀父仇人?”
“你不是我的杀父仇人,就像我父亲也不是你的杀父仇人一梓。”
“盲从。”
“是坚信。”
“傻子。”
“还有更傻的呢!”由于他灵巧的手指正不断往下探去,晴光的呼吸便随着急促起来。“你想不想听?”
“唔。”他几乎是以粗喘来代替回答。
“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一样爱你。”
照雨只觉得脑门轰然一响,高筑多年的心墙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彻底崩塌,然后……
“不,我不会杀你,我只想爱你,晴光,让我爱你,让我……”
晴光顿感发间一湿,天啊!是他的泪?真的是他的眼泪,不但渗入她的发内,还滴进胸间,甚至在痴缠中染上她的脸,让她尝到那咸成的涩味。
晴光闭上双眼,准备纳他进……
“照雨?”底下的话可无法问出口。
“嘘,”他的声音既轻且低。“先不要说话,也不要动。”
“但是——”
“听我的,天知道我有多想要你,但不能在此时此刻,不能在这样的环境中,晴光,我愿意等到你真正成为我娘子的那一天。”
她没有说一句话,只反手将他抱得更紧,却不知如此一来,可大大增加了照雨克服考验的困难度。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晴光只听到他在耳畔轻唤:“晴光,天快亮了,你醒醒。”才赫然发现自己竟然睡着了。
“我睡着了,睡了多久?”并挣扎着要去看天色。
“天还没亮,放心,但我要走了。”
“你……照雨,但我还有许多问题想要——”
“嘘,”他点住她的唇。“信不信我?”
“当然相信。”
“这样就够了。”
“不,不够,”她伸出手去一捉,才发现两人都已穿回衣服,必定是他帮自己穿的吧,而她居然丝毫不觉,是太累了?或太放心呢?“至少你待会儿出去,就无法跟你的兄弟们交代,那——”
“谁说的,你看。”
借着微弱的光线,她看到了素绢上的血迹。“哪里来的?”
“别问了,待会儿走出这道门后,要受尽委屈的人可是你。”
她顺手一握,意外发现他缩了一下。“你的血,你伤了自己哪里?”
“没事,晴光,倒是借了你的发簪,抱歉,上头染了血,弄脏了。”
她蓦然扑过去,紧抱住他不放,千言万语,只能化为一声呼唤:“照雨!”
照雨也顾不得臂上伤痕犹新,牢牢的把她扣在怀中。“那个坠子你一直贴胸戴着?”再拉住她本能探去的纤纤玉手,吻在唇边。“谢谢你。”
她抬走头来,首度看见他全脸,发现他比自己记忆中憔悴多了,不禁心疼到忘了有事要问。
照雨由着她轻抚他的脸。“一切即将真相大白,再给我一些时间,好吗?”
离别在即,她突然执拗起来。“你要涉险?”
“不,不会。”
“你在骗我。”
“没有,晴光,我答应你,绝对不涉没必要的险。”
“子夜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晴光相信爱情的力量,如果子夜爱他,那就一定会倾尽全力的保护他,与他同生共死,其实她是多么的期盼自己能做相同的事啊,但是……但是!
“会,因为她是我的——”
晴光猛然捂住他的嘴,没有办法,她没有办法听他亲口证实他们两人的关系。“带她离开京城。”
“什么?”
“我叫你带她离开京城,越快、越远、越好,司徒的个性你了解,他受的伤有多‘重’,你也清楚,一待他能下床……后果不问可知,所以我要你们离开。”
“我们是要离开,但你呢?一起走,好不好?”他的声音突然活泼起来。
“对,我们一起走。”
“不,我不能走,我必须留下来。”
“为什么?”
晴光踌躇着,竟不知如何说才是。
“我问你为什么?晴光,虽然无法说得太清楚,但现在的我或许已经能够回返华山,化解所有恩怨,解开所有谜团了,为什么你——”
“你要回华山?”竟忘了追问理由。
“是。”
华山,有她的笑、有她的泪、有她的爱、有她的恨,有仍生在人间的照雨,却也有徒留回忆的父亲。
“祝你们一帆风顺。”
正想跟她做简单说明的照雨闻言怔住了,怎么她会在瞬间做如此大的改变?
“你不走?”
晴光点了点头。
照雨突然想到一个人,随即松开了手。“司徒漠,你选择了他?”
当然不是!然而……“我答应过在他醒来时,我会守在他身旁。”
“你不怕经过这一夜后,他不会再像以往那样,当你如珠如宝?”不,照雨心里明白他绝不是故意要讲这种话,而且面对司徒漠,他始终无法真正的冷静。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晴光身子一僵,面色如土。
“原来你是这样看待我的?”
“晴光——”
“或你一向都是这样看待女人?司徒可从来不曾轻蔑女性。”
“换言之。他是待你极好罗?”
“你话中有话。”
“除非你作贼心虚。”
其实两人都觉得对话不该变得如此意气用事,针锋相对。偏偏又都停不下来,更遑论率先低头;一个心想:你分明瞒了我太多的事情,而我仍什么都愿意相信,为什么你还要屈辱我?另一个则是认为,如果真的什么都相信我,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不肯跟我走?
“我是贼?别忘了正被官府追捕的人是谁。”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晴光还来不及说什么,子夜已经破窗而入,大叫一声:“她出卖了我们,快走!”
“你说什么?”晴光大吃一惊。
“任晴光,我说你的爱人司徒漠现在正带兵往这农舍扑杀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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