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司徒漠据实以告:“晴光,我很想说我有答案,很想告诉你我有证据,可以证明恩师并非当年杀寒氏一门的凶手,可以证明月翔风找错了人,如果可以。”他握紧双拳,拔高了音量。“晴光,如果可以,我甚至想要跟你说:没有,月翔风他没有杀害恩师,但是,这些我都做不到,而你可知道,我是多么的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吗?”
她慢慢止住泪水,要求他:“那至少可以告诉我当时的情况。”
“恩师叫完孩子以后,钟石大笑说:‘任清辉,你总算露出真面目来了,我师父也真是个老胡涂,一而再、再而三的为你所欺,让你做过武判官不说,后来又任命你为总管,再管下去,我看连我们四兄弟的命都会被你管没了;东西呢?你藏在身上那么多年,应该也藏够本了吧?”
“爹怎么说?”
“恩师说:‘滴翠玉令我没有,命却有一条,只不过这条老命也不是你们的,而是这孩子的。”’
晴光瞪大了眼睛,这不等于承认他果然是凶手了吗?
“‘真的是你?’月翔风说,恩师则回答:‘是的,孩子,是我,这判官笔还给你,我——”’司徒漠的话声戛然而止。
“接下来呢?司徒,接下来呢?”
“很抱歉,晴光。”
“这个时候,你跟我道什么歉啊?我要知道的是,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
“坦白说,我不知道。”
“你说什么?”就算司徒漠突然出手打她,恐怕也换不来晴光更深的惊诧。
“我说我不知道,晴光,很抱歉,但接下来丁泉和钟石联手对我出剑,我不得不全心应付他们,只恍惚,只恍惚瞥见月翔风一手提起一只靴子,一手握住判官笔,等我刺死丁泉,得着空隙往他们的方向看去时。就已经是……是……唉!”
“是我赶到的时候了。”晴光帮他把话接下去。
他再重重叹了口气,然后才说:“是的,接下来你就赶到了。但在你尚未出声前,我曾听见月翔风说:‘不!不对,不对!’”司徒漠皱起眉头,一副苦苦思索的模样。“这些天来,我把事情经过反复想了又想,就这句话想不透,或许原本还有下文的,但是——”
“却因为我的狂吼,而让他没有机会出口。”晴光截断他的话
说。
“晴光,怎么责怪到自己头上来了,事情根本不是你所想的那
样。”
“不然你告诉我是怎么样?”
“我……”司徒漠无言以对。
“瞧,你也无法反驳,不是吗?”
“是,我或许无法反驳,但却可以肯定一件事,那便是恩师绝非杀人凶手,他绝对不是。”
晴光不语。
“晴光,难道连爷爷的话你都不信?”
后来天山子告诉他们说当年任清辉与寒潇交情甚笃,所以寒家一门跛灭口,当时正好远行不在的任清辉甚为自责,最后在与天山子商讨后,决定先退隐一阵子,以便暗中追查这件灭门血案。
幸运的是,任清辉当年担任武判官的时间不及寒潇长,兼之生性豪迈,喜爱办事跑腿,不善交际应酬,所以认识他的人不多,就连地海子都不晓得任清辉便是失踪的武判官。
“这事你怎么不说呢?”听过之后,海婆婆不满的念道。
“你要我说什么?”天山子反问,“之前门里的事你不爱管,之后你甚至就消失不见了,你要我怎么跟你说?”
“哼!自己教出一堆不肖的徒弟,还有脸数落我。”
别看天山子年纪已大,和老婆斗忘起嘴来,可完全不输给年轻人。“你呢?你又强得到哪里去?那个什么……什么月翔风的,武功又有多强?”
“他不只叫月翔风,他还有另一个名字,姓寒,名照雨。”
“寒照雨?”天山子惊呼:“寒潇的儿子?那个我愿本预定的接班人?”
“什么接班人?是我的徒弟,是我什么都学、什么都会,就是未屑学你天门派剑法的徒弟。”
“他既然是寒潇的儿子,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呢,早些让我知道的话……”
地海子问话讲到一半的丈夫说:“早些让你知道的话,就怎么样?好让对手斩草除根?”
“根本不会这样嘛!你想想看,若不是你躲了起来……”
回想起他们那一天的交谈,当日的疲倦感便再度袭上心头,晴光说:“我已经不晓得自己该相信什么,暂时也无法去想了,司徒,你瞧爷爷与婆婆,或许他们那种处世的态度。才是练武的人该有的吧!豁达、大度、潇——”
司徒漠打断她道:“你还不如说那是冷血、无情。”
他们夫妻冷战了二十几年,如今竟和好如初,看得人目不暇给,当然也就容易让人感慨那在这二十几年之中,其余相关人等饱受的波折与煎熬又算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正是有情,才宁可表现无情,或许正因为有满腔热血,表面才会显得泠血呢?”
“晴光……”同一个疑问,再度浮现心头,却也依照惯例,又被他咽了回去。
“好了,咱们走吧!”她说。
司徒漠一楞。“走?”
“是啊!我没别的东西,就这包袱。”
司徒漠这才看到她弯腰捉起与一个小小的包袱来斜背在肩上。“你?”
“你一直在等我,不是吗?等我一起离开华山,七七已过,我已毋需流连。”
“那你打算到哪里去?回唐山老家?”
“不,如果你不介意,我打算随你赴京城。”
司徒漠闻言一阵狂喜,脸上却不好表现出来。“真的吗?晴光。”但颤抖的声音,仍泄漏了他激动的心情。
“真的,”晴光首度露出淡淡的笑容。“真的,我打算一切从头来过。”
包括感情?司徒漠想问,却又怕她反问,没有曾经,何来从头?
“走吧!”她昂首阔步,率先下山,甚至没有再回一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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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瑞雪纷飞。
司徒漠匆匆赶到近郊的一座寺庙,刚好看见晴光走出来。
“对不起,晴光,我来迟了。”
一身素服的晴光摇了摇头。“你公务繁忙嘛!能赶来已经不错了,进去上一炷香?”
“好。”
晴光顺势接过他的佩剑与披风,伫立在庙外等候。
一年了,好快,离开华山已然一年,换言之,与父亲分别已经一年了,还有和——啊,雪下大了。
“也不撑伞来。”
晴光抬头一看,是把油纸伞。“还是你细心,司徒。”
“是你心不在焉才真。”
她没有多言,只是抿嘴一笑。“有空到寒舍来坐坐吗?”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会没空。”司徒漠护着她往外头走。
“快过年了,衙门里忙不忙?”从来都没有想过回京城后,司徒漠会进公门去吃官饭,不过那也是理所然的吧!毕竟他父亲是——“嘎?像说什么?”
“我说再怎么忙,也不及见你重要。”
“是噢,现在应得顺口,待会儿手下来叫,可又会立刻跑了个无影无踪。”晴光刻意避重就轻的取笑道。
“我只是当公差,可没把自己卖给衙门,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内心失望,表面却还得装出失笑的模样。
“说到可要做到,因为今晚……”
“今晚怎么样?”瞧她一脸慎重,司徒漠的心渐渐激动起来。
“今晚有件事,想要跟你商量。”
司徒漠也从来没有想过晴光一个以前除了练武之外,样样有人伺候的大小姐,到了京城之后却坚持自力更生,说什么也不接受他的恳求,更不肯搬进他家中,由他负安她的日常开销。
“非我不行吗?’他想更进一步的落实猜测。
“嗯,非你不可。”
司徒漠的脸宠为这一亮,不禁有些轻颤的笑道:“晴光……”
“啊!到了。”晴光却说。
可不是已到她平日工作兼生活的首堂了吗,这儿专门收容一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供他们吃住以外,也教导他们一些技艺,好让这些孩子长大之后,能够自谋生路;而晴光,就是教他们读书识字的“女先生。”
“我先送你进去,咱们慢慢再——”
“头儿!”一个略显焦急的呼声打断了司徒漠的话头。
司徒漠眉头都还来不及聚拢,晴光已经笑开。“还真被我给说中了,衙门里一定有事。”
“这真是气——”
“别气呀!”晴光扯扯他的袖子说:“先把事儿给办妥要紧,反正我总会在这儿等你。”
她一双眸子蕴含着似水的柔情,看得司徒漠一颗心微微荡漾起来,甚至忍不住牵起她的手来握住,连伞落了地都浑然未知。“无论多晚?”
一年来他们共同努力,不提过去,只看未来,虽然从来没有论及情爱,谈到承诺,但他的心意,晴光必然了解,她一定知道的,是不是?
晴光任由他执着手,与他对瑾的眼眸黑白分明,晶莹剔透。“对,无论多晚,我都会等你。”
这样对话时,他们根本不知道接下来两人的生命,将掀越前所未有的巨浪狂涛。
·精彩内容载入中·
第八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结果晴光没有等到司徒漠,她谨守诺言,彻夜未眠的等他,但直到天微明、鸡频啼,仍没等到他的身影。
公务如此繁重,真不晓得他吃不吃得消?晴光将烛火吹熄,突然觉得背脊一凉,本能转身,定睛望去,从桌上顺手拈超的棋子就要丢出——
“任姑娘,是我。”
“呼,”她收回手,同时轻抚一下胸口道:“吓着我了呢!”
是衙门的小厮,但……什么他不说话,也不吭声呢?
“二毛,”晴光一向跟着司徒漠这样叫他。“怎么了?为什么一大早就过来……”不好,心湖波动,告诉她一定有事,而且还是不好的事。“是司徒,对不对?”凑近几步,看清他发自的脸色,晴光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没错。“告诉我,司徒怎么了?他怎么了?”
“头儿他……他……”话说不至,泪倒先流了满面。
索性扣紧他的肩膀叫道:“二毛,快说,先告诉我他在哪里?”
“在大夫那里。”
“伤在哪里?”
“全部,全身都是伤,任姑娘,头儿他……他会不会死啊?任姑娘,我不要头儿死,我不要、不要!”
晴光知道现在若要他镇定下来,最有效的方式是给他一巴掌,或干脆打昏他,但是此刻连她都已跟着六神无主,哪里还顾得了他?
“带我去大夫那里。”
“嘎?”他抹着泪,好像听不懂她说的话。
“我叫你带我到司徒那里,马上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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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见堪称体无完肤的司徒漠,晴光第一个动作是捂住嘴巴,仿佛不如此便会尖叫出声,无法遏止。
“任小姐。”
“墨大夫,”即使泪眼迷蒙,仍不能不顾及礼数。“司徒他……”
墨华的嘴蠕动了一下,像是要安慰她,但嘴合几回,仍是无语。
晴光的心直往下沉去。“有那么糟吗?”
“不,”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可能引发她什么样的揣测后,墨华赶紧说:“不,我只是觉得疑惑。”
“我不明白。”
“过来看看。”
真的全身是伤,脸也肿起大半,就算他现在醒来,右眼恐怕也无法睁开识物吧!
“谁这么狠,下这么重的手?”晴光低叹,想要摸他一下,又怕会弄痛他,根本无从着手。
“这正是我疑惑的地方。”
“什么意思?”
“看来吓人,但其实他筋骨丝毫未损。”
晴光是聪明人,随即领梧。“你是说他并无生命危险?”
“绝对没有。”
“那为什么要把他打成这样?”
“说到重点了,任小姐,你来看看,”他掀起被子一角,让她看司徒漠肩上的伤。“全是棍棒所打,顶多加上拳脚,并无刀剑或其他兵器的伤痕。”
这样她总算比较放心了,但为什么……晴光锁上了眉头。“怎么会如此?”
“至少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对方并意署他于死地。”
她再想了一下,然后便叫:“二毛。”
“任姑娘。”这个十来岁的小孩听到司徒漠无生命危险之后,也不再哭哭啼啼的了。
“把事情经过说给我们听。”
“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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