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丽洁不再看手下败将，揽上好友翩然离去。
第十五章 迷迭香（上）
练习赛。
君晓杰和赵思信各带一队打对抗。君晓杰的球风偏向单打独斗，虽然进球多，但不太爱与队员交流。幸亏高一分部里面的社员，大部分球技平平，也没几人能真正与他配合起来，故此只能认分地把球传给他。而赵思信就不一样了，这个社长天生爱笑爱闹，很照顾人，相较起来，他们那一队就比君晓杰的队伍热闹得多。
“喂，君晓杰！拜托你也传一下球好不好？”赵思信走到正在喝水的少年面前，压低了声音，“篮球毕竟是团体运动。你总是这样，大家会有意见的。”
“对啊，拜托你不要总是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谦虚一点，OK？”
穆灵亦步亦趋地跟过来，用“我是为你好”的表情，同样压低了声音说道。
她还是比较喜欢身旁领袖气质浓郁的大男生，根本无法了解某人的诡异喜好——看君晓杰那张女孩子似的脸，难不成她还有同性恋的倾向？
“我看这句话，还是原封不动的送还你比较好，那个什么……杜小姐？”
程丽洁在发毛巾，正好走过来，凉凉的添了一句。
新仇旧恨一齐涌上，穆灵顿时爆发了：“你少在那里阴阳怪气的！我在和他说话，有你什么事？！”
“是没什么。不过，拜某人所赐，我开始喜欢管闲事了……”
赵思信皱眉：“你们俩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每次见面，火药味儿都这么浓？”
“你去问那个道姑！”
“我要是道姑，你又是什么呢？交际花？”
“都少说两句吧……”
赵思信被女孩子的争吵牵扯进去，忽略了站在一边的少年。
君晓杰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转身，离开是非之地。
*
“啊！！”
就像电影镜头一样，迅速而流畅的画面。这次意外发生的整个过程，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
下半场伊始，君晓杰带球向篮下冲去，赵思信在其后紧追不舍。他拿着球，摆出个要上篮的样子，思信于是探身拦截。
令众人没想到的是，一转手，君晓杰居然又把球递了出去。
赵思信当时的惊讶，也许比接到传球的那个人还要大。他根本没想到，这家伙表面看上去一副倔强而沉默的样子，居然还拥有此等知错就改的好品性！
可是已经晚了，赵思信刹不住车，狠狠地，冲着君晓杰撞了过去。
若是平常人，君晓杰没准儿还能躲过去。可怕的是，赵思信奔跑起来的速度也不是盖的。
他被撞到球架上，闷哼一声，缓缓滑坐到地上。
一直在较劲的程丽洁和穆灵，在同一时间尖叫出声。
君晓杰垂着头，一动不动。
赵思信脸色苍白，半蹲半跪在他身旁：“喂、喂，你碰到哪里了？！”
全场都乱了。有几个女孩子害怕得哭起来。赵思信想也没想，直接把少年打横抱起，吼了一句：“都给我安静！”
看似好脾气的社长，其实是不怒而威的典型，就这么一嗓子，把所有人都震住了。他喘着粗气吩咐：“来一个人跟着我，把他送到校医院去！剩下的人，继续练球！”
穆灵和程丽洁不约而同地跟了过去。
*
“他只是昏过去，医生说不会是脑震荡的！你们都走吧，大小姐们！”
“不要，我要陪着你（他）！”
两道骄蛮的女声，一齐说道。
赵思信皱了皱眉：“穆灵，我记得你说今晚你家有重要的派对，不早点回去做准备，伯父不会生气么？你这穆家的小公主，总不能蓬头垢面地出席宴会吧？”
“哎呀——”本来打算放学后去购物、美容、重新做头发的穆大小姐轻叫出声。
“还有你，程丽洁，我依稀听班导说过，今天是期末复习特修班开课的第一天，你不是想给老师留下第一个坏印象吧？”
“啊——”这是决心要以最完美的表现，诠释高中生活的程大才女的叹息。
于是，十分钟之后，病房里终于安静下来。
赵思信坐到沙发上，喘了口气。
抬眼看过去，那名少年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精致如人偶似的面孔，没有血色。
他是不是有什么压力？
医生说，他有轻微的贫血。
赵思贤的脑海中，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这少年，没准儿是吸血鬼变的。
难道不像么？
苍白的肤色，俊美的外貌，清瘦的体型，冰冷的气质。
他没什么朋友，成绩也只不过中等。平常在班里不怎么说话，很安静的男生。就因为长相出众，女孩子们对这个几乎可以说是阴阳怪气的男生，格外宽容。
也因为这，刚开始的时候，班里的其他男生都看他——很、不、顺、眼。
赵思信并没在意过，除了初见时，也曾慨叹居然有男人能生成这般“绝色”，基本上，他就再没正眼看过君晓杰。
一直到上高中的第一节体育课，看到君晓杰打篮球的样子。
所有人都被震撼了，包括体育老师。
赵思信那时才知道，居然有人可以跳跃起来，让你错觉他在天空中飞翔。
少年就此化作一张石刻名片，依旧是平板的印象，然而被镂刻在人心底，再也无法忘记。
极端的神秘，极端的……诱惑。
他站起来，刻意放轻脚步，走到病床前。
*
现在，这个印象中平板的人，就在……眼前。
单眼皮，极长的眼线。赵思贤知道，这是当年极具特色，如今急剧减少的“丹凤眼”，非常东方风情的眼睛。
以男生而言，过于细致的脸皮，过于水润的双唇。
一张堪称美丽的睡脸。
私下里，有班里男生曾经恶毒而猥亵地说过，君晓杰若是到了泰国，肯定能成为顶级的人妖。
是么？
凭心说，赵思信不这么想。
假如曾看到君晓杰，在篮球场上斗志昂扬、睥睨天下的眼神，你只会想叩伏于这少年天子的脚下。那是一种强悍而可怕的气势，足教对手心惊胆战。
那时候，这张乍看起来不乏阴柔的脸，是那样的神采飞扬，炫目到令人移不开视线。
赵思信有点迷惑，究竟哪一张脸，才是真正的他？
“更确切地说，究竟是哪一张脸，才是我……”
他的手指，停在少年微启的唇瓣。闪着玫瑰的色泽，很美丽……很……
停止！！
他猛然抬起头，被自己的举动吓坏了。
刚才他——竟然——？！
赵思信慌乱地站起来，飞快地冲出门去。
此刻，躺在病床上的少年，发出了轻柔而平缓的呼吸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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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迷迭香（下）
萧晓吃过午饭，正打算回家睡一下午的懒觉。结果刚走到办公楼附近，她就被人拦截了。
人家可没喊什么“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之类，乱七八糟的话，只消一个很具威胁……不对！应该说是很有“气质”的眼神丢过来，萧晓的前进路线立即拐弯，笑容异常灿烂地迎了上去。
这样的态度，的确有点狗腿的嫌疑，不过你要知道，此人是相当厉害的。饶是一向嚣张惯了的萧晓，也不得不礼让“十”分。
你道是谁？原来是教授萧晓班级文学知识的李老先生是也。
李教授的年纪已经很大了，不过他“面容清矍，眼神睿智，颇具仙风道骨，是一名非常有气质的老人”——这是，初识者的普遍看法。
但在萧晓的内心深处，并不是这么想的。
开玩笑！你见识过真人版喷火之后，还会觉得这只老头暴龙“很有气质”？！
萧晓很没种地被震慑，就此倒伏在人类哥斯拉的巨爪之下，永世不得翻身。最可悲的是，她只要一见到李老头，就会反射性变得谄媚起来，端茶倒水、揉肩捶背、上天入地、赴汤蹈火、无所不能。
上帝啊，就原谅她这个可怜的孩子吧。她也不过是个普通的人类罢了，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打得过一只化装成老头的暴龙……
萧晓一面点头哈腰，一面在心里这么想着。自己这么做是明智之举，决不是丢人！
李老头旁边，站着一位气质出众的年轻女子。看上去大约二十五岁左右，中等个头，身材纤细，笑意温婉的女孩子。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羽绒服，是那种很简洁的，没有什么花哨修饰的款式。这种制式化的衣服，女孩穿了，非但没有一丁点僵硬的感觉，还让人觉得很舒服，很漂亮。她身上有一种罕见的、纯良的气质，那是天生的温润与书卷气相结合，淡然又隽永，而并非一味女性化的温柔。
萧晓眼睛一亮：哇，气质真好的姐姐啊！
李老头介绍说这是新来的实习老师，下周一开始上课。他委托萧晓带她参观校园。
萧晓很高兴地接下这桩活，虽然她和老头要求的交换条件——晚两天再交作文失败了。
她是天生的自来熟，当下挽起女老师的胳膊，兴冲冲地领人家满校园乱走。
“……老师叫掩玉？这名字很少见呢。”
“是。”李掩玉微笑着，很喜欢这个热情的小妹妹，“取自一本我父亲最爱的小说——猜猜看？听李教授介绍，萧晓可是个鬼精灵呢。”
“是吗？我不相信李老……师那么好，他一直说我是‘捣蛋鬼’来着……”萧晓嘟囔着，大眼滴溜溜地转，“嗯……《红楼梦》？”
“嗳？！”李掩玉瞪大了眼，“果然不简单呢！”
萧晓惊喜：“我猜对了？！”
“是啊。‘掩’字暗指的是‘黛玉葬花’的‘葬’字；‘玉’字就是‘林黛玉’。”李掩玉赞叹道，“果然是玲珑奇巧的女儿心啊。”
“哈哈，其实我也是瞎猜的啦……”萧晓得意地笑，“李老头最近的口味高雅了，净搞些阳春白雪的东西，比如说要我们写中国古典文学的读后感……我见他桌子上有四大名著，干脆投其所好，写的就是《东方与西方的爱情悲剧——林黛玉与朱丽叶之比》……碰巧、碰巧啦！”
“李……老头？”
萧晓这才知道自己被美女夸两句，头脑发热了，竟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言论。不好，得赶紧补救！
“万寿无疆之谓老，顶天立地之谓头——我其实打心眼里尊敬李教授，才这么称呼他的。”
掩玉老师的眼瞪得更大了。
这是文学野史上的典故，纪晓岚纪大学士说的。他叫乾隆“老头子”被听到，就拍了这么个巨大而响亮的马屁，最后化险为夷了。
萧晓咬了咬牙，做最后一搏：“那个……虽然教授一直知道我对他的崇拜，但还是要请李老师切勿声张……
李掩玉终于笑出声来：“你这个小丫头，还真是鬼机灵……好啦，不要紧张，我不会告诉李教授，你私下里叫他‘老头’的事。这就算……咱们俩的小秘密吧。”
“老师，您真是……蕙质兰心的好人啊！”
“你现在不要这么恭维我，让我觉得有压力哈！”
“我是真心的！还有就是……我觉得哦，林黛玉确实很美、很有才华、很吸引人，可是以她为名……好像不是什么好彩头。”她看掩玉一眼，很义气地道，“不过，你放心好了，有我在呢！我决不会让你被人欺负的！”
看着小丫头拍胸脯的样子，李掩玉禁不住笑了：“好啊，那我就在这里先谢谢你喽！”
说笑之间，成就一段女孩的友谊。
谁都不会当真吧，那个……红颜薄命的林妹妹……
*
她们走走停停，一路欣赏着蔷薇学园内优美的景色，一直走到了体育馆。
“嗳？今天没课，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社团的练习也该完了呀……”萧晓疑惑地看看手表，突然间脸色大变：“糟糕！”
“怎么了？”李掩玉不明就里。
“我说好像记得有什么事呢！”萧晓懊恼地拍头，真是见色忘义的女人！“今天是我死党比赛的日子！”
她居然给忘了！
昨天南刚说过今天要打比赛的，还邀她参加来着！她怕上午的形体训练，影响到下午的赛场发挥，有损她“篮球明星”的光辉形象，所以尽管很想，最后还是婉拒了。南说没关系，她只要过来“指点、指点”就好。她听出了男生语气里的炫耀，明白他又学会了新的技巧，也是蛮好奇的，于是满口答应，今天会过来给他们加油助威。可是她……居然把这回事给忘光了！
真是的！越来越没用了！上午的时候，在形体训练课上走神，被埃瑞克那厮教训。就算气愤于他居然打女孩子耳光，但在心底，她也觉得……是应该打！当然啦，这话是不能说出来的。自己打、骂自己都可以，这种崇高的行为叫做“反省”；若是别人打、骂自己——那还了得？那可是“侮辱”、是“伤害”！！中午的时候，她又被美少年迷得晕头转向。什么朋友之约？早丢到爪哇群岛啦！接着遇到李掩玉，她的“恋美癖”又发作了，恨不得把这气质绝佳、心地纯善的美女，当成一尊菩萨供起来！要不是偶然走到了这里，她还沦陷在美女的梨涡浅笑当中呢……嗯，果然是很漂亮的小梨涡……
“等等、等等！”萧晓挫败地叫，“我不能再逃避现实！现在犯错了，必须补救！”
李掩玉站在一边，看着萧晓瞬息万变的精彩表情，越发觉得这丫头好玩了……
*
中场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