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秋,你是帮他还是帮我?」萧若离突然张口问南宫秋实。南宫秋实一楞,抓着父亲的手不觉之间松了下来。
看着儿子的神情,南宫撷英心头一震,无边怒火顿时陡升。原以为南宫秋实对萧若离只是虚以委蛇,但现在看来,自己引以为傲的独子根本是在假戏真做,这还了得!
「小秋,如果你对我并无爱意……那么,把我的信物还来!」萧若离还是只看着南宫秋实,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了手。「既然你对我的感情都是假的,那我也没必要把『寒髓魄』交给你。」
「小秋,为什么不说话?东西呢?为什么还不给我?」
「『寒髓魄』?」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西门冬里突然站出来问,「那不是苗疆的圣物吗?传说此物极为神奇,若佩此物,对内力修为大有裨益,据说一年修为可抵数十年。不知道这位公子说的可是那个『寒髓魄』?」
听到此话,人群又开始躁动起来。如果真有这样的东西,那可真是习武之人的无价之宝。无数贪婪的目光立刻将萧若离包围。
「你是谁?」萧若离将目光投向面前那个眼角微微有些下垂,面目却十分俊美的青年。
「我叫西门冬里,是专门赶来看秋实娶表嫂的,不过现在看来,他好像娶不成了。」西门冬里很惋惜地摊手,「婉儿表妹善良又美貌,从小她就很喜欢秋实,你看看,你这么一闹,她一定会很伤心。」
「她那么好,不如你娶回家吧。」萧若离笑了笑。西门冬里他是知道的,或许他是四大家族的继承者中最为纯朴憨直的。以前听东蓠夏树提到过他,萧若离对他的印象还不坏。
「你可别乱说,」西门冬里摸了摸鼻子,「我可是有意中人的,他又凶又狠,如果被他听到你这么说,说不定我会被他用刀削掉鼻子。」
「是吗?真有趣的人。如果有机会,我也想见见他,说不定还可以跟他学两招。」萧若离笑着对西门冬里点点头,「我现在没空,等我把这边的事处理好了,你可以带我去见他吗?」
呃……咦……西门冬里抓抓脑袋,自己好像又惹出什么事了。
「臭小子,还真是目中无人。」南宫撷英冷笑一声,抽出了长剑,「你这个魔障,让我把你清理了。」
「臭老头,我跟你儿子要回我自己的东西,你过来瞎掺和什么!」萧若离大叫一声,震得在场各人耳中嗡嗡作响。
「狮子吼」!这不是少林的七十二绝技之一吗?这青年人怎么也会用?
南宫撷英吼一声,执剑便刺。萧若离轻轻一闪,让过了剑锋,眼睛却还是没瞧他一眼。
「小秋,我的寒髓魄呢?快点还给我!」也没见他怎么动,萧若离的手已经伸到了南宫秋实的胸前。众人一阵惊呼。电光火石之间,萧若离形如鬼魅一般,轻松避开南宫撷英又伸手攻击南宫秋实,轻灵飘乎的身法中原之内从未见过,年纪轻轻竟能有如此高的修为,不觉叫人又惊又羡。
「阿离,寒髓魄并不在我身上。」南宫秋实身子未动,人却陡然向后飘了数尺。看他的身法,竟跟萧若离有几分相似,较其父又高出许多。
「不在你身上却在何处?」萧若离不依不饶,如影随形地跟上去,转瞬间便和南宫秋实拆了几招,「难道你把它丢了?还是说你将它送给别人了?」萧若离突然长啸一声,南宫秋实怔了怔,却没想到萧若离转身扑向呆在一旁的新娘。
「阿离,你做什么?」南宫秋实惊叫。
「啪!」新娘的头巾被一把抓落,露出一张因惊恐而苍白的美丽容颜。
「新娘子别怕。」萧若离苦笑了一声,「你是东蓠夏树的亲妹妹,看在你哥哥的面子上我不会难为你,你把寒髓魄交出来我就走,你可以跟你的新郎哥哥继续快快乐乐地成亲洞房。」
新娘尖叫着,向她的父母奔去,脸色苍白得似乎随时都会晕倒。看萧若离出手袭击新娘,大厅之内顿时陷入混乱。
东蓠颍飞身而出挡在女儿身前,清癯的脸上一片凝肃。
「阁下未免太过张狂,你想跟四大家族为敌吗?老夫劝你回头是岸,早早抽身,不然小心你的性命。」
「哼,威胁我?」萧若离仰天大笑,「今天你们就是一起上来我也不怕。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一个个打的什么鬼主意当我不知道吗?难怪夏树他不肯回家,这种家不回也罢。」
「夏树?」东蓠颍的手抖了抖,「他在哪里?你快点说,他在哪里?」
萧若离冷冷看着他:「当初不要他的人是当父母的你们,现在又问他的下落做什么?」
「喂,新娘子,你快点把寒髓魄交出来,不然我会搜你的身,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东蓠紫婉从父亲身后露出头来,定了定神怯怯地说:「我没有那个什么魄的,不过,你真的知道大哥的下落吗?可不可以告诉我们,我们全家都很想他。」
「你别找了,寒髓魄在我手中。」
萧若离回头看时,南宫撷英正高举着寒髓魄向他走近。
「这是神衣教教主的信物对吧。你身为神衣教中之人,见到教主信物还不下跪束手就擒吗!」南宫撷英阴冷着脸,眼中却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萧若离愣了愣,看着南宫撷英好像看着一个怪物。
「怎么样,吓呆了吧。」南宫撷英一手拿着寒髓魄,一手拿着长剑,看起来准备一剑将萧若离刺个穿心窟隆。
「是啊,我吓呆了呢。」萧若离灿然一笑,「真奇怪,我交给小秋的东西居然会落在你的手中,你从小秋那儿搜来的?还是他特意送给你的?」
「老夫寻它寻了几十年,如今终于落到了我的手中。」南宫撷英哈哈大笑,「非但可以得到这个宝物,连苗疆的第一大教神衣教看来也要尽归我手了。」
「做梦。」萧若离淡淡地看着南宫秋实,「怪不得对我甜言蜜语,原来一切只是为了帮你的老爹骗我的寒髓魄。难道你没有跟他说过,就算有了寒髓魄也得不到神衣教吗?」
南宫秋实胸中发堵,面对着萧若离一句话也说不出。
「是啊,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萧若离神情黯淡,让人见了心中不忍。
看着南宫秋实面对指问面有愧色而不辩解,人群之中已有不少人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事实当前,看来是南宫撷英父子因为觊觎宝物而设了圈套骗人骗宝啊。名门大家居然也会做此勾当,不少人对南宫父子渐生不齿之心。
「没出息的东西。」南宫撷英恨恨地骂了声,现在南宫家的声誉是再也无法挽回了,他对萧若离更是恨之入骨。举起剑,南宫撷英发誓要将萧若离刺死于剑下。
「哼!」萧若离冷笑数声,身形一动,在场之人没几个能看清他是如何掠到南宫撷英的面前,又如何伸手将寒髓魄抢下的。众人耳中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声响,等回过神之时已看到萧若离手举着寒髓魄,站在一旁冷笑的样子,而南宫撷英,手捂着面颊,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看着他,一张脸,红得像是可以滴出血来。
「你、你、你、你……」伸手指着萧若离,南宫撷英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你?」萧若离冷笑着,「我不过是拿回自己的东西顺便给你这个不知好歹的老家伙一个耳光而已,如果你还嫌不够,我可以再免费送你几记。」
「阿离,够了!」南宫秋实飞身挡在父亲身前,「一切都是我的错,请你不要再闹下去了。」
「闹下去?」萧若离凄然一笑,「南宫秋实,对不住,我不小心妨碍您成亲了。好,好,你真是好……」
「秋实,你还发什么愣,那个小畜牲如此羞辱我,你不把他杀了,就永远别再喊我爹!」南宫撷英把自己手中之剑往南宫秋实手中一塞,将他推向前。
「老头儿,伪君子、真小人!」萧若离心中正苦得紧,偏偏南宫撷英半步不饶地逼过来,心中愁苦不觉都向着他爆发,「真是找打!」手一伸,一个耳光又狠狠地在南宫撷英脸上落下。
「不要啊!」南宫秋实跟他的娘亲一起叫起来,却止不住萧若离毫不留情的又一记耳光。
眼见着萧若离的手伸过来,自己偏偏怎么躲也躲不过去,南宫撷英被打的何止是耳光,当着众多宾客的面,他无论是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干净,脸上火辣辣的痛,心里更是火辣辣的痛,一口气堵在胸中出不来,南宫撷英喉头一甜,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看着萧若离还要打下去,南宫秋实再在不能坐视不理了。
「阿离,你快点住手!」随着话音,南宫秋实的长剑递了出去。见南宫秋实举剑刺向自己,萧若离愣了愣,却只是这一愣神的功夫,剑尖已经刺破皮肉。南宫秋实大惊失色,刚要撤剑,冷不丁身边的南宫撷英猛地一推他的手肘,只听得皮肉撕裂,金属与人骨相磨的刺耳声音,长剑牢牢地嵌在了萧若离的胸肩。
萧若离退后了几步,而南宫秋实也松开了执剑的手,一时之间,偌大的厅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眼前一幕惊呆了。
「阿……离……」南宫秋实向前迈了一步,萧若离向后退了一步。
「你终于还是向我出手了。」萧若离伸手将身体外的剑身一扭,将残剑扔在了地上。鲜血染红了他的前胸,刺伤了人的眼睛。
萧若离看着南宫秋实,眼角渐渐变得潮湿。
「你居然,会动手……」
「不是的,不是的,阿离,你听我解释……」南宫秋实越向前进,萧若离退得越后。
「解释什么?你刚成亲,又亲手伤我,跟我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萧若离突然仰天大笑,笑声震天,体内的血随着笑声流出更多。
「求求你,别笑了!」南宫秋实面如死灰,「阿离,让我看看你的伤好不好?我们找别处好好谈谈行不行?」萧若离的笑声听在耳中,实比哭声强不了多少。
「南宫秋实,我恨你!」萧若离仰天长啸一声,纵身越过众人头顶,掠出了厅门。
「阿离,等等我!」南宫秋实正要跟过去,却被南宫撷英一把拉住。
「孽子,你还嫌不够丢人吗?」看着南宫秋实赤红的双眼,南宫撷英气急败坏地阻止。「南宫世家的脸被你丢尽了,你若跟着那个邪魔走,就永远不要再进我南宫世家的门!」
「放手!」甩开父亲的手,南宫秋实头也不回地奔了出去。
厅中的众人不知谁发了一声喊,竟然全都跟了去要瞧个热闹,转眼间,厅中便只剩下南宫与东蓠家的几人。
东蓠颍看着南宫撷英,跺了跺脚,把女儿拉过来。
「婉儿,我们走。」
「爹,去哪里?」东蓠紫婉抹着眼泪怯生生地问。
「哼,闹成这样了,我东蓠家可不能成为江湖上的笑柄。我们这就回东蓠世家去,以后跟南宫家再也用不着来往了。」说着,东蓠颍一手拉着女儿,一手拉着妻子,带着东蓠家的仆从怒气冲冲地走了。
「孽障!孽障!」南宫撷英气得浑身发抖。「这个孽子,我非杀了他不可!」伸手从身边的家仆身边抄了一把剑,他也跟着冲了出去。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眼前已看不见任何东西,萧若离只是凭着本能和直觉奔跑。胸前的血还在流着,将他的气力和精神一点点带走,除了心在痛,胸前的伤早已麻木感觉不到疼痛了。不要哭、不要哭、不可以为了他哭!心里是这样叫着,可是眼中的热潮却一刻也没有平息过。不知跑了多久,呼吸开始变得困难,大脑仿佛被什么抽干,又像被什么充满,空空荡荡却又几乎涨裂。凌乱着脚步,四肢开始变得疲软,从苏州一路赶来,萧若离几乎没有休息过。胸口的血像是快要流干一般,觉得风正在向伤口中钻一样抽痛着,对萧若离来说,精神上受的伤远远要比肉体上的伤严重得多。
第一次觉得这世间生无可恋,萧若离却又万分地心不甘情不愿。或许是因为太过顺遂,第一次被人背叛而且背叛者还是自己的爱人这更让他无法忍受。真是,让人觉得——好狼狈!
「我不值得你去爱吗?还是说,从开始到现在,你从来没有真正地爱过我?」萧若离捂着快要撕裂的胸口大声地问。可是除了风声、水声和山间的回音,没有人回答他。
这里看来为什么会这么熟悉?萧若离踉踉跄跄地扑到眼前的大树下,背靠着树干仰面向天。叶缝中偶尔透过的阳光如一根根丝线落在他的身上,将他苍白的脸颊染上了一层金光。耳边的水声更加清晰了,那是汹涌的江水以万钧之力拍击着崖壁的声音。不久以前,他好像也曾这么靠在这棵树上听过江水的声音。那是多久以前了?为什么清晰得历历在目却又模糊得如梦如烟?
「阿离!」远远的,急切的呼喊声飘进了喘息着的萧若离耳中。
「不要我,为什么还要追过来?」萧若离捂着脸笑着,笑得浑身发颤,指间却又有泪水不断地溢出。「对了,他要的东西又被我抢回来了,当然要追啦。」
「阿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