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楼以后,梅蒂瘫倒在茱丽的四柱床上。〃最糟的已经过去了。〃迈特平静地告诉她。
梅蒂眼也不抬地摇摇头。〃我不这么想,我想这才只是开始呢!〃她把最小的一个问题提出来:“你的父亲第一眼就不喜欢我!”
迈特笑着说:“如果你不曾瞪着他手里的茶杯,紧张得好象里头有一条蛇,情况也许会好一点。”
“我是那样吗?〃梅蒂闭上眼睛,仿佛想摆脱刚才的记忆。
迈特低头看着这位横躺在床上的美人,仿佛一朵憔悴的花,他不禁想起当初在葛伦俱乐部里的她是那么自得,那么幽默。她的改变令他心情沉重,同时他在心里列举着他俩之间的关系:
他们全然不了解对方;可是他们对彼此的了解却是最亲密的一种。
跟其它曾与他发生性关系的女人比起来,梅蒂实在是天真得很;可是他怀了他的孩子。
他们之间的社会地位相距何止几万里;可是现在他们要借由婚姻来筑桥跨过这道鸿沟。
然后再借由离婚扩大鸿沟。
他们简直没有一点共通之处——除了那天晚上的做爱。在那次甜蜜、火热的缠绵中,他怀中那顽强的女暴君竟变成了一个惊慌的处女,然后又变成一个让他兴奋的对象。那一夜缠绵这几个星期来一直索绕在他脑海。他原是一个甘心被引诱的对象,结果却转变为引诱者,热切地为他们两人带来终生难忘的经验。
也多亏那一晚的努力,他变成了一个父亲。
结婚生子固然不是他近几年的计划,不过也是迟早要做的事,所以现在他要重新调整计划以配合这情形。虽然这个责任来得很不是时候,但是他以往也肩负过更大的责任。目前他最首要的责任是使梅蒂的脸上恢复笑容与希望,所以他俯在她身上,双手握着她的肩,开玩笑地命令着:“振作起来吧,睡美人!”
她睁开眼睛,望着他带笑的唇,然后又迷惘地看着他的眼睛。〃我办不到,〃她低声说道。〃这整件事情实在太疯狂了,我们结婚只会使事情更糟。”
“你为什么这么说?”
“为什么?〃她的睑羞红了。〃你知道为什么,老天,从那天晚上以后你就不曾打算再约我,你连一个电话都不打来。所以怎么可能——”
“我是打算打电话给你,梅蒂,〃他打断了她的话。〃在一、两年以后——我一从南美洲回来就要打。〃要不是心情实在不好,梅蒂真会笑出来了。不过他接下来说的话又使她惊讶得心跳加速。〃如果我知道你真的想接到我电话,我早就打给你了。”
梅蒂半是不信,半是希望,她闭上眼睛,设法控制自己的反应。这一切都太极端了——极端的失望,然后是极端的宽心,现在又是极端的希望与喜悦。
“打起精神来!〃迈特又说道,而且很高兴知道她显然想再见到他。他原以为在那一夜缠绵之后,她会重新考虑他们地位之悬殊,然后决定不可能与他进一步发展友谊关系。
她深吸一口气,想依从他的话振作起来。她深深一笑,说:“你要做个唠叨不休的人吗?”
我想那是太太们的事。”
“那么丈夫们做什么?”
他故意装作高高在上地说:“丈夫发命令。”
她甜笑着说:“你要打赌吗?”
迈特好不容易才把目光自她那迷人的嘴唇移到那双宝蓝的眼睛上。着迷之余,他老实地回答道:“不要。”
结果梅蒂竟然哭了起来。他正在责怪自己未能逗她开心,她已伸臂勾住他,把他拉到她的身上,然后把睑埋在他的肩头。他在她身边躺下,搂住她因哭泣而颤动的身子。许久之后,她终于呜咽地说:“农夫的未婚妻是不是得学着淹制泡菜?”
迈特差点笑出来,他抚着她柔滑美丽的头发。〃不是。”
“好极了,因为我不会做。”
“我也不是农夫。〃他安慰着她。
然后真正让她伤心的事又使她哭了起来。〃我本来两个星期以后就要进大学的。我必须去念大学,我……我打算将来要当董事长(另意为:总统)的,迈特。”
迈特讶异地看着她〃这个野心可真不小,要当美国总统……”
他绝对认真的口气,令他怀里的梅蒂带着哭声笑了出来。〃不是美国总统,是柏氏百货公司的董事长!〃她美丽的泪眼里如今漾着笑意。
“谢天谢地,〃他努力要她保持欢笑,没注意到他的话所延伸的意义地说。〃我确曾计划在几年内发一点小财,可是要帮你把总统的位置买下来,就实在是能力有限了。”
“谢谢你。〃她微笑着低声说。
“谢什么?”
“谢谢你让我笑。我从来不曾这么大笑过,结果好象一笑就停不下来了。”
“我希望你不是在笑我的发财梦。”
他的口气虽然轻松,但她感觉出他十分认真。她看见他脸上的决心,想到他所表现的慎重和沉着,令她直觉地觉得他有一种成功所需的力量与意志。终于,她带着微笑,平静地说道:“我相信你会成功的,迈特。〃她说着捧住他的脸,笑意使她的眼睛也泛着光采。
迈特张口想说话,可是说不出来,因她的触摸、她的眼神和她的身体已完全迷住了他的心思。六个星期前他对她的那种痴迷又回来了。他俯身向她,饥渴地吻上她的唇。当她也张开唇配合他的动作时,他感到一阵狂喜,所有的理智都消失了。几分钟以后,正当他全身沉浸在情欲之际,她突然挣开他的嘴,用手挡在胸前。〃你的家人,〃她喘着气说。〃他们就在楼下……”
迈特很不情愿地把手从她的胸前拿开。他的家人,他都忘了。他父亲一定已经猜到了他们得仓促结婚的原因,也一定对梅蒂作了错误的判断。他必须下楼把事情说清楚,如果他留在楼上和她耽乐,对澄清误会没有什么帮助。梅蒂似乎总有一种能令他失去控制的能力。
他抬起头深吸一口气,然后下了床,离开她的诱惑,但仍靠着床看她坐起身子并匆忙整理衣衫。他笑了起来。我开始觉得有名无实的婚姻不仅可怕,而且毫不实际。我们显然对彼此都有强烈的吸引力,也共同孕育了一个孩子。也许我们应该考虑像真正的夫妻一样生活。谁知道呢,〃他耸一耸肩,嘴边漾着笑意。〃我们也许会喜欢那种生活。”
这时就算他突然长翅膀飞起来,梅蒂也不会觉得讶异。这如果是个建议,该有多好,但他似乎只是在评估。这令她既气他那事不关己的淡漠,又有些为他肯考虑而觉得愉快和感激。但是她又想到一个不甚愉快的问题。〃你不知道我爸爸会有怎样的反应,〃她说道。〃我现在身无分文,迈特,而且我爸爸很可能取消我的继承权。”
“不管他怎么想,我一分钱都不会拿你们的。你考虑看看,〃他警告着。〃如果我们真的要结婚,就要完全靠我所赚的钱生活,现在这样,以后也是。”
梅蒂慑于他的命令口气之余,又有一种奇特的欢喜与感激。她没有回答他的话。
“你要好好想一想,因为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当真的。〃他说完就直起身子,但唇间仍带着笑。〃不必急,你有三天的时间可以决定。”
他离开以后,梅蒂对于他作结论、下命令和作决定是如此快速而感到讶异。费迈特这个人简直令她捉摸不透,一方面那么温柔,一方面又那么刚毅。她睡着之前的想法是,他终将变成一股不容他人忽视的强大力量。
不知迈特对他爸爸说了什么,总之似乎很有效果。当梅蒂下楼吃饭时,费比棋看起来已经接受了他们要结婚的事实,而不再有异议。不过主要还是由于茱丽的喋喋不休,才使晚餐的气氛融洽一点,也使梅蒂不致那么紧张。
费比棋是个阴郁的人,脸上总是带着落寞与忧伤。但茱丽却开朗而乐观,也乐意负起做饭与管家的责任,而且非常崇拜她哥哥。
“芝加哥有一家柏氏百货公司,〃茱丽对梅蒂说道。〃我有时候在杂志上看见他们的广告,东西都美极了。迈特有一次送我一条他在那里买的丝巾。你有没有去那里买过东西?”
梅蒂点点头。提到公司就令她不自觉现出温暖的笑意,不过她并没有再进一步说明。她还没有机会告诉茱丽她与柏氏公司的关系,费比棋对她的车子已经有了那么负面的反应,所以她现在还是不要提比较好。但很不幸的,莱丽并不放过她。
“你跟柏家的人有关系吗——我是说相氏百货公司的老板?”
“有。”
“很近吗?”
“相当近。〃她无奈地说道,但茱丽兴奋的眼神又令她觉得很有趣。
“多近?〃茱丽问着,手中的叉子放了下来。迈特也停了下来,咖啡杯举在半空中,眼睛盯着她。费比棋则靠着椅背,该起眉头看着她。
梅蒂认输了。她叹一口气,承认道:“我的高祖父创立了柏氏百货公司。”
“真是妙极了!你知道我的高曾祖父做了什么吗?”
“不知道,什么?〃梅蒂问道,茱丽的热情使她忘了去看迈特的反应。
“他自爱尔兰移民来美国,建立了一座牧马场。〃茱丽说道,同时起身收拾桌子。
梅蒂微笑着帮她收拾。〃我的高曾祖父是个马贼!〃两个男人则拿着咖啡到客厅去了。
“真的?〃茱丽问道。〃你确定吗??
“我确定,〃梅蒂说道,并强迫自己不转头看迈特离开。〃后来他们把他吊死了。”
她们洗了一会儿盘子,然后茱丽说:“爸爸这几天上大夜班。我要到一个朋友家里念书,不过早上会回来弄早餐。”
梅蒂问:“念书?现在不是暑假吗?”
“我念暑期班,这样十二月就可以毕业了——正好是我满十七岁之后两天。”
“那么年轻!”
“迈特十六岁就毕业了。”
“噢,〃梅蒂说道,心里在想这么好混的学校大概什么都没教。〃你毕业以后要做什么?”
“念大学。〃她得意地说。〃我有一份全额奖学金,主修生物。迈特就是一直等到现在我能独立了才放心要离开。不过这样也好,使他一面等我长大,一面有机会拿到企管硕士的学位。但是他一直得工作来付妈妈的医药费。”
梅蒂愕然地看着她。〃迈特有机会拿到什么?”
“他的企管硕士学位。迈特在大学里拿了双学位——经济与财政。我们家都是很爱念书的人。〃她这才注意到梅蒂茫然的表情,迟疑地说:“你……你对迈特真的毫无所知,是不是?”
只知道他的吻与做爱而已,梅蒂腆颜想着。〃不多。〃她细声承认着。
“好吧,你也不必怪自己。大部分人都觉得迈特不容易了解,而你们两人认识才不过两天而已。'梅蒂简直不敢面对她。〃梅蒂,〃荣丽又说道。〃这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是说你怀孕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梅蒂手中的杯子掉了下来。〃迈特告诉你了?〃她好不容易挤出话来。〃还是你猜的?”
“迈特告诉我爸爸,而我在旁边偷听到的。不过事实上我早已经请到了。”
“真是好极了。〃梅蒂不知该说什么。
“我也觉得,〃茱丽说道。〃本来我还以为我是唯一满十六岁还是处女的人呢!”
梅蒂闭上眼睛。迈特竟然跟他父亲讲这种事令她很生气。〃他们一定说了我不少闲话。”
“迈特没有说你的闲话!他只是要纠正我爸爸对你的观念。〃这句话使梅蒂觉得好过一点。〃在我念的高中里,两百个女孩之中就有三十八个怀孕了。不过事实上我向来不担心这个,大部分男孩子都不敢吻我。”
梅蒂觉得自己应该接腔。〃为什么?”
“因为迈特,艾德蒙顿每一个男孩子都知道费迈特是我哥哥。他们知道如果他们想打我的主意,迈特绝对不会放过他们。〃她笑着说:“在保护女孩子的贞洁方面,有迈特在就像是戴了贞操带一样。”
梅蒂忍不住说:“怎么我的看法好象不一样。”
茱丽笑了起来,梅蒂发现自己也跟着她在笑。
洗完碗盘之后,她们回到客厅。梅蒂本来以为得无聊地坐在那里看电视,没想到茱丽提议一起玩〃大富翁〃,两个女孩联手都骗不过迈特,到后来简直又偷又抢,结果大家都很尽兴。游戏结束后,比棋要去上班了,茱丽也要去同学家,于是迈特提议到外面散步。
外面的夜色凉如水。迈特看着梅蒂,问道:“刚才在玩大富翁的时候,你怎么会对一些经济名词那么清楚?”
“我爸爸常常跟我谈到公司经济及财政方面的事情与问题。〃然后她也把一直盘踞在心的问题提出来。〃茱丽告诉我说你是企管硕土,你为什么说你只是个普通的钢铁工人?”
“你何以认为钢铁工人'普通',而企管硕士就比较特别?”
梅蒂听出他口气中略有责怪之意,心里不禁畏缩起来。她靠着一根树干,说:“我的口气很势利吗?”
“你是吗?〃他双手插在长裤口袋里打量着她。
“我……〃她迟疑着。她很想说一些能取悦他的话,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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