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不能同日而语。
“祥儿。”吃了几口后,叶氏忽然启声。
崔祥忙应了,问:“可是菜不合口味?”
叶氏人虽憔悴,眼神却不虚弱,她有些吃力地问:“方才有人来找你,所为何事?”
崔祥手一僵,便要岔开话去:“没什么,一位老朋友,听说儿臣来看望母妃,便送来些药材。”
叶氏冷冷一哼:“你以为我是聋的?”
崔祥低下了头去,叶氏再次问:“我人虽然病了,心却清醒得很,玉婵和子昌没能回来,我知道,他迟早还要来,找你的麻烦,你老实跟我交代,皇上这次,又要你做什么?”
眼见瞒不过去,崔祥只得嗫嚅着回答:“皇兄让我写……写一封信,给二王兄。”
叶氏手攥紧了被面:“他让你写什么?”
“写……就写……母妃病重,想见他,让他……回京城——”
他话音未落,叶氏已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甩过来,力道之大,简直不像一个久病不起的人,崔祥被打得呆若木鸡,半边脸顿时就肿了。
099、回京探病
叶氏那一耳光打出了十二成力道,崔祥当场被打傻了。
“混账东西!”叶氏气得浑身乱颤,嘶声喝骂道,“你照他说的做了?啊?你写了?你帮着他们把你二哥骗回来?”
崔祥捂着脸,低下头不敢辩解,叶氏痛心疾首地道:“老天无眼,竟让我生出你这么个禄蠹!你难道看不出他们这是想要你二哥的命吗?你就不能告诉他们你写过信给绎儿,可他不愿意回来吗?你以为你照着他们说的去做,他们就会放过你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绎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咱们母子也只有抱在一起死的份,你知不知道!”
叶氏本就久病体弱,吃饭尚且太不起手来,这会儿又是打人又是怒骂,怒极攻心,竟嗝一声抽了过去,吓得崔祥和宫女们个个面无人色,手忙脚乱地揉她心口拍她后背,忙活了好半天叶氏才又醒转来。
崔祥又吓出一身汗,见母妃醒了,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床前:“儿子不孝,治不好母妃的病,还让母妃生气,我实在是不孝极了!”说着抬手又给了自己一耳光。
叶氏泪流满面地靠在被子上,哀哀地道:“我还不如就这么死了算了,省得将来还要给你们兄弟俩送终啊!”
崔祥跪在床前,也是泣不成声,一屋子宫女跟着呜呜咽咽,仿佛都看到了不久的将来自己的死期。
事已至此,叶氏再有什么怨言,说出来也是白搭了,以她对崔绎的了解,那听风就是雨的性子,指不定拿到信第一时间就骑着马往回赶,后面曹迁或者别的谁收拾好行李,得追几天才能追上他。
她的猜测大体八九不离十,崔绎确实是看到信就立刻决定要回京,只是多年急躁冲动的脾气被持盈磨啊磨的,已经越来越冷静了,还能自己想通信背后的阴谋,叶氏若是知道这一点,或许焦虑之心也会减弱不少。
从燕州到京城,快马加鞭也要一个月,更别说持盈不会骑马,又带着行李,少说要走四十天,崔绎每天都处于忐忑不安中,唯恐自己还没到京城,噩耗就传到了跟前。
进入甘州的第三天,信使带着百里赞的信追了上来,持盈看了看,上面交代了他们走后燕州府的诸事安排,提到弄月时,百里赞认为应放出话去,就说弄月投缳自缢,确实死了,人暂时囚禁起来,等他们回来再决定是杀了还是赶出燕州。
“先生说他让府里的下人们按照他编好的话,到处去说弄月莫名其妙自杀了的事,但咱们要装作不知道,这样一来皇上听了探子传回去的话,既能确信弄月得手了,又不会再难为弄月的家人,一箭双雕。”
持盈说完,看着心不在焉地坐在床边的崔绎:“王爷?在想什么呢?”
崔绎捏着鼻梁叹息不止:“没什么,想早点到京城,是非黑白一次来个痛快。”
持盈明白他一定还是对端妃可能也有份骗他的事耿耿于怀,又一再说服自己不会是那样,反反复复,搞得自己很累,遂安慰道:“是非黑白,你想也是那样,不想也是那样,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不如养精蓄锐,应对最糟糕的情况,王爷要记得,咱们的敌人是皇上,不是太妃。”
崔绎还是一脸放不下的表情,但也听话,点点头:“睡吧,明日还要赶路。”
三月初七,武王府的马车终于进入了京畿,崔绎主张既然回来了应该先进宫请安,以免崔颉说什么目无长兄之类之类的,但持盈坚持直接去醉蝶山行宫,理由是既然信中只字未提皇上怎样想怎样说,他们这一趟,应该是“偷偷回来的”,崔颉应该是“不知道的”,贸贸然进宫去反而会被认为是别有居心,到时候蛮不讲理地把人一扣,多的麻烦都闹出来。
两人在官道旁争了一阵,最后崔绎决定听夫人的话,马车在岔道口转向了醉蝶山。
崔绎没有忘记当初自己就是在这里被扣上了造反的帽子,尽管三月的醉蝶山还没有红叶,视野极好,他还是忍不住下车骑马,生怕崔颉又埋伏了人要刺杀他们。
刺客没有,也不会有,要是在这里把武王给杀了,崔颉的龙椅也就别想坐了,无端杀死回来探病的亲兄弟,百姓的唾沫绝对能把皇宫给淹了,所以持盈倒是不担心。
行宫守备稀松,一群人老珠黄的女人守着不怎么值钱的桌椅板凳,贼都懒得来,曹迁谎称来的是叶氏娘家的侄儿,又贿赂了守卫每人一个银元宝,轻轻松松就将马车带进了行宫,然后打发人拿着崔绎的亲笔信进宫去谒见启圣帝。
叶氏正在午睡,崔祥在外间撑着脑袋打盹,忽地有太监欣喜若狂地冲进来报:“王爷!武王和王妃来了!”不光崔祥醒了,连叶氏也被惊醒,撑着就要起身:“什么!王爷真的来了?”
才说着,院外一串脚步声,崔祥马上从椅子里站了起来,手足无措地看着门外,叶氏伸手:“快扶我起来!”宫女们赶紧将她扶起来,给她背后塞被子枕头。
崔绎三步并作两步跳上台阶,撩裾跨过门槛:“怀祐,母妃现怎样了?”
崔祥还没来得及回答,叶氏就在里间悲呼一声:“绎儿!”崔绎马上抛下弟弟不管,撩开珠帘冲了进去。
持盈没他步子大,落后了一段,进门来先给崔祥请了安,崔祥忙不迭回礼:“二嫂。”再同她一起进入里间,崔绎已经跪在了床前,叶氏泣不成声地道:“你真是傻啊!怎么能回来,怎么能回来啊!万一你有个好歹,我怎么向皇上交代,怎么向钟姐姐交代啊!”
崔绎没有哭,但眼眶也是通红,紧握着叶氏干瘦的手,小声地安慰她自己不会有事,让她不要太难过,好好养病云云。
“持盈给太妃娘娘请安,”持盈上前几步,福了福,“娘娘既是身体不适,还是不宜过度悲伤,须得养好了病,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叶氏看她一眼,满脸愧疚:“持盈……”
持盈一笑置之:“我们这次从燕州带来好些补气益血的好药材,待会儿我问问御医,看适合用什么,本来时间充裕的话还能再多买些,只是王爷担心娘娘,催着上路,便只带了府里存着的那些,若是不够,我再写封信回去,叫人买了送来。”
叶氏感激地直点头:“我从前那样对你,你却这么有心,我真是……绎儿能娶到你这么好的姑娘,钟姐姐在天之灵也定然感到十分欣慰。”
感人的重逢过了,叶氏想起了问题的严重性,马上推起了崔绎:“你们快点走,现在就走!别让皇上知道你们来过,快走!快!”
“母妃,你冷静点!”崔绎按住她的肩膀,“我已经派人去见皇兄,告诉他我回来的事,你放心,他没那么容易对我下手,京城里几万百姓、文武百官都看着,他不敢轻举妄动,没事的!你现在需要休息,千万不要太激动了。”
叶氏懊悔不迭:“怎么不敢,他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书耀就是最好的例子,还有清瑜,被他逼得服毒自尽啊,他现在是皇上,不是太子了,有什么他不敢做的?你们实在是不该回来啊!都怪我,我没能阻止祥儿,才让你们冒这么大危险回来。”
崔祥今年十八,皇家男儿早行冠礼,但论来他也不过是个半大孩子,见母妃哭得那么伤心,心里的自责和歉疚越发强烈,咬着嘴唇在一旁抹起了眼泪。持盈见状,忙递过了帕子:“七弟快别哭了,你一哭娘娘心里更难过,你也有你的苦衷,别再自责了,谁都没有怪你。”
崔绎转头道:“怀祐,你出去,别在母妃跟前哭,持盈你领他出去,叫人给他洗洗脸。”
论年岁,持盈也就比崔祥大那么几个月,但到底是活过二十多年的人,又做了母亲,此刻看起来简直像是个长辈,一边答应着,一边将崔祥哄到外间去,叫来宫女打水给他洗脸,留崔绎单独在里间陪叶氏。
崔祥用热帕子洗了脸,瓮声瓮气地问:“二嫂,咱们这回是不是死定了?”
“没有,哪有那么夸张,”持盈莞尔一笑,在他身旁的椅子里坐下,“你也别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有没有你那封信,王爷都是要回来的。”
崔祥疑惑地问:“回来做什么?”
持盈笑着答道:“给你们的父皇——先帝磕头烧香啊,先帝去世的时候他人在甘州,没能回来守孝,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事,常和我说起要回来一趟,所以你也别把责任都揽自己身上,啊?”
她的话令崔祥觉得好受了些,崔祥两眼泛红,鼻子一抽一抽,持盈便想着要转移他的注意力才行,顺道也细问问京城里的近况,于是问:“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凡事都要小心,你能给二嫂说说这一年多里,京城里宫里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吗?”
崔祥表情有点木,多半是哭过的原因,他茫然问:“发生了些什么事?发生了好多事,都要说吗?有好些事我也不太清楚。”
“不用,捡着你觉得重要的说,比如和你几位王兄有关的,或者公主们有出嫁的嫁给了谁,皇上有没有纳哪位大臣的女儿为妃之类。”
崔祥露出冥思苦想的表情,似乎在犹豫从何处说起,持盈也不着急,让他慢慢整理思绪。
等了一会儿,崔祥吸了口气准备开始说,持盈马上竖起了耳朵。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崔祥说的第一桩事情就让她彻底惊呆了。
崔祥说:“长孙皇后去年十一月给皇兄生了个小皇子。”
100、金蝉脱壳
崔祥说:“长孙皇后去年十一月给皇兄生了个小皇子。”
持盈霎时间如脑后挨了一闷棍般呆了。
崔祥见她表情难看,吓了一跳:“二嫂!你怎么了?”崔绎在里间听到动静,也大声问:“持盈?”
“没、没事!没事没事!”持盈赶紧挤出一个笑容,内心仍然巨浪滔天,面上只能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我只是有点吃惊,你接着说,皇后生了个儿子,然后呢?”
崔绎疑惑的声音传出来:“皇后生了个儿子?”
持盈朝里屋道:“你别管,回头我再给你说。”崔绎于是不再插嘴。
崔祥并不知道持盈的心里的秘密,还以为她是在为自己妹妹高兴,就说:“本来是一件大喜事,皇兄非常高兴,决定大赦天下,可没想到,小皇子生下来才三天,就死了。”
持盈才刚缓过来,紧接着又吃了一惊,心情直如百丈峭壁上跃下,又被拎上了天,一时结巴起来:“死了?这……怎么回事,怎、怎么死的?”
崔祥压低了嗓门说:“都说是病死的,可我看皇兄也没有特别难过,多半是……”
持盈心一沉,明白了他没说出口的意思。
崔祥是想说这孩子多半是崔颉授意杀死的。其实这也不难理解,长孙泰虽然把小女儿嫁给了太子,后来太子妃又成了皇后,可母凭子贵的道理谁都懂,大女儿生的孩子都会走路了,小女儿的肚皮还没点动静,难保长孙家不会打别的主意。
所以给长孙聆芳一个孩子势在必行,但如果孩子留住了,对崔颉又是一个巨大的威胁,于是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让孩子生下来,然后再捏造个病死的说法,把孩子杀了。
持盈倒是不怀疑崔颉做得出这种事——毕竟自己前世唯一的一个孩子就是这么没了的,不过叶氏似乎是不太相信,在里间虚弱地说:“祥儿不要道听途说,为人父母,谁不心疼自己孩子,那是皇上的嫡长子,皇上怎么会……”
崔绎淡淡地道:“事无绝对。”
持盈也点点头,说:“事无绝对,来之前我还在想皇上为何突然这么急着要把王爷召回来,现在看来,小皇子的死应该就是诱因,咱们会怀疑小皇子的死有蹊跷,爹……长孙大人心里一定也有数,如果让他查出什么端倪,知道皇上在防着他们,说不定反而不妙。”
崔祥一脸羞愧地低下头,嗫嚅道:“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写那封信。”
持盈笑着抚了抚他的肩:“没有的事,你不愿意写,他们也会用别的法子逼你写,或者甚至伪造一封,法子多得很。”
“现该怎么做?”崔绎问道,“带着母妃和怀祐逃出去?”
持盈思索着回答:“还不知道,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