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求于任何人,我救的是持盈,而不是什么武王妃,王爷的谢意,恕我不敢领受。”
崔绎也不动气,淡淡地说:“你承认也好不成承认也罢,持盈是本王的王妃,这一点永远也不会改变,你若非要将两者分剥开来看待也随你,君子一诺千金,绝不会因为小人矫情而动摇。”
持盈:“呃……”
博木儿只当什么也没听到,对持盈说:“有朝一日他若负你,就到管外来寻我,无论何时我都会等你。”酒也不喝菜也不吃,起身就走。
雅座里只剩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崔绎骂了一声“给脸不要脸”,径自喝了酒,拈起筷子开始吃菜。
持盈叹了口气,也知道他们二人不可能握手言和,遂不再强求。
入夜后,三人找了客栈住下,持盈将女儿哄睡以后,又去洗尿布和围嘴,崔绎在楼下练了一会儿剑,满身大汗地进门来,见状上前道:“我来吧。”
“你?”持盈忍不住笑了,“王爷矜贵之躯,怎么能做这些下人的活,还是算了吧。”
崔绎执意要帮忙:“你曾经也是紫章城中家世数一数二的名门千金,你都能洗尿布,我不过是个失势的王爷,有什么不能做的。”
持盈只好让出水盆边的位置给他,自己去更衣梳头准备休息。
崔绎从来也没洗过东西,粗笨的手在水里乱搅和,洗了一阵觉得干净了,就要拿去晾,持盈赶忙叫道:“哎哎!得用清水再摆一道,闻闻,还一股尿味儿呢。”
“嗯。”崔绎老脸一红,端着盆下楼去又洗了一遍,拿回来给持盈检查,过关了,才拿到窗边去晾晒。
崔绎一边用布巾擦着手,一边忍不住问:“这几个月你都是自己给娴儿洗尿布?”
持盈将尿布拧水,抹平,摊在竹竿上晾着,答道:“桑朵帮我洗了一些,不过谁不是人生父母养的,我是千金小姐,她还是公主呢,该自己做的还是得自己做。”
崔绎默默点了个头,走到她身后,将她搂在怀里,低声道:“辛苦你了。”
持盈莞尔一笑,反手摸摸他的头,崔绎躲开,板起脸道:“胡闹。”
二人目光交汇,距离近得能看清彼此眼底深藏了数月的思念之情,千言万语在此时此刻尽数失去了意义,只一吻深切缠绵,无声胜有声。
062、重归正位
第二天按照计划,还得去给桑朵正式道别,之前怕她不让走,持盈没把自己入关的真正目的告诉她,而是打算让博木儿回去以后再转告她。
不过既然崔绎本尊来了,那么走也走得理直气壮了,桑朵再怎么舍不得她,也不能生生拆散人家夫妻不是?
“王爷,夫人,该起程了。”曹迁在走廊上敲门。
冷不防房门咣啷一声被踹开,崔绎将持盈打横抱着走了出来。
曹迁:“……”被这赤裸裸的秀恩爱晃瞎了眼。
“仲行把东西拿上,这就走吧。”崔绎丝毫没察觉到心腹爱将那不忍直视的表情,抱着妻女大步下楼去,引来一片哗然。
持盈简直觉得自己上辈子的脸也一并丢尽了,好在崔绎腿长步子大,直接穿过大堂到了后院,把她往金乌背上一放,然后自己踩着马镫翻身骑上去,扬长出门去。
“王爷以后不能喝这么多酒,这简直是……”
“不关酒的事,是那劳什子十全大补汤喝太多了。”
持盈脸烫得能烧水,崔绎却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到了城外驿站前,又把持盈抱上马车。
“怎么还带了军队?”上路以后,持盈听到后方的嘈杂声,探头出去一看,不由吓一跳,“王爷,你带这么多人去,会吓到他们的!”
崔绎骑着金乌走在马车旁,漠然地说:“他们已经被吓过了,博尔吉克草原是大楚和北狄的夹缝地带,不带着军队一起去,万一北狄人发现我们怎么办?”
持盈一想也是,博木儿头晚就已经回去了,对于他们的来意,应该也已经告知了族人,双方再见应该不会再吵起来了。
谁知队伍到了色纶河畔,布夏族的毡帐已经一顶也不剩了,博木儿连夜赶回部落后,竟是率领族人迁走了,持盈怅然蹲在山坡上,望着金灿灿的河水,叹息道:“这一别,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了。”
崔绎站在她身后,大风扬起他黑色的披风,猎猎作响。“能见到,”他凝望着天地相接的草原尽头,肯定地说,“等我杀回中原,夺取了皇位,有生之年必要收复巴城,统一北方草原,到时候你就能再见到他们了。”
持盈不禁笑起来,揶揄道:“王爷好大的口气,仔细风大闪了舌头。”
崔绎眯起眼,脸上笑容温暖而自信:“你不信我?”
“不信,”持盈笑着摇头,“太祖戎马半生也打不下来的——哎呀!王爷你干什么!”
崔绎一手抱着她的腰,一手去挠她咯吱窝,促狭地问:“再给你一次机会,信不信?”
持盈笑得眼泪都流出来,忙不迭地认输:“信!信!我信我信,王爷快放开,下面那么多人看着……”
山坡下一千燕州军驻足围观,曹迁握拳一咳嗽:“非礼勿视!”众将士齐呼:“非礼勿视——!”
崔绎:“……”
持盈:“……”看来自己下辈子也不会有脸了。
“好了不闹了,回家吧。”崔绎搂着她的肩,一起顺着山坡走下去。
灰黄色的草原如一块柔顺的兽皮,大风吹过时,枯草有规律地翻腾滚动,如波如浪,风味带着一股好闻的味道,像是春天即将临近的甘甜,令人心旷神怡。
持盈倚在车窗边看风景,看着看着觉得不对劲了,忙撩开车帘探出身子去问:“这是去哪儿啊?不回甘州吗?”
崔绎骑马走在最前面,大声回答:“去燕州!”
持盈瞬间风中凌乱了。
“怎么是去燕州——!”
“因为本王现在是燕州牧——!”
和他们相反的方向,布夏族人正朝着西北边的朝颜山迁徙,经过一夜的长途跋涉,人困马乏,博木儿下令在背风坡休息整顿,吃过饭再上路,自己则骑着马到附近去巡逻。
纳央在他头顶上盘旋,不一会儿桑朵追来了:“哥!”
博木儿勒住马头,桑朵气喘嘘嘘地追上来,大声问:“哥,持盈她人呢?你们一起出去的,怎么她却没回来?还有你让大家连夜迁徙到底是因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解释,这不像你啊!”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博木儿声音冷漠,脸色也不好看。
桑朵很少见他这样子,声音小了下来:“怎么了,什么问题?”
博木儿盯着妹妹的脸,一字一顿地问:“我不在的时候,是不是有人告诉了那个男人,说持盈已经答应要嫁给我,我们回来就成亲的话?”
桑朵嘴唇一哆嗦,畏惧地后退了几步:“哥……”
博木儿瞬间就明白了:“是你说的?是不是你说的!?”
桑朵又急又怕,连连后退:“哥,我……我以为你们会在一起的,你们不是一直很好吗?那个男人又凶又笨,一点礼貌也没有,我就是想气气他,让他夹着尾巴灰溜溜地滚回去……”
博木儿冷冷地问:“你知道他是谁吗?”
桑朵有点不以为然:“他自称本王,也不知道是哪里的王,就算他以前是持盈的男人,也一定对她不好,持盈跟着他回去哪有留在我们这儿快活。”
“他是大楚的武王!”博木儿怒吼起来,“仅凭一人之力就能退北狄三千兵马的战神,武王崔绎!你倒是逞了口舌之快,结果呢?非但没能把持盈留下,还把这天杀星给得罪了,再不赶紧走难道还在原地等死吗?”
桑朵一下子给吓坏了,两手捂着嘴:“什么?他……那……”
博木儿心头满是对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愤怒和几番交锋落败心上人被夺走的酸涩,再怎么努力,声音也平静不下来:“持盈从始至终就没打算留下来过,她心里只有那个男人,我救了她的命,却还不如一个危难时刻将她抛弃的男人。”
对她再好,对她的孩子再好,也改变不了她的心意,一想到她维护那个男人、对自己怒目相视的样子,就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
“……哥,对不起,”桑朵低着头绞着手,小声地说,“是我错了,对不起。”
博木儿一句话也不说,调转马头继续去巡逻,在妹妹看不到的地方,他将拳头握得嘎吱作响。
他几乎能肯定崔绎早晚有一天会挥军南下,将自己和族人同胞从这块草原上抹去,否则只要他存在一天,于那人而言,就如骨鲠在喉,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能忍受自己枕边的女人还被别的男人惦记着。
但在那之外,还有更大的一重危险在逼近,却是谁也没有料到的。
经过一番长途跋涉,持盈终于被接回了燕州府,才刚一下马车,就被大声哭喊着夫人的小秋扑了个满怀,小秋与她感情极深,哭得几乎背过气去,弄月抱着小崔娴在一旁笑了:“好了好了,你也不让夫人进去歇会儿,坐了一路的马车想必累坏了吧。”
除了这俩丫鬟,出来迎接的还有杨琼和谢永,两个都是她意料之外的人。
“杨公子何时来的燕州?”持盈诧异地问。
杨琼笑答:“王爷和夫人离开京城的时候我就跟来了。”
持盈一拍额头:“瞧我,看名册的时候一点儿不细心。”
曹迁先领着人去了军营,这会儿才到王府们前来,听到他们交谈,便说:“兵部拨给王爷的八千人里并没有杨兄弟,是戴将军瞒着上面调换了人,名册没改,一路上都没敢声张,别说夫人不知道,王爷也是到了燕州才知道的。”
持盈这才恍然大悟,目光转向谢永,嘴角的笑意耐人寻味了:“谢公子别来无恙?”
谢永拱了拱手:“多谢夫人记挂,夫人平安无事,我也就放心了。”
人人都知道持盈是在谢家失踪的,必然与谢家人脱不了干系,但毕竟没有直接证据,加上不得不依仗谢家的财力,才对他们兄妹忍气吞声,这会儿持盈回来了,小秋第一个翻脸:“放心?我看你反倒是担心了吧,要不是你们,夫人怎么会平白无故失踪那么长时间?”
谢永脸色从容淡定:“小秋姑娘这话什么意思,莫不是觉得夫人失踪与我有关?我与夫人无冤无仇,为何要害夫人?”
小秋还要说什么,已经被持盈阻止了:“小秋,我很久没吃你做的小笼粉蒸肉了,不如你去买点排骨,给我做点接风洗尘的菜?”“……好吧。”天大地大小姐最大,小秋虽然还有点不想放过谢永,但还是乖乖地去了。
小秋走后,持盈似笑非笑地道:“当日把我逼走的人虽然不是谢公子,但谢公子是谢家长子,说自己一点儿也不知道,那可真是不会有人信。我姑且当公子是无力反抗叶夫人,所以才袖手旁观。”
谁知谢永仍是那无辜的口吻:“夫人说笑了,我确实不知,若是知道,就算当时不能阻止,离开宣州以后也可以告诉王爷,何至于让夫人在外面受这几个月的罪,又怎么会站在这儿迎接夫人?”
持盈嘴角勾了勾,对他的辩驳不予置评,左右一张望,问:“先生呢?”
063、悲催控诉
不该来的来了,该来的却不见踪影,持盈好奇地问:“先生呢?”
所有人面面相觑,持盈更是奇怪了:“弄月,先生上哪儿去了?”
弄月表情尴尬地支支吾吾:“百里先生……说……他……他不干了。”
“不干了?”持盈一下子笑起来,“不干了是怎么个意思,是嫌月俸少了?还是被王妃给气到了?”
杨琼倒是胆子大,也不怕崔绎发火,道:“王妃最近倒没怎么折腾,主要是被王爷气到了。”
崔绎一脸莫名:“本王人都不在,怎么惹先生生气了?是你们几个闯了祸不收拾惹先生生气了吧,推给本王,以为就没事了?”
杨琼一笑,学着百里赞的口吻道:“王爷这是把我当畜生使呢,不成不成,我还是回去种地罢,好歹畜生的活有牛去干。”
持盈蓦然大笑,崔绎恼羞成怒:“谁把他当畜生使了!敢情本王帐前第一谋士的位置是畜生坐的?人呢?叫他出来!本王与他当面对质!”
“夫人!”
说曹操,曹操就到,只听一声感天动地的呼唤,百里赞从街角处跑来,揾泪控诉:“夫人可回来了!夫人要再不回来,这日子可没法过了!”
持盈简直哭笑不得:“先生这是受什么委屈了?先进去再说,弄月,去叫厨房弄点米糊,一会儿娴儿就得饿了,我这抽不开身。”
弄月笑着去了,杨琼和谢永也各自回去做自己的事,持盈将百里赞请进屋里,看座看茶,百里赞一副悲怆的神情,简直像个含冤几十年终于见到青天大老爷的小寡妇,直接把崔绎这个王爷物理屏蔽了,一坐下就开始申诉:“夫人是有所不知啊,夫人失踪以后,我这日子过得那是比畜生还不如啊!”
崔绎一听不乐意了:“怎么着,本王是短了先生的吃用?还是限制了先生的自由?整个燕州府的大小事宜本王都全权委托给你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百里赞装作听不见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以前在京城,府里的事有夫人做主,我也就是帮着参详参详,没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