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改。”杜亚芙别有所指地说着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是吗?那么我是该彻底死心了——他说我们不适合。”她闯上杂志,在亚芙关心的注视下,不安地拂了拂头发。
“是吗?”杜亚芙坐入她对面的椅子中,精致的眉眼中微漾着不相信“如果他对你不是认真的,他不会在大庭广众前和你有太亲近的举动。他甚至不是那种会牵孩子手的男人啊。”
“只是新鲜吧。”不敢让亚芙的话燃起任何希望,她泄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我怎么不干脆爱上龚允中还是龚廷山,起码不会有这么多心烦。”
“如果你能选择恋爱的对象,如果你能冷静分析自己的感情,那么这或许就不该称之为爱情了。龚家三个人,三种个性,你没有被廷山的风流凋傥迷惑、没有陷入允中斯文温柔的个性之中,却被保护欲、防备心都很强的龚大哥吸引,而他显然也十分地在乎你。这也是你们之间的缘。”杜亚芙带着鼓励的笑望着睁着圆润大眼、若有所思的她。“咖啡、茶、酒。”龙兰祺突然吐出三个名词。“什么?”杜亚芙有些不解。
“龚廷山像水果酒,芬芳而容易醉人,但后劲十足——宿醉后是很痛苦的,龚允中像茶,温润入口,令人在没有防御心的状况下就上了瘾。而他……”她不觉地又叹了口气。“他像咖啡,入口时显得苦涩,被接受度也没有茶来得普及,但是……”
“但是还是会吸引一些人,爱上那种苦涩中的独特香醇。”杜亚芙接下了她的话。“既然能体会个中滋味,为什么不继续呢?”“长期饮用——会导致咖啡因过量,造成心血管方面的毛病,故必须熟思之、慎重考虚之。”她文刍刍地蹦了两句古语用法,然而小巧脸蛋上的不快乐,却不似说话口气中的故作潇洒。
“为什么不试着找出原因?我该是你最好的前车之鉴。许多事摊开来说都只是小问题,但搁在心头却会发酵成另一种物质。”“亚芙,你真的改变了好多。以前的你,几乎从不表现出自己真实的情感。”龙兰祺笑了,笑得感动。“商先生以前是烈酒,让你拒而远之。现在着来,他好似成了补酒,调理了你的心灵。”“你确定你不是在饮料公司上班吗?今天说起话来怎么都跟流质的东西有关。”杜亚芙与她相视而笑。“不管你的决定如何,我希望你仍是原来那个快乐的人。”
她拍拍亚芙有些担心的手说道:“我会的。我会努力在各种环境之中找出让自己快乐的方法。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一直有个疑惑,你不觉得龚允中是三兄弟之中最不容易让人感受到真实情绪的人吗?他容易接近,却不轻易向人坦白他的情绪,不像那个人一生气,脸色就像阎王判案一样……”
铃铃。
龙兰祺伸手接起了电话。“喂。”“兰祺,我是王伯伯啦,楼下有你的包裹。需要帮你签收吗?”传达室的警卫音量宏亮地说着。
“好啊,谢谢王伯伯。”她的心跳因为这意外的消息而乱了好几拍。“是谁送来的?”她提着心问道。“一个小伙子。好啦,我马上请人送上去。”
在警卫呵呵的笑声中,龙兰祺挂断了电话,心神却开始不宁起来。
是他吗?她从猜不透他的下一步会是什么。
她是有着期待的——其是在听到他买了她的画作之后。他那么敏锐,他该从画中察觉到她的每一道笔触都是对他的爱。他会因此而有一丁点的感动吗?“龚希一送东西来?”
“我也希望是他。”对着亚芙,她按着胸口,心情是期盼又怕受伤害的。“不论是不是他,待会都去找他吧,所谓的'不适合',可能只是他退怯的想法,毕竟他曾经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兰祺姊,你的东西。”一个传递公文、包裹的小妹冲进了办公室,而后倏地站在原地。“呃,总经理,对不起。”“下回记得敲门。”杜亚芙仅是淡淡说着,知道兰祺平日和员工们的相处极佳。“我知道了,对不起。”小妹把包裹放在桌上后,倏地又冲了出去。
“啊,颇有其夫之风。”龙兰祺挪揄她。
“你还笑我。快打开它吧。”杜亚芙指指桌上的包裹,和她一样有着兴奋的期待。
龙兰祺深吸了口气,将包裹实于手掌中称着重量——挺重的,而后才轻轻地撕开包裹的牛皮纸。
打开了一层,进入眼中的是另一层报纸。用报纸包东西?“不会是吃的吧?”龙兰祺自言自语地继续打开了另一层报纸。报纸底下的触觉,是有些弹性的柔软。“怎么包了这么多层报纸啊?而且还是今天的报纸。”亚芙指指报上今天凌晨发生的重大车祸。“不会是恶作剧吧?”剥开一层又一层的报纸,龙兰祺不免嘀咕了。她皱了皱鼻子,不敢确定包裹中隐约传来的味道是否为生腥的气味。刷地,她撕开了最后一层报纸。
“啊!”两个女人同时惊叫出声。
一只兔子,一只被割断了脖子的死免子!
龙兰祺跟跄地推开椅子,移动时虽被椅子绊了一跤,却没有止住她快迅移动的速度。
拉着亚芙往后退,直到离桌面上的那具尸体好几步外,她才停止了后退。
“恶。”亚芙偏过头去捣住口,压抑住自己欲呕的冲动。
“变态。”龙兰祺的眼没有离开过那包东西。谁又跟她有着这样的深仇大恨,需要用到这么极端的手法来表达?
如此残忍、如此血腥!
“打电话报警。”杜亚芙拉着僵硬的她,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我先打电话给王伯伯。”龙兰祺拿起电话,拔向警卫室。
是谁搞的鬼?
※ ※ ※
“谢谢。”对着载送自己回家的警卫挥了挥手,龙兰祺若有所思的走进“新光”育幼院——她长大的地方。
如同动物受伤后,会跑回自己的巢穴疗伤一样;当心里感到难受委屈时,她总是会回到这里。
已经在这住了好些天了……从那天的义卖会之后。
可是,万万没想到的——在伤痛已渐渐地不那么明显时,却又发生了这样的一桩事件。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丝毫的线索,她甚至想不出来自己曾经和谁有过过节。然而,事实却依旧存在着——一只死状甚惨的兔尸,是别人送她的“重礼。”
抱住自己的双臂,感觉到有些寒意,她低垂着颈——沮丧而有些怯惧。
经过钉着跷跷板与秋千的沙地,向玩耍的弟弟妹妹们挥了挥手,走入长型水泥建筑的第一扇门——院长的办公室。
“我回来了。”她一边说话,一边推着绿色纱门。
“龚先生等你很久了。”曾是有名舞蹈家的育幼院院长——龙贞敏,笑着对她招招手。
天!龙兰祺讶异地睁大了眼,看见倚在窗口边,交横着双臂,一双冷眼睨人的龚希一。
突然的意外,让她不知所措,二度的惊吓更让她显得慌乱。她开了口,想说话,想告诉他们她今天遇到的可怕。然则在望见院长一脸的关切与他乍然直起的身躯时,她的话又咽回了喉头。
不该让院长担心,更不需要他的同情。
她眨眨眼,看着他蓄势待发紧迫盯人的模样,鼻间忽地有些委屈的酸意。他,是什么意思?龙兰祺倔强地偏过头,甚至没有给他些许礼貌的招呼。
“发生什么事了?”他敏锐地察觉到她不安的神色,走到她面前,扳起她小巧的脸庞。
“没事,即使有事也不关你的事。”与他凝重深渊般的瞳眸接触片刻,她立即将视线投向他的肩后。她在心中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不可受他的影响,他的反复无常不是她所能长久接受的情感。
龙兰祺推推他的肩膀,想推开他重如石的箝制。
这可恶的人!他的胸膛能不能看起来不要那么地令人安心?他的气势能不能弱些,不让人想躲在他绝对厚实的保护羽翼之中?可恶的他,可恶的自己。龙兰祺双颊飘上了压抑而气愤的红晕。
“放开。”她坚持的说,同时略有所指地把目光飘向院长。
“不放。”他更加果决地回答她的话。除非弄清楚发生什么事,否则他不放手。
何况,几天的思念只有让他更加贪恋她的容颜、她的一颦一笑。思念,原来是这样一种盘旋在心头的纠缠感受。“这里留给你们好好谈一谈,我到外头走走。”龙贞敏和气的脸孔微笑着。孩子有属于孩子的天地,况且兰祺从来就不需要她操心——她温善的心胸像寒天的太阳。
兰祺融化了这男人心中的冰山,龙贞镦望着龚希一气势弩张的脸庞中掩不住的在乎,这般地想道。那兰祺对他呢?
龙贞敏想起方才他所拿出来的画,再看看眼前龙兰祺明显被他影响的两颊绯红,顿时决定她无需再停留。“院长,你别走。”龙兰祺徒劳无功地对着院长的背影喊着。“这个人快走了。”“谁说我要走。”他再一次挪过她的脸庞对着自己,拇指却不自禁地抚着她柔软的肌肤。
她颤动了下身子,没好气地回了句:“我希望也不行吗?”仍不愿看他。
“看着我。”他命令。
缓缓地,她回过了头,晶莹的眸中有着忧伤,抿下的唇角有着莫可奈何的愁。
“为什么要看着你?再把自己让你伤害一次吗?我狠努力地在接受你给我的痛苦,你又何苦在我的伤口上再抹盐巴呢?看我难受,是很快意的事吗?我承认我们不适合——我将你当成一个男人,而你只是把我看成一个天真过度的孩子罢了。”
“我没有这么想过。”
“有也好,没有也好。你今天来,究竟为了什么?”他曾经说过要来看看她生长的环境,但那已经是“曾经”了。
“先告诉我,你发生了什么事。”此时再把画拿出来,对她只会打击更大。见了她,他知道自己那一堆送还画的理由都是狗屁。他只是想看她。
那日乍见她的画,狂喜与狂悲两种情绪就一直在心中交杂。画中的他,唇边的讥诮谈化了几分、眼中的神情是自信与睿智的。她对他的爱,尽数展现在她的一笔一划之中。在她的画中,他连笑都像是个该死的英雄。
买下画时,心疼她的痴执,却更厌恶自己所带给她的伤害。
那你来做什么?
这个问题,一路上他反问过自己不下千百次。他不公平,他懂。他不理智,他懂。
但在今晨得知了那样的一个消息后,他却是无法忍受心中翻天倒海淹没而来的罪疚感。
那桩案件,在正义的判定上,他并没有错。他错的是不该有太重的道义感。
他知道不该来找她,但却无法阻止自己的心奔向她。
龙兰祺克制着自己不去理会他的落寞与憔悴,却无法阻止自己的心问:“你怎么了?当然,如果你不愿意说就算了。”他紧抿起的双唇让她故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早该知道他是不愿敞开心扉的人,心又何必仍隐隐作痛呢。
没有任何预兆,他伸手倏地揽紧了她,将脸庞埋入她的颈间,痛苦地挣扎出一头的压迫。
“天晓得,我没有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我只是尽我的义务去替一个清白的人辩护啊,我有错吗?我有错吗?我有错吗?”
一声声的疑问,一句句的错,早已在不知觉间透露了心乱与自责。“怎么了?”惊愕过后,她迟疑的手却仍是抚上了他的肩。没见过他如此表面化的沉痛,不用怒气包装着的外貌下,他只是个需要安慰的人。
“记得王小明的案件吗?他无罪释放,而那个提出告诉的女孩——她叫陈雨铃……。”
他抬起头,灼热、不稳定的气息挥发着他的狂乱。“她跳楼自杀,人没死,但却成了生不如死的活死人——她成了植物人。”
龙兰祺倒吸了一口气,望人他深痛的瞳——他太刚烈,只要是他自认为错误之事,不待舆论攻击,他会近乎自虐的谴责自己,一直到他的良心再无法承受更多。
她握住了他的手,走向窗边的一把椅子,推他坐下。“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发生的,而刚刚我才得知消息。”他注视着两人依旧交握着的双手,不加思索的藉力一拉,让她落坐在他的腿上、怀间。
“让我抱着你。”他几乎是疲意地垂下了眼,安心于她偎着自己的感觉。
她心悸地贴靠着他,他的胸膛、他的气息、他的温度,依然让她眷恋不己。
怎放得了手、推得开他呢?何况,在他如此渴望人支持的时刻。她在外头受了委屈,会跑回育幼院,而他……
她的心跳不受控制的加速了,即使知道此刻不该是言情之时,却不能克制自己情动的心。他受到伤害时,来找的人是她啊。
“做律师这么久,一直以为自己是属于执法的正义一方,也一直认为自己在辩护时的所作所为是无愧于心的,即使被人批评为过分尖刻、锐气,却也不曾想过放弃。是上天在惩罚我对另一方的无情吗?所以让一个女孩子因为我官司的胜利而毁了一生。”他颓然地向后一躺,一身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