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是我偷偷用压岁钱和积攒下来的比赛奖金买的,不知道啥牌子,反正挺便宜的,跟老人机长一个样。而裴渡的却是时下最火的诺基亚最新版,也是最贵的,我在心里哼了一声,表示姐姐我才不稀罕,我都是见过爱疯6上市的人。
他的成绩根本不需要我特意去查,记者报社的人比我更想知道,所以成绩一出来,他就被人人肉了,顺带着成绩单也给贴了出来。数英理化生门门满分,独独语文被扣了五分,我翻出高考卷,
今年的作文是抒情文,他最不擅长的一项。
这个分数一点都不让C市人意外,但毕竟高考是举国关注的事,C市这个状元出的,算是把过去几十年的脸都长了。市长校长年级主任也都有幸的上了次电视,笑眯眯地露了次脸。
隔了约莫几分钟的时间,手机才震动两下进入一条短信。
“我后天的飞机。”
怎么那么早?哪家学校开学这么早?
我刚想手机百度一下哪个学校这么变态,手机又猛地一震动:老地方。
我心口一怔,纠结了几秒便夺门而出,孟婕跟在我身后喊:“你去哪啊?”
“图书馆,晚上不会来吃了别等我。”也幸好小姨性子开放,理解同学之间的小聚会,对我平日里的活动并没有管的太严。
跑到市图书馆时我身上的汗已经能洗澡了,一进门被那足足地冷气一吹,瞬间就觉得活过来了。我拖着步子再爬到三楼,身上差不多也快干了,轻车熟路的找到我们平时惯坐的位置,抬眼就看见了他。
他正专注地盯着窗外,静下来的样子仿佛是一座雕像。他面前放置了一杯奶茶,透明地塑料杯子上还带着冰气融化过的水珠,见我过来,很自然地就推到了我面前。
我慢吞吞地坐下,百般不是滋味,习惯真的很可怕,我习惯了喝这种味道的奶茶,也习惯了每个星期天的下午。
“恭喜啊,又一次刷新了记录。”我故作轻松。
他淡淡地恩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申请去哪个大学啊,让我也有个奋斗的目标。”
他瞥了我一眼,抿抿唇吐了两个字:“哈佛。”那语气明摆着就是不愿说出来打击我。
我嘴真够欠的,干嘛要问出来给自己找不痛快!考进哈佛的人,看的不是努力跟成绩,是智商,显然在这个方面,我还是有点缺憾的。
我这回是真笑不出来了,我本以为漫漫人生路有个人给我追逐是件很解闷的事,可当这个最大的乐趣突然消失的时候,我竟会不知所措至此。
我趴在桌上,把脑袋埋进手臂里,尽量让语气听起来不那么难过,“裴渡,你还会回来的吧。”
隔了良久,我都忍不住要抬头看他是否还在的时候,才听到他清冷地语调响起:“如果不呢?”
是啊,如果不呢?出国留学不就是为了能找到更好的人生吗,万一那里阳光明媚前途坦荡,他留在那里也无可厚非,而且这种例子也不少不是吗。
距离和时间是最能分化感情的东西……
可是我不想,我不愿意因为这东西一方的距离就这样跟他淡了联系,对裴渡的情感是崇拜也好感
激也罢,或者更多的一些我还没有看透的东西,这些都不重要,我只要任性这么一次,跟着自己心走一次。
我抬起脸,逼退眼里夺眶欲出的潮湿,扬起最大的笑容,说:“如果你不回来,那我就去看你好了。”
他坐在对面,薄唇微勾,似要融进了阳光里。
他说,我会回来。
照照,不要急着长大,等我回来。
☆、第18章 回来
我们每天都会不约而同的做同一件事情,那是一种不同情况却同一性质的事,我们俗称它为“等待”。
等着起床,等着到点上班上学,等公车,等着吃饭,等着八点档的黄金剧场,等着一句“晚安”后安心入眠……
而我,比其他人又多了一项,等裴渡。
等待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意义的等待,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等他,等他的目的在哪里,我时常抽空去思考,结果都是徒劳无功。
也许是我并不敢去深想,害怕那埋藏最深的,是颠覆三观的东西。
其实哈佛的开学并没有这么早,裴渡说他这么早去不过是要还一个人情,至于是什么样的人情都欠到美国去了,我就不得而知了。
裴渡离开后的这个暑假,大概是我最清闲的暑假,现在的每个星期天下午我依旧会去图书馆,老位子,坐着发呆。
热心的图书馆小妹偶尔还会过来问我“你那个哥哥怎么没有来啊?”,我想了想,只能答她:我在等他。
我也被迫将留在学校里的行李全都迁了出来,原因是学校要大面积整修。
因为出了个天才,连带整个市一中,甚至整个c市的价值都翻了一倍。
市一中被钦点成省示范高中,周边几个市县的孩子都慕名而来,希望能在这里沾沾福气,校长喜滋滋地收了几倍多的学费和补助,大手一挥,扩招扩建,努力向全国水平迈进!
c市也洋洋得意的拿了个“文化之乡”的头衔,告示牌从城东贴到城西,扬眉吐气。
而我,在裴渡的光环下显得微不足道,或许是谁都不会相信,再有“下一个裴渡”了吧。
我耸耸肩,将那些获奖证书整理好塞进抽屉最底层,比起他的,好像真没有什么好炫耀的。
期间姚老师几次找我让我去参加某某比赛,都被我以“回老家”的理由回绝了,突然就觉得好没意思。回到学校后,避无可避,我硬着头皮参加了场小型的数学比赛,错了好几道题,但也有惊无险的拿了第一,我拿着证书思考再三还是给裴渡发了条短信炫耀一下,可是却石沉大海。
莫名其妙的就断了联系,他走之后,我的手机就再也没响过。
上学貌似又成了件枯燥乏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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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滑入第四个隆冬时,我迎来了我十岁生日,也迎来了一通来自Y市的电话。
“照照,我跟你妈明天回去。”
不可能不开心的,算起来又是三年未见了,这几年他们在外面打拼,没有一次回来过,据说是公司才刚起步,一个人分成三个人忙都不够,逢年过节还要顶替工人替他们干活,能忙里偷闲的就是自己烧了顿年夜饭犒劳自己。
爸爸这话里语气严肃,我期望他们回来的同时又惴惴不安,现在走的每一步,都是未知。
不过,小姨很开心,说我的十周岁生日可以大肆操办一下了。
我笑笑,释然。
未知又如何,这从来一次的精彩我好好见招拆招便是。
我暗搓搓地表示,要不要等他们回来时去车站接他们,给他们一个惊喜什么的,小姨很乐意,她喜欢这种刺激又充满爱的生活。
当我们穿的□□的站在大院门口准备出发时,却被一辆小轿车拦住了去路。
小姨很愤怒,拍着车盖说:开车都不带眼睛的嘛!有车了不起啊!
我也很愤怒,姐姐我是被宝马撞死的好嘛!你一辆小小的奇瑞也敢撞我!
车主开了车门下来,浅灰色得体西装,梳得油亮的小平头,深沉却不出色的五官,好像有点眼熟。
我跟小姨对望一眼之后,只能:啊啊啊啊啊啊……
小姨:啊啊啊啊啊(姐夫)啊啊啊啊
我:啊啊啊啊啊(爸)啊啊啊啊
爸爸分外嫌弃地瞪我们两一眼,绕过车前到副驾驶开车门,极为小心翼翼地把里面坐着的人扶了出来。
“照照,照照。”那声音极为急切,带着喷薄而出的想念与爱意。
我闭了嘴,脚步被扎在地上,费了力都挪不动。近乡情怯,大概就是现在这个状态。
她看起来憔悴了许多,原来的长直发全数剪了,显得干练精明。眉眼间染了少许的凌厉,褪去了那仅剩的纯真。可那眼神里望着我的,还是不变的温柔。
明明一样是分离,这次的再见好像格外地让人想落泪。
我跟她分离了三次,第一次在前世,她从云南回来,带了份大礼,让我恨了一辈子;第二次是今生,我从乡下归来,是含着怨和报复的;第三次在眼下,是喜极而泣的。
我不上前,她便扑了过来,把我按在怀里,话还没有说出口,眼泪就先掉了下来。
“小简!”爸爸突然从后面冷不丁地插声进来,语气是满满地不赞同。
妈妈轻笑着给我擦了眼泪,从地上缓缓起来,扭头嗔怪地抱怨一句:“没事,你别大惊小怪的。”
我脑子里还存着这么多年的委屈等着喷发,可他们这话一出,我的思绪瞬间被打断,注意力都集中在爸爸那紧张的表情上,直觉告诉我有问题。
小姨还在围着那辆车上蹿下跳,左摸摸右抱抱,还不忘惊喜的嚷嚷:“姐夫姐夫,这是你的车吗?你们都买车啦!这是发大财了吗?那我是有钱人的妹妹了嘛!哇塞!”
我别开脸,好不想认识她。
爸爸摸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吐出两个字:“不是。”
小姨:啊啊啊啊啊啊……好心塞。
“这是老徐的,我们先不急着买车,等明年再说。”
我猜也是,凭爸爸的实力,仅三年的时间就买车,还是有点差强人意的。
妈妈把我搂在怀里,轻声问我:“照照,有没有想妈妈?”
我很想说想,可是我这把年纪最为尴尬,对表达对父母感情这种事,还不如一个小孩子能言善道。这就好像是在许生日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可是妈妈看我的那期待眼神,我又没办法回绝,吞吐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话:“妈,你好像又长胖了……”
小姨郁卒地望了过来,又补了一刀:“是啊,你怎么出去一趟没瘦还圆润不少。”
妈妈:……闭嘴!
爸爸这时搂过妈妈的肩,脸上竟可疑地飘了两朵红云,摆摆手说:“这事,我们等会说啊。”
看吧,我说的是实话,老妈,爸爸都替你羞耻了!
爸爸一回来就直奔小姨家来接我,然后又顺便载了小姨和孟婕一起去外公家,这刚回来定是先要去见父母的。小姨也通知了其他几家,说晚上到外公家来个聚餐,对于吃饭团圆饭这事,大家还是蛮热衷的。
我们路过超市时,爸爸停了车找地抽支烟,让我妈和小姨带着我和孟婕去采购点礼品,从钱包里掏了一千大洋出来,那姿势,真是让我长见识。
血拼什么的,对于女人来说,没有最爽只有更爽。我们四个分工很明确,妈妈和小姨去采购烟酒,我跟孟婕直奔零食区,妈妈说了,买买买!
待我们浩浩荡荡拎着大包小包到达外公家时,已经暮色四合。
正好踩了饭香进门,外婆一听说妈妈回来,立马就把大姨二姨召唤回来烧饭了,这才没有误了饭点。
四姨下班晚,但先催了四姨父带凌启过来,我笑呵呵地把从超市买的零食分了一包给他。他这几年也跟我混熟了,又恢复了前世时两小无猜的关系。
妈妈她们姊妹几个躲到房里去叙旧,我便掐了机会凑到爸爸面前去,拍拍他衣服,“老爸,你跟妈妈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啊?”
今天几次的眼神来回,绝对不对劲。
他这会刚散完礼品,被外公表扬了一番,正志得意满,以前那万里冰封的表情不复存在,满脸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我想,生活真的会改变一个人,爸爸也不例外,年少无为,是对一个男人最深的嘲讽。而现在,他拥有一切,自然是春风满面。
他同样地拍拍我的肩膀,用嘴叼着烟,又翻出钱包来递了张卡给我,神秘兮兮地对我说:“本来打算走之前再给你的,没想到被你猜到了,里面还有点零花钱,密码是你生日哦。”他又俯下身接了句:“别跟你妈说我哟。”
我:……
谁特么问你密码了!
我气结,然后把卡揣进羽绒服的里层口袋里,撇头,哼!一张卡就想收买我吗?
“你们两说什么悄悄话呢?”妈妈从房里出来,探头插、进我跟我爸之间,狐疑道。
爸爸吹了声口哨,说:“我去跟爸再聊会哈。”
妈妈转头看我,我猫着身,夹着羽绒服,“哈……哈,我好像听到凌启叫我了。”天大地大,零花钱最大!
菜肴摆满一桌时,大家也从站着说话变成了坐着围桌说话,小孩也特例被拎上了大桌,挤的满满当当。
举杯共饮,酒至半酣。
小姨是个人来疯,端了一杯子白酒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举到我爸面前说:“来,姐夫姐姐,我敬你们一杯,祝你们事业顺利财源滚滚心想事成和和□□白头偕老,白首不分离!”
一桌子人都被她的醉态逗笑了,鼓掌表示支持。
爸爸也笑着站起来,端酒杯迎合。
“哎,姐姐,我跟你喝酒你跟我喝果汁是什么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