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祁玖神情淡淡,秀眉上扬。
“虎哥给大家看过您的照片,以免不长眼的家伙冲撞了您。”光头鞠着躬,恭敬的回答。
店内狼藉不已,桌椅大多倾倒,到处都散落着四散的可回收废物,祁玖抬脚刚走进店铺,门口的一滩暗红痕迹就让她的心脏感到了一阵针刺般的疼痛,她逃避地将视线转向一边,轻轻摸向墙边堆积的金属废品。
冰凉的,没有丝毫温度,就像那天的老者。
兜里的电话没有预兆的响起,祁玖接起后,陆照奚的声音响了起来:
“祁玖,我晚上可能赶不回来和你吃饭了,你一定要记得吃饭。”
“没人让你陪我吃饭。”虽然和以前一样是不客气的言语,但已经听不出以前那种咄咄逼人的不友善感了,想必陆照奚也发现了这点,所以能明显听出他在那头笑了:“我不会关手机,有什么事就立刻联系我。”
挂掉电话后,祁玖走到店铺的里间,走到露着弹簧的破沙发前坐下,呆呆地看着没有打开的电视机。
恍若昨天,她才刚逃离研究者高川的魔掌,和老者挤在这小小的一间潮湿房间里,他就坐在她现在的位置上,就着昏暗的灯光,眯着眼为她补掉落的纽扣。
没有铺垫,没有预兆,就这么莫名其妙到可笑的突然死了。
没有任何道理可言,宝海市那么多的人,为什么暴乱的时候偏偏就老者死了?为什么就非他不可?
坐了不知多久,祁玖再迈出店铺门时,天空已经黑了下来,蓝黑色的天空颇有风雨欲来的意味,光头的大汉带着询问的眼神向她走来,她轻轻摆了摆手,坐上停在店铺门前的回收车。
没有使用者的它,如今也只是废铁一块。
方向盘下方有一个抽屉,是祁玖留给老者放小东西的地方,本只是随手打开了它,没想到祁玖却在里面看见了一封放得端端正正的信。
封面上,大大地写着祁玖的名字。
祁玖没有看过老者的字,但看到字迹的一瞬,祁玖就有种不知缘由的断定——这是老者留给她的。
内心有种对未知的害怕,手却飞快地拿出了里面的信纸,怀着震惊的心情,祁玖看完了整封信。
老者在信里说,他检查出了肝癌,已经是晚期了,这封信是以防万一的时候留给祁玖的。
其中对祁玖的嘱咐和建议占据了大部分,剩下的几乎都是些琐碎小事的处理,直到看到最后一段,祁玖的眼泪失控般地汹涌而出。
“我死了,世上再没有人会知道你和高川的联系,一想到这样,我就觉得我的死亡并不是没有意义。你是个倔强的孩子,谢谢你陪伴我这个垂死的老人走过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希望我的存在也能让你心中的伤口稍微愈合,孩子,学着接受别人吧,不是每个人都会给你伤害。”
祁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老者在见到虎哥和警察时会露出过分警惕的神情,可是已经什么都来不及了,连谢谢二字都无法传达了。
擦干泪水,祁玖将信件原样放回抽屉,不知何时,雨已经打湿了整个窗外。
祁玖从车上走下,立即有光头大汉打着伞小跑来遮到她头顶。
“叫小虎子来。”祁玖说完,转身走回店铺。
二十分钟,虎哥从门外走了进来,他一走到祁玖面前,就自觉地跪了下去。
事情发生后,虽然他一直想找机会向祁玖请罪,但祁玖并不给他机会说话,直到刚刚,一得知被召见的消息,他就冒雨飞速赶来了,因为太心急,虽然打着雨伞,但身上还是几乎都湿透了。
“说吧,怎么回事。”祁玖神情冷漠地垂眼望着他。
“老爷子不喜欢身边有人跟着,所以我派去的人都是在暗中保护,加上新增派的人手,老爷子身边一共有四人保护他的安全。那天因为下着雨,老爷子是在店铺里面散的粥,排队的流民把整个店门都挡完了,因为这种事几乎每天都发生,所以我们的人并没有引起警惕。这时,整条街都骚动起来,从港口那方跑来很多惊慌失措的人,喊着‘联合军打来了’,场面立刻就混乱了起来,当他们看见领粥的流民忽然全涌入到了店铺时就觉得不好,立刻赶去,却被慌乱逃跑的人群阻挡在外……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流民们带着店内的东西逃跑却无能无力,等终于到了店铺时,却发现老爷子已经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了……这四人保护老爷子不力,我已经将他们关起来了,还有我……全都静待您的处置。”
“找到凶手了吗?”
虎哥喉结上下滚动了一次,沙哑地说:“……没有。”
“……你说什么?!”祁玖怒极反笑,下一秒,一个铁皮罐头就砸在了虎哥的额头上,不知道是被哪里的铁片割到了,一股鲜血从虎哥的额头流了下来,骇人的遮住了他的半边脸颊。
虎哥的头砰一声重重磕在地面上,怆声道:“老爷子身上不仅有许多抓伤和殴打导致的淤青,就连造成失血过多的刀伤,创口也是不同大小!祁玖,对老爷子动了手的,不止一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超过两天不更新,我会请假说明,两天以下,比如隔日更,我就不专门说明了哈
☆、第92章 真相
虎哥心惊肉跳地跪了许久,头上都没有任何动静,他忍不住抬起脸往上看去,只见祁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脸上愤怒和震惊交织。
“你说……他身上还有淤青和抓伤?创口也不止一种?”祁玖突然爆发,揪住虎哥的头发往前一扯:“这种事为什么不早说?!”
“我……我以为你看到了……”虎哥惊恐地说。
祁玖一把甩开虎哥,深呼吸两次后目光骇人的看着虎哥:“会是丰达干的吗?”
冰冷凶戾的目光落在虎哥身上,他相信,如果他在这里说是,下一秒祁玖就会冲出去把丰达那群龟孙子皮剥下来做地毯。
“我觉得……应该不是。”虎哥小心翼翼地看着祁玖脸色:“在丧礼之前你的身份都没有暴露,就算丰达想要寻仇,也该找到我身上,不可能会找到老爷子。况且丰达现在自己都四分五裂了,恐怕没有空闲对我们动手。”
祁玖并没有对此作评论,她冰冷地盯了虎哥半晌,直盯得虎哥后背完全被冷汗打湿,才慢慢地说:“刘虎。”
听到祁玖叫他的全名,虎哥心里全凉了,绝望像潮水般袭来。
“以前你的确替我省了不少心,但是功不能抵过……你有思想准备了吗?”
“是……”虎哥带着绝望的面容,突然,他猛地抬起头,眼里迸发出有力的光芒:“祁玖,看在过去我为你做事的份上,能不能请你替我照顾张茂德,我没有孩子,他是我唯一的亲人,虽然我以前尽干丧尽天良的事,但我刘虎发誓,张茂德什么都没做过!求你让他平安的活下去!”
“……”祁玖良久没有说话,片刻后露出了惨淡的微笑:“你求错人了,我什么人都保护不了……”
“我只有这么一个请求!求你了,不然我死都不会瞑目的!”
虎哥不断把头磕向地面,砰砰砰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着,虎哥头上的血也一滴一滴掉在了地面。
不知磕了到底多少个响头,虎哥视野里眩晕发白,也不知道是撞击还是失血的后果,他撑在地上的手微微颤抖,像是随时都要倒下一样。
在晕过去之前,头顶终于传来了祁玖的声音:“我记着了。”
仅仅是这么一句不算是承诺的承诺,虎哥就像如获新生一样感激地看向祁玖:“谢谢!谢谢了!”
“后事也交代好了,那就听着……当日在现场的流民,就算只找到一个,也给我带到面前来。你的时间,只有两小时,如果这都办不到,那就没有怨言的去死吧。”
这是虎哥一生里听到过的最动听的言语,他不敢相信把人命当蜉蝣的祁玖会再次给他机会,不由瞠目结舌的愣在那里。
“……不满意这个决定?”祁玖背对着他,只有声音能听出不耐烦来。
虎哥一个激灵,从地上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连脸上的血都来不及擦就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祁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再次给予虎哥生机,也许虎哥会误以为是他的真情流露让祁玖动了不忍之心,但实际上在这之前,祁玖一开始就决定这么做了。
若是从前的祁玖,就算不夺走刘虎的性命,肯定也会把他像垃圾一样丢弃,若是从前的祁玖,一定会说着“杂鱼就是杂鱼”,一边把人打入泥潭。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改变呢?祁玖也不清楚,但是她能察觉到自己正在发生改变,陌生的自己让她感到不安,但是此刻,她还不想扼杀这种改变。
刘虎召集了全部人手,包括机械厂正在工作的工人,所有能动用的人力都被他投入到了这场两小时的时间竞赛中,甚至他自己都顶着一脑袋的血突入流民聚集的城郊,抓着一个个衣衫破烂的流民恐吓逼问。
也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的祈祷,在无数次的一无所获后,终于有一个年轻的女性流民惊慌地回答:“我……我在那里……”
看了一眼所剩无几的时间,虎哥一把抓住流民的手腕:“马上跟我走!”
祁玖坐在房间里静静地看着时钟,还有七分钟,指针就将指向九点,一年前的这个时候,外面本应该依然热闹,现在却万籁俱静,好像迈入了世界的终章一般。
随着战争的进行,抢劫在白天也变得常见,带着食物走在街上更是考验运气的时候,更不要说夜晚,流莺光明正大的站在昏黄的路灯下,黑暗的巷口里躲藏着兜售毒品的男人,每天早上都会发现不少死于凶杀的尸体,而凶手依然逍遥法外。
也许战乱的时候绝大部分产业都会受到严重打击,但军火业是例外,飞虎机械厂的销售一片长红,在大部分人失业饿肚子的时候,飞虎机械厂的员工依然领着丰厚的福利。
也许是这样,她才再给了虎哥一次机会,并不是她心软了,而是从利益出发,她这样说服自己。
正当她考虑是否将时钟调慢五分钟时,虎哥汗流浃背的从外面冲了进来,他身上扛着一个对他又踢又打的年轻女性。
碰的一声,虎哥把女性扔到了地上,喘着粗气说:“我……我带来了,那天她在现场。”
祁玖看着瑟瑟发抖退到角落的年轻女性,面无表情地问:“你还记得这里吗?”
也许是在路上就遭到了虎哥的恐吓,现在被虎哥恶狠狠地一瞪后,年轻女性哇的哭了出来。
虎哥额头青筋暴跳,拼命按捺下暴打流民一顿的冲动。
“别吵了……要把你的眼球挖出来才会好好说话吗?”祁玖疲惫地扶额。
年轻女性一下就止了哭泣,泪汪汪地看着祁玖。
“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你记得这里吗?”祁玖说。
“知……知道。”年轻女性抽噎着回答:“有位老爷爷每天都在这外面免费发吃的……”
“那你领过吗?”
“领过……以前每天都来领。”
“那……为什么你现在没有来了呢?”祁玖脸上表情没有变化,但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戾意让年轻女性全身颤抖,还来不及思考身体就瘫软在地:“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
坐在沙发上的祁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把你看到的一丝不漏的告诉我。”
“净净……我那天一如往常去领粥,本来好好的排着队,突然队伍就混乱了起来……大家都说联合军的战机打过来了,我、我很害怕,想逃跑……队伍前面的人开始抢老爷爷的粥,老爷爷挡在粥桶前教训他们,却被推到了地上……我觉得这样不对,想上去阻止他们,但是队伍后面的人全冲到了我前面,我还以为他们和我一样是去帮老爷爷的,没想到,没想到——哇——!!”
年轻女性一开了头,不用祁玖再问,自己汪汪大哭着一股脑倒了出来:“他们好坏,他们好坏呀!老爷爷给我们饭吃,不让我们饿死,他们还抢老爷爷的东西,老爷爷爬起来去拦他们,他们就拿刀捅老爷爷!呜呜,呜呜,真的不是我啊,我还挡在老爷爷身上,被打了好多地方呢!”她哭哭啼啼地把四肢上的淤青一一指给祁玖看,最后蹬着腿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不要杀我呀,老爷爷死了我也很伤心啊!净净都好多天没有饭吃了,我好想老爷爷啊,哇——哇——”
“所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蓄意谋杀?”在流民孩童般的大哭声中,祁玖怔怔地呢喃道。
“要派人去抓参与的行凶者吗?”虽然虎哥觉得当日的流民很可能已经不在宝海了,但他还是主动提了出来。
祁玖恍若未闻,呆然了一会,起身向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谁来告诉我为什么上一章两天了只有7的点击率?= =这不科学吧!!
☆、第93章 抹杀
虎哥急急忙忙地追在祁玖身后:“你要去哪里?”
祁玖没有答话就一头扎进了雨幕,虎哥慌忙拿起门边竖着滴水的雨伞追了出去,他一边将伞打在祁玖头上,一边说:“你要做什么?有事吩咐我去办就行了,你回去店……酒店里休息吧。”
他举着伞追在祁玖身边,瓢泼大雨像忘关的水龙头一样把他冲得浑身湿透,偌大个伞面,没半点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