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点消夜怎样?遗是你想去唱歌?我很久没去唱歌了,我知道一家汽车旅馆的音响一级棒喔!”
“不要!请你放开我,我得回家了,真的,请你不要这样!”虽然面临这么糟糕的情况,但牧宁海从小所受到的教养让她无法大声嚷嚷,甚至强力反抗。
“哎哟!”贾圣文大叫一声,突然往前踉跄了几步,他回过身,凶恶的说:“谁?是谁踩我!”
“不好意思。”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黑暗中传出来。
牧宁海惊慌的回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睛里,她的心猛然的挑了一下。
夜店里的光线不足,但这个男人模糊的脸庞和闪闪发亮的眼睛却让她感到熟悉,熟悉到有种想哭的感觉!
黎恩?!
不!她又来了,她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感觉,觉得这个连面目都看不清楚的男人是黎恩呢?
“脚太长了,总是踢到人。”陌生人解释着,穿着牛仔裤的长腿似乎不小心踢到贾圣文的膝盖,害他往前跌倒。
“你他妈的故意……”
“对不起,你没事吧?”为了表示歉意,那人弯腰要拉贾圣文起来,手肘却准确的撞在贾圣文的鼻梁上。
贾圣文大声惨叫,伸手捂住鼻子,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流出来。
“你不要紧吧?”
随着又是一声惨叫,“手、手、手……我的手!”原来贾圣文的手被那人狠狠的踩在地上。
牧宁海睁大眼睛,这个陌生人是在帮她解围吧?
“你故意的!故意的!我要告你,我绝对要告死你!我爸爸是立委,他一定会整死你的。”贾圣文哀号的站起身,虽然狼狈,却还试着要狠。
“我只是想走出去而已。”
“救护车!我要救护车!”贾圣文对着跑过来的服务生大喊,“你智障呀?快点报警,叫救护车!”
“好像真的伤得不轻,我看你先坐下来吧!”那人将旁边的旋转椅转过一圈,“坐吧!”
设计充满现代感的椅背是根波浪型的铁杆,那人用力将它转过来,直接命中贾圣文的命根子!
一声闷哼,只见贾圣文双手捂着下体往旁边软倒,痛到倒抽着气,发出无声的哀号。“你、你准备把屁股洗……洗干净,坐一辈子的牢吧……”
牧宁海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在那人的背后一推,“走呀!快走呀~~你闯祸了啦~~你得马上离开!”
连她都看得出来他是故意的,贾圣文这个坏蛋怎么可能不知道呀?
看他不动,牧宁海深怕他会为了她而惹上麻烦,于是抓住他的手,转身就往外跑。
他们冲进夜色中,他的脚步却停了下来,仿佛生根似的钉在地上。
她回头看他,不解他为何停住脚步?“快走呀!”
“你不该到这里来。”他盯着她,虽然早已熟悉她的一切,但这却是他俩分开十多年后的首度面对面。
她长大了,依然善良,牧家人的丑陋完全没有污染到她。
“我知道,但这不是重点,你得赶紧离开!”
她是来找当酒促小姐的三姐,将她不太多的存款交给她的三姐,虽然只有十几万,但那是她的心意:当三姐抱着她哭时,她就知道冒险来的决定是正确的。
他完全不听她的劝,继续念着她的不顾自身安危,“重点是,你出现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还有选择错误的脱身方式。”
如果他没跟着她,谁知道她会发生什么事?他真不敢相信她竟连拒绝被骚扰都不会。
“听着,”她急切的说;“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我很感激你,可是现在真的不是听你说教的好时机。”
她站在路边伸手拦了一辆计程车,打开后座对着他说:“你快点走吧!我得回去看他,希望他没事才好。”
里恩拉开她的手,用力将车门关上,拍拍车身示意司机开走。“告诉我是我听错了吗?你是不是说要回去?”
这个女孩是怎么回事?她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是不能靠近,甚至连跟他说话都会有危险的吗?
“我真的得回去,就像他说的,他爸爸是立委,我得确定他不会找你麻烦!”
事实是,她根本不愿意再靠近贾圣文一步,他让她感到很不舒服,可是得有人回去收拾那团混乱,她很认命的知道这是她的责任。
“谢谢你,不过我相信我有能力处理。”
“你不会想找这个麻烦的。”她咬咬唇,“你还是走吧!你不知道那些人如果真的要报复一个人时,有多神通广大。”
“你总是这样吗?”
她不解的眨眨眼睛,觉得他的话问得有些奇怪,“什么?”
“担心陌生人比担心自己还多,你回去后很有可能无法脱身,就算是这样,你还是坚持要我先走吗?”
“你不懂!”她皱起眉,不知道该怎么让他明白,“那个人对我们家很重要,我爷爷不会高兴我把他扔在那里不管的!我爷爷已经因为我三姐没跟那个人结婚而一直在生气,如果现在又知道我害贾先生受伤,我爷爷是不会放过我的!
“我爷爷一直在想办法讨好那位贾先生,我担心他会透过一些不太好的管道找到你,他们不会在乎把你的生活弄得多乱,但也许我能说服贾先生不跟你计较。”天知道她今晚犯了多少家规:私自外出、资助三姐、拒绝贾圣文……最后还害他进医院,爷爷一定会杀了她的。
里恩听她说着,却不自觉的把拳头愈握愈紧。“我想我懂,你有一个冷血寡情的暴君爷爷,和一堆胆小怯懦又不敢反抗的亲戚。”
他想到那年她为他作证的下场——牧家从来都不允许诚实与正义这两件事发生。
牧宁海惊讶极了,他只是一个陌生人,怎么能用一句话就将牧家的悲哀呈现得这么完整?“你……你认识我的家人吗?”
他摇摇头,唇边勾出讽刺的浅笑,“不!我想我没那个荣幸。”
她凝视着他,夜色模糊了他的脸,她不懂,他明明就是个陌生人,但她对他却有一种强烈的熟悉感。
好奇妙呀!她明明是个很怕生的人,为什么可以跟全然陌生的他说这么多话,但却一点也不感到害怕呢?
“来吧!女孩,你得回家了。”
“但是贾先生……”
“我可以跟你保证,贾先生不会有事,你爷爷也不会找你的麻烦,而我更不会出事。”他朝她伸出手,“我送你回去。”
他的声音温柔得具有催眠力量,他的眼睛深邃得像个黑洞,好像将她所有的现实和理智都吸走。
“但是我……”微凉的夜风让穿着单薄的她微微发抖,不自觉的抱着自己的手臂。
里恩脱下薄外套,披在她的肩头;她涨红了脸,“我不冷,你不用这样子。”
“我很坚持。”
他的声音冷冷的,像冰块似的,但说出来的话却是那么温柔,生平第一次,牧宁海在一个异性身上感受到真诚的关怀。
但他只是一个陌生人呀!为什么他会让她有这么奇妙的感受,会不会是错觉而已?
“谢谢你,可是你还是不明白。”她将外套还给他,无奈的朝他笑一笑,转身走回夜店。
黎恩拿着外套,若有所思的站着,凝视着她纤细的背影愈走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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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海:
你还记得我。
过去,就只有你不在乎我的出身;现在,又只有你还记得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的感动,你让我感到过去所吃的苦头都很值得!
知道你还记得我,让我打从心底真正高兴起来,天知道我已有多久没笑过,我还以为我已经失去感觉快乐的能力,原来我只是遗忘而已。
今晚你让我重新感觉到快乐、感觉到希望的能力,我送你许愿精灵是为了圆你的梦,但你却用它来为我祈福。
这个许愿精灵其实是个发话器,当你打开盒盖对着它许愿时,我就能接收到你的声音。
我迫切的想要知道你要什么、想什么,什么能够让你快乐起来,你不知道你光是皱眉头就能让我心疼好久。
没有想过你的第一个愿望是为我许的,闭上眼睛,我到现在都能听到你说的每一字、每一句。
“如果真的有许愿精灵,那么我要许愿,我希望黎恩不管在哪里都很健康、快乐。”
小海,我真的没办法不爱你。
第四章
牧宁海带了用具到植物园写生,她在水柳旁放妥画架,看着荷花池,忍不住感到一阵忧郁。
并不是因为黑沉沉的荷花池里没有花苞,而是因为她的心情实在太糟了,说真的,她其实也没闲情逸致来写生,她只是需要一个理由暂时离开那个家。
在那个连哭泣都不被允许的家里,她只觉得无法呼吸!
贾圣文和夜店的事还是曝光了,爷爷在盛怒时,在她身上留下的鞭痕,她恐怕得穿好一阵子长袖来掩饰了;没有开口说旅行的事也是对的,在经过这件事后,爷爷是更加不会同意,就算他答应了,她也不可能带着鞭痕和小紫、瑶瑶一起去旅行。
她要怎么跟她们交代她身上的伤痕?
她不愿意让她们知道她跟她们的不同,她不是被放在手心呵护的娇娇女;虽然是好朋友,但面对出身上流社会的她们时,牧宁海还是有些微的自卑。
“还好爷爷不知道三姐的事,否则他一定会把钱拿回来的!”她用力把眉头皱得死紧,压低了声音咆哮,“你是我的孙女,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这些钱也是我的,你可以不要,但是绝对不许拿给一个不相干的外人!”
真可惜呀!没有观众,否则大家一定会给她热烈的掌声,称赞她模仿爷爷模仿得惟妙惟肖。
爷爷只是为了她没有“善待”贾圣文的事而大发雷霆,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但她在放心之余,却也忍不住担心那个替她打抱不平的陌生人,他会不会有事呢?
真奇怪,她很确定从未见过他,可怎么他的眼神是那么的熟悉?给她的感觉好像似曾相似般。
这几天,她花在想那个陌生人的时间居然比她喜欢的成杰维多?
唉!她是怎么了?她甚至连那个人的样子都没看清楚,可是那种感觉……熟悉的感觉让她觉得好不安!
她忧郁的坐在长椅上,一阵风将她的宽边帽往后吹。
“啊~~我的帽子!”她连忙回身去抓,却来不及抓住。
白色的帽子往后飞,一个人伸手一抓,将她的帽子牢牢抓在手上。
牧宁海微微一愣,双颊缓缓泛红,那是一个很年轻、很出色的男人,在阳光下,他那耀眼的棕色头发似乎在闪闪发亮,他深邃的五官好看得让人心跳加速,有神的眼睛明亮得像是会放电似的。
她凝视着他朝她走来,时间好像快速倒退十二年,那个朝她走来的成熟男人突然间变成一个高瘦少年,眼里闪着倨傲又倔强的光芒。
一股强大的热流冲进她的胸口,“黎恩?”她站起身,惊讶的冲上前,“是黎恩吗?”
在离他几步的地方时,她猛然停住。
“什么?”当她脱口喊出他十二年没用过的中文名字时,他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感动与热情。
她还认得他?!
她这样热切,充满着感情的喊他,让他几乎就要因为狂喜而紧紧抱住她了。
他隐藏住自己与她的过去,为的是不要她有负担:但他没想到即使经过十二年、即使他戴了隐形眼镜以掩饰他瞳孔的颜色,她依然认得他。
“对、对不起……”她的两颊浮起羞赧的红晕,“我认错人了。”
那双黑色的眼眸让她再次感到失望,这个人很像黎恩,但也仅仅是像而已,他不是黎恩!
她又做了傻事,天哪!什么时候她才会停止骚扰每一个像黎恩的人?
牧宁海停住脚步,眼中浮起失望的神采,里恩看得非常清楚,她跟他道歉时,他知道她终究是被他制造出来的假象给蒙骗了。
她认出他,却又没有认出他!
他不要她认出他,却在她似乎要拆穿他时感到狂喜,又因为她没有认出他而感到失望,他矛盾的感觉到自己好像两个人似的。
里恩将帽子递给她,“你看起来似乎很难过的样子?你爷爷还是责罚你了?”
她露出有点迷惑的表情,最后恍然大悟,“哦!原来是你。”
在慌乱的那一夜里,她始终没有将他看清楚,她只记得他有黎恩的感觉,没想到在她终于将他看清楚时,又把他错认成黎恩了。
她到底怎么搞的,为什么这阵子一直想着黎恩?
“当然是我,你把我当成谁了?”
“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对了,你没事吧?有没有人去找你麻烦?”她不想多谈黎恩的事,所以简单带过,却没想到这样的话会让他多少感到痛苦。
她是还记得他,记得他是一个不重要的人,她之所以会替他祈福,也只是因为她生性善良吧!
在她心中,他只是过去的一个影子,她希望这个残影能健康快乐,却不见得爱上这个残影。
“我跟你说过不用担心,要找我麻烦也不是很简单的事。”他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你呢?你还好吧?”
“我当然也没事呀!”她下意识的握着自己的胳膊,薄外套掩饰了她的伤痕,她试着转移话题,“怎么这么巧,你也在这里?”
“我住附近,有时会过来走走。”他注意到她的空白画布,“准备写生吗?真可惜现在不是开花时节,看来你没什么可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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