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拿你怎么办?”苻聿珩清楚若不送走湛浔,他一身的修为会毁在湛浔手中,而他也决心如此做,可心头萦绕的这份难过又是为了什么?
他深知自己不舍啊,舍不开养了这么久的湛浔,舍不开这总是黏着自己、总爱哭闹的湛浔啊……
可舍不下,他面临的便是生死关头,苻聿珩迟疑着,却不明白自己为何面对如此简单、答案如此明显的抉择也会心生纠葛。
他不禁想着湛浔是否真值得他牺牲一切来换?是否值得他用所有的修行岁月来换取?是否能找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子?不,不可能,仙人谈情,死路一条,他们不若神族能随心所欲,能逆天而行,即便反叛如苻聿珩、惠麟一流,也都受仙人的规范制约,遵循着一定的规律。
身为仙人动情已是大忌,偏生对象却是只黑龙,更别说,天庭与黑龙一族向来不合,这是打两方骨血里便带着的。即使苻聿珩对黑龙一族没什么感觉,可以先前几次的照面经验来说,那绝称不上愉快,除了湛浔这他从小带到大,全身上下除了外貌外无一丝似黑龙的黑龙之外,苻聿珩与大多数的仙人都一般,对黑龙一族无法有好感。
苻聿珩眼底掠过一丝杀意,他手成爪,扼住湛浔的颈子,想着只要他一用力,湛浔就会死去,不会有痛苦也不会有挣扎,就这么静静地死去,届时他就会解脱,不再受心底那份无名情感煎熬,更不必要放不放地带着湛浔四处跑,也不必对湛浔有所留恋……
他一手拉拔长大的小黑龙呵……他们共处的岁月如今回想起来,漫长又短暂得不可思议,苻聿珩发觉他竟然心软了,他下不了手,但一想到湛浔的存在只会危害自己,他不由得铁了心肠起来……
湛浔似是因感受到颈上的压力而呻吟出声,苻聿珩加重手劲,想一手折断湛浔的颈骨,让他无声无息地死去,可见着湛浔皱眉痛苦的模样,他心头竟一紧,原本杀意盛盛的心霎时了开一条缝……
他的手劲轻了,掐着湛浔颈子的手一松,瞬时,他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身上的白光大为减弱,他捂着胸口,感觉全身贯穿过一股前所未有的疼痛,他颤着手,取出怀中的瓶子,倒出一颗仙丹食入,仙丹一食入口中,霎时气血翻腾,反而呕出大量鲜血,原就微弱的白光已然熄灭。
走火入魔。这四个字闪过苻聿珩脑海。
他微喘着气,止不住身体的颤抖,原本浮于半空的身影有如千金重地沉跌于地,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念之差,竟让他变成这样。
湛浔醒了,他睁着金眸,想看清在面前的这个奇怪物体,他在夜里向来看不太到东西,他只能感受,眼睛一至黑暗之处上成了无用之物,除非是身处于水中,他的视线于水中比在陆地还清晰。
“珩?”但自气息来辨别,他肯定眼前的人是苻聿珩,他直觉地唤着苻聿珩的名字,唤出声的当口,他发觉自己能说话也能动了,苻聿珩对他的禁制已然解开。
“珩?”湛浔伸出没被夹住的手想碰身边的苻聿珩,但被苻聿珩挥开。
“别碰我。”苻聿珩话的声音都有气无力的,他现在心底的杀意仍残留着,走了火入了魔,他的自制力急遽降低,他不知道自己会对湛浔做出什么事来。
“珩,你生病了?还是受伤了?”湛浔听出苻聿珩声里的虚弱,紧张的猛问。
苻聿珩咬紧牙关,好不容易稳住气息,他吃痛地合上眼,不理湛浔关心的询问,径自打坐盘息,无奈受伤已巨,他得花上一段时日方能复原。
“珩,珩,你说句话啊……呜呜……怎么有血的味道?”湛浔努力揉着眼睛,想看看揉一揉能不能让眼睛看清楚,可惜他再怎么揉眼前还是一片黑暗。
“别吵。”苻聿珩尝试稳住紊乱的内息,可体内仍似移山倒海,五脏六腑全移了位似地痛,他胸口一窒,喉头一腥,再次吐血。
要命,没人同他说走火入魔竟是如此难受……不过苻聿珩深知自己的走火入魔不是因修练走了偏差,而是心念走偏了,才会伤得如此重。
他不由笑了,只觉这一切全是自己种的因,现在自食恶果。
“珩。”湛浔这回再伸手终是抓着了苻聿珩,苻聿珩捂着胸口,微喘着气,已然没有气力挥开他。“珩,你怎么了?你哪里受伤流血了?”
“我没事。”苻聿珩好想一拳打昏湛浔,要他别再乱问了。
“可是怎么会有血味呢?”湛浔嗅到十分浓烈的血味,不可能是错觉的。
“是你自己的血吧?”苻聿珩忍不住轻咳,瞥瞥湛浔教兽夹夹着的手脚,他伤处流出的血比他吐出来的还多。
难为湛浔浑然无所觉。
“我的血?”湛浔方才觉得有些昏沉,直想睡觉。“嗯……珩,我头好晕哦……”
“流那么多血当然晕。”苻聿珩反手握住湛浔抓着自己的手,感受那沁凉无一丝褶裂的肌肤触感,那光滑的触感像丝缎一般地顺着肌肤相碰渗入他的血液,让他心一动,好不容易稳下的气息又开始乱了。“醒醒,别昏。”
“珩,你的声音怎么听起来有气无力的?”湛浔揉揉睡眼,勉力支着身子,想更加靠近苻聿珩。
然而苻聿珩只肯与他的手相握,不过没多久,苻聿珩终是因情动而乱心地前倾身体,靠在湛浔身上,他牙齿打着颤,身体发着抖,心却意外地安稳踏实了起来,可这样是不对的,苻聿珩很清楚这样是不对的……
心里那深种的情根在意识到的瞬间已然成长茁壮到苻聿珩来不及拔除的地步,那名为情的毒素已深深深深地侵入了他的四肢百骸,无一幸免,苻聿珩试图回想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却已不复记忆,就像是一颗不小心落地的种子,未曾特别照料注意,等到发觉后,才知道其已茁长至自己也不知道的程度了……
苻聿珩克制不了想近湛浔的欲望,他抓着湛浔的手臂,遏力压抑那悸动不已的想望。
“珩……”湛浔受宠若惊,向来不肯亲近自己的珩竟然会靠着他,他实在太高兴了,他忍不住想将珩抱个满怀,可惜他一手被夹住,怎么也无法好好的抱珩,于是他只好手脚并用地想抱住苻聿珩,但苻聿珩在他脚想环住他腰时一手拍掉他的手脚。“珩,你干嘛?”
“我才想问你要干嘛。”苻聿珩轻咳几声,推开湛浔,捂着狂跳不已的胸口,警告自己不能再犯忌,此时的他可比初生的婴儿,毫无反击能力。
“人家想抱你啊……”呜呜,好难得好难得的机会呢!湛浔眨眨酸涩的金眸,握住苻聿珩的手,吸吸鼻子就想哭求苻聿珩再给他一次机会,但他忽地背一寒,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他讨厌的东西来了。“嗯……珩。”
苻聿珩甩开湛浔的手,冷睨他一眼,压抑身体里那翻江倒海的纷腾,不想同他有再深的肢体接触。
忽地,他听到铃当响的声音。
“有人来了……”
早不来晚不来,偏生等他走火入魔才来,这些人未免也太会挑时间了吧!
“珩,我觉得害怕。”湛浔金眸闪着无助的光芒,他牢牢抓住苻聿珩的袖子,觉得心头堆积起了一层厚过一层的不安。
苻聿珩嗅到不属于人类的气息,心下明了是布下陷阱的魔族人前来验收成果了。“魔族人给人的感觉总是不好的。”
来的千万不要是道行高深的魔,更别是淫魔或是魇魔,否则他与湛浔肯定会被啃得一根骨头也不剩。
“哎呀呀……这不是仙人么?”转眼间,说曹操曹操到。
一对男女腾空而落,踩在半空中像是空中有阶梯似地一阶一阶地走到他们面前。
“娘子,妳错看了,是一只落入陷阱的神族与一只半脚踏入魔道的仙人。”男子妖异的眼眸扫过苻聿珩与湛浔,诡谲一笑,“好难得能见到黑龙与仙人走在一块儿……”
能说那话的人必定知晓仙人与黑龙一族的恩怨,只是魔族向来自成一格,不与仙人神族混在一起,三者并无沟通桥梁,知晓此事的魔族人,不是修为年份高,便是属于魔族中除了食人外,也会食仙人的魔族。
而能食仙人的魔族,算来算去也只有淫魔与魇魔,这两种魔族人是仙人克星中的克星,他们非但食人,也吃仙人,藉以此增长自己的功力,他们才会寻思去找仙人的弱点,否则一般见到仙人的魔族是能避便避,谁想见天敌呢?
“珩……”湛浔是真怕了,他吸了吸鼻子,推了推苻聿珩,“珩,我们走吧!”
“别吵。”能走他早走了。
湛浔噤口,只敢吸着鼻子,努力躲在苻聿珩身后,不敢造次。
“来者何人,少装神弄鬼。”苻聿珩暗暗抡拳,深吸口气,强装冷静地说道。
“怪了,我们才要问你是什么人呢?闯入我们的地盘,毫不愧疚,竟还喧宾夺主了起来。”女子妖魅一笑,出口的话即使充满怪罪也另具风情。“呵,仙人把自己搞到走火入魔,我瞧也十分的有趣呵!”
“珩,走火入魔是什么?”湛浔见不得女子调笑苻聿珩,拉拉苻聿珩的袖子,小声的问。
“闭嘴。”苻聿珩瞪眼湛浔,他手掌一翻,用尽最后一点仙力,凝聚其为一颗白色的光球,白色光球于掌心浮现,照亮四周。
这一照亮,那对男女有些承受不住光似地微玻鹧郏夸痹蚯宄醇揄茬裆砩涎0甙撸胨剿啬歉删黄莸男蜗蠖拢挥傻煤炝搜劭簦胛受揄茬穹⑸裁词铝耍揄茬褚涣衬啵阶斓幕坝滞塘嘶厝ァ!霸谙挛蟠常翟诒福《氖纸沤员桓笙碌氖藜兴疲敫笙鲁鍪窒嘀!�
“你们是父子?”男子微微一笑,怎么也不相信仙人与黑龙会成父子,他弹了下指。“本来仙人开了口,我们是该好好招待的,但是你半只脚已经入了魔道,我想你该知道,这样的仙人,我们魔族是不需要听的。”
“在下走火入魔,但非入魔道,这中间有所区别,你可别含血喷人。”若非苻聿珩无法控制仙力,他也不必让他们这样轻慢。
“哈哈哈……”男子放声大笑,“仙人啊仙人,我可不怕你们,我堂堂淫魔,可是你们仙人最大的梦魇呢!哈哈哈……”
“但淫魔也不是无敌的,不是么?”苻聿珩淡淡地说,魔最怕什么东西,他们心都明白。
“相公,他小看我们!”女子一个扬手,隔空就是一个巴掌打在苻聿珩脸上。
苻聿珩毫无招架之力地被打,脸上浮现清楚的红痕,嘴角也泛起血丝。
“珩!”湛浔一急,冲着女子大吼:“妳做什么伤人啊!妳这可恶的魔物!”
说着说着,他就想冲上去同女子拼命,但苻聿珩拉住他:“湛浔,住手。”
“是。”湛浔这一动,也让自己吃了苦,他觉得手脚快断了。
“一会儿我让你引雷你便引。”苻聿珩暗声交代。
湛浔闻言一愣,虽不明白,仍然使劲点头,且凝聚全身的力量,只待苻聿珩发令便砸下雷火。
“娘子,先别气,我倒想看看他能耍什么把戏,尤其是……”男子眸微敛,一个弹指即禁制了湛浔,“黑龙被夹住又被禁制的情况下……”
湛浔怎么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老是被禁制,这回他被下的禁制可不似苻聿珩下的,他觉得心里痒痒的,不是痒到不行的那种,而是觉得好像有人在他的心上轻轻吹、轻轻吹,有点舒服,可是也很痒。
他不自在地扭动身躯,感觉一股怪异的躁热自体内深处缓缓地、缓缓地发了出来。
苻聿珩神色未变,只轻轻一笑,将掌心的白球往湛浔心口送去,霎时,一股沁凉无比的气息萦绕着湛浔,他舒适无比地叹了口气,方才的躁热已全然消失,但他全身的气力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怎么的,竟全数消失,气力全失的他只能半倚在苻聿珩怀里,疲累的他只能合上眼,在苻聿珩低声的抚慰下入梦。
见湛浔入睡,他扬眼看男子,“你倒似是个有脑袋的淫魔。”
“多谢夸奖。”男子毫不客气的收下又是讽又是刺的话,他打量着苻聿珩,大为不解地扬眉,“你何需费尽最后一丝仙力只为救他?”
要知道苻聿珩仙力已罄,那颗白球是凝聚他最后一点仙力所成,虽然苻聿珩已经没什么气力,但要是准头够的话,一样能将白球扔向他们两人,让他们两人灰飞烟灭,可苻聿珩竟舍去这最后一点脱逃的希望,浪费在那黑龙身上。
“我说过,他是小儿,为父的保护当儿子的是天经地义的事。”苻聿珩微扬手护住湛浔,“你要食我,行,但请你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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