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漪尚陷在沉思之中,对他的话置若罔闻,段其郑有些不悦的蹙眉,他贵为大理皇上,整个大理国中,能对他视若无睹的大概只有这个女人,可他却无可奈何,只得轻叹一声,幽幽的道:“爱妃!难道朕就这么没吸引力?!”
涟漪倏然转首,对上一双深蓝色的眼睛,将整个人从思绪中拉回,又被他有些幽怨的语气吓到,只是愣愣的望着他,半响无语。
段其郑有些错愕,旋即嘴角牵起笑意,她这是什么眼神,默默注视,眸光中光彩悠悠然飘散过来,将他看得容色瞬间明亮起来,“爱妃,莫不是想朕,想的出神,见到朕便欢喜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啦?!”
涟漪斜睨他一眼,对他这种自作多情的表达方式早就有了免疫,转身站起走到桌前,默然半响,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犹豫下道:“陛下,很喜欢柔儿么?”
段其郑望着她如瀑长发散落身后,素色白衫飘逸出尘的背影,淡淡出神,听她问话,貌似随意的道:“她是爱妃的女儿,心肝宝贝,自然也是大理最尊贵的公主,我怎会不喜欢?!”
涟漪转头,浅笑着回望他,明媚的笑颜中,似有千言万语,终化做一声叹息,良久注视他凝望过来的神色,轻道:“原来我该多谢你!”
段其郑早在她的笑颜中迷失,仿佛周遭的一切都暗淡起来,只余她明丽容色中温柔的浅笑,轻挑剑眉,“谢什么?!”
“恍然间明白,若不是你,或许我和柔儿不会像现在生活得这么好,自然要谢的!”涟漪说完这句,不再开口,转首拿起篦子,轻轻梳理秀发。
段其郑眼中一亮,这是第一次她向他表示出感激,也许她终于明白他的苦心,虽然开始的时候,他的手段不够光明磊落,但若然如此,他亦不后悔,皆因只有那样她才能像现在般一直呆在他身边,他受到她话语的鼓励,轻轻走过去,欲接过她手中的篦子,纤秀白皙的手指微微一顿,犹豫了一下,终是缓缓放开手,他望着镜中秀美的容色,轻轻抚过她若绸缎般丝质光滑的秀发,心中恬然不已。
丝丝分明的发从他指尖滑落,柔顺而质感,他将篦子轻轻放在桌边,缓缓伸出双臂,犹豫一瞬,从后面环住她的腰身,将头埋在她颈项之间,女子特有的幽香传来,让他熏熏欲醉。
涟漪暮然醒悟,忽而心中有丝感动,她从来不想带给任何人困扰和伤害,可是每每都随着世事沉浮,身不由己。
忽而她眼中清明起来,一丝清冷挂上嘴角,转身挣脱他的怀抱,语气中冰冷而犀利,几乎将段其郑从所有眷恋和温存中惊醒,“陛下,自重!”
段其郑愕然抬首,对上她清冷如常的眸子,宝蓝色目光黯淡下来,仿佛刚才她柔和瞬间只是错觉,可即使是那样一瞬而逝的温暖,都足以让他回味无穷。
他呆愣片刻,已换上以往肆然的表情,无谓的耸耸肩,拿腔作势的叹气,“爱妃真是扫兴!不过谁让朕喜欢呢,罢了!罢了!寡人还是批奏折去,也好过在这里看爱妃的脸色。”
那声音中有丝哀怨,有丝调侃,更多的是无奈,涟漪抬首对上他怨妇状的夸张表情,不觉嘴角漾开笑意,转身不再理他!
那日锦绣离开,涟漪思虑好久,心中慢慢有了计较,若真如程普所说,乾朝圣宣帝与大理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皆是因她而起的话,那解铃还须系铃人,她背负不起战争后的血流成河,尸横遍地的罪名。无论是乾朝,还是大理她都生活了这么久,慢慢有了感情,当年夷陵奋力一击的场面,那样的血腥震撼,她今生已足够,不愿再直面那样的残酷,当一个个鲜活的人,片刻间轰然倒地,逝去的场面,让她无法承受。
况且锦绣还带来“明月堂”的消息,她在大理呆了太久,若不是从段其郑口中得到的只言片语,几乎与世隔绝,她虽不想逃避责任,但种种原因让她陷入大理后宫之中,将责任抛诸于外,她慵懒太久。一想到“明月堂”现状和堂中兄弟为找寻她而忧心匆匆,便不忍心再置身事外。
大家需要她,一旦做了决定,那么不管前路是一帆风顺,或是崎岖不平,她都会坚持走下去,义无反顾。
昨晚见到段其郑时,她心中竟有一丝不忍,自从听了程普的话,她忽而相信他前面那些信誓旦旦的话,甚至在半真半假间流露出的浓烈情感都是真实存在的。柔儿还太小,她不想她小小年纪便沾染上世俗权力的纷争,她和段其郑极其投缘,那么将柔儿暂留大理做个快乐的小公主,是她能为她做的最好安排,至于段其郑,她此刻相信他是能照顾好她的。
程普虽身为大理左丞相,位高权重,但要想从段其郑眼皮底下,将他最宠爱的女人带走,依旧是件不容易的事,只因段其郑除了上朝,会见朝臣,都会赖在“幽蓝殿”,就算不言不动,只是默默看着她发呆,或是和她同处一殿批阅奏折,都不肯离开片刻。对此涟漪早已习惯,但真到想要脱身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这层阻碍,竟是这样难以逾越。
灵光一现间,她想到一个人,便是大理皇太后富察氏,此人一则和涟漪早有私交,二则极是明理识大体,若和她说及此事,她固然心痛儿子,也定会知晓家国大事孰轻孰重。
暖阁中永远都温暖如春,富察氏太后虽身份尊贵,房中摆设却极为朴实,和段其郑的风格大相径庭。涟漪望着满脸慈祥的太后,常感叹虽是母子血亲,但处事作风却无一丝相同,段其郑的张扬肆意和太后的祥和稳重比起来,差异愈发明显。
太后一双满布茧子的手,紧紧握住涟漪的手,涟漪不自觉摩挲起来,那茧子的厚度是常年劳作累积的,她轻轻抬眼,扫过太后凝望过来目光,轻声道:“婆婆!”
富察氏眸光中渗出一丝不忍和叫做哀伤的东西,一种莫名情绪在两人间流淌,“孩子!想不到你我竟这样没有缘分。当初哀家遭遇别人冷眼时,我们相识,到如今虽身份改变,但在哀家心中,你依旧是当初那个善良朴实的姑娘,曾经哀家很开心你能成为哀家的儿媳妇,只可惜我们的缘分竟然这么短!”
涟漪轻转身体,倚在太后身前,撒娇道:“婆婆,莫要伤心,这不是生离死别,天下之大,世事变幻,谁又能说,我与婆婆不会再重逢。我只是回乾朝处理些杂务,若是能免一方战乱,这样的别离是值得的,况且柔儿还在,我终有一日会回来看她,只拜托婆婆以后对她多多眷顾!”
“傻孩子,你还担心柔儿,我只怕郑儿这个死心眼,对你用情已深。你走后,他不知会怎样闹腾,不用我说,他必会善待柔儿的!”太后从袖中拿出绣花绸帕轻擦眼角。
涟漪本是极为坚强的,不曾轻易落泪,但此情此景,心中酸胀起来,她努力眨眨眼,再道一句婆婆保重,转身向外走去。
回首百年1(本章完)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迷上了顾漫的《微微一笑很倾城》和《何以笙箫默》那里面男主的气场很强大,很完美~所以……所以悲剧的耽误了自己写小说的时间再加上客户催的设计稿子今天一更了,大家见谅~ 鞠躬飘下~欢迎大家都此文提出意见或是建议~我会好好斟酌在新文中加以改正,和大家共勉~谢谢支持…… 车撵过大理宫中的雕花路面,自太后宫中出来,涟漪按程普的安排,坐上守候多时的马车,马车在宫中飞驰起来,涟漪掀起车帘,淡淡看着生活将近两年的大理后宫,轻吐出一口气,好在太后愿意帮忙,找她叙旧,才有机会离开段其郑的视线。
赶车人似乎很心急,马车在宫中飞驰,颇为引人注目,但一来他们选的是宫中较僻静的道路,二来车上的明黄色缎子预示着车上之人身份的尊贵,一般侍卫见到这种颜色,即便有心上来盘问,在犹豫的一瞬,马车早已飞驰而过。
太后是段其郑生母,就算他事后如何怨怪,毕竟骨肉亲情,也该不会过于为难她。看着那些繁复华丽的宫廷景色向后飞快退去,涟漪心中忽而有种莫名的情绪酝酿起来,她终于离开了,心中竟有丝不舍,不舍这里恬然安静的生活,虽有段其郑常常在旁,但大多时候他都和她静默的相处,并不影响她任何想做的事。
车子在宫门前停下,出示令牌后,安然通过,涟漪将身子向后靠了靠,一切竟然出奇的顺利。
在指定地点接了锦绣和嫣然,换过车子,三人挤在还算宽大的马车中,一时之间,无人说话,只余彼此的呼吸可闻,程普说出城再走百余里,便是乾朝大军驻扎的地方了,他已派人暗暗跟随保护,确保她们安然到达。
而百里外正是大理和乾朝交壤的边界,行出一阵后,大理的繁华和秀丽慢慢远去,涟漪心中逐渐清明起来,来不及回忆或是缅怀,现下如何能让乾朝打消对大理的敌视和进军计划才是首要之事,也是她此行的真实目的。
行了数个时辰,车子慢慢停住,涟漪率先拉开车帘走下来,只见面前那些明枪执戟的兵士们穿着的服饰,俨然是是乾朝军队驻扎的营寨,她同锦绣、嫣然三人向前走去,嫣然因会几下功夫,大步挡在涟漪前面,涟漪拉过她的衣袖,轻声道:“不用如此!乾军向来治军严明,断断不会伤害无辜之人!”
嫣然听她如此说,才放下心来,继续前行,营帐之前,几个巡查兵见几个容色秀丽的女子向这个方向走来,不免有些奇怪,便有几个快步过来,喝道:“来者何人 ?'…'兵营重地,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涟漪浅笑着上前,明媚的笑容将那些兵士晃得有些炫目,“几位大哥,我有事求见将军!”
那兵士见她们是女子,才好言相劝,却想不到她会提出如此要求,不禁上下打量面前的三个女子,尤其是为首的白衣女子,不光容色出尘,那目光中慑出的神采,让人肃然起敬,不敢过分造次,其中一个兵士开口道:“几位姑娘,这里是军事重地,你们还是远离的好!”
兵士们不相信她们找统帅有什么事情,嫣然上前一步正欲再说,被涟漪伸臂挡住,她并不急躁,而是自衣袖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令牌,拿在手中,出示给他们,语气中多了几分凌厉的气势,“我们确是有要事求见将军,不知道几位大哥可认识这个,烦劳帮我通报!”
涟漪手中的令牌正在当年在夷陵一战中,风烟给她的退兵令牌,那会风烟仅是个皇子,并不是现在的圣宣帝。
几个兵士狐疑的凑上前去打量着涟漪手中精致的牌子,涟漪心中清楚,那是风烟做皇子时的令牌,若是他们中有多年来追随风烟的老部将,自然会识得。
果不出所料,一个年纪稍长的兵士见到令牌豁然一惊,出声制止了其他人不算礼貌的探究,端正姿势行了个军礼,“几位姑娘稍待,我这就去通报!”
涟漪微笑点头,同锦绣、嫣然在原地等候。
过了不久,远处急切的脚步声传来,一人身着黑色窄武士服,快步向这边走来,涟漪轻扬眉角,向来人望去,那人英挺的身姿,冷冽的神情如旧,见到涟漪后,微微一愣,脚下一顿,朝她走来。
他行至涟漪身前,躬身行礼,欲开口却不知该如何称呼,顿了一下,方道:“姑娘好久不见,夜阑暮有礼了!”
涟漪抬手轻扶,亦还礼道:“夜阑将军客气了,确是多年不见,将军风姿不减当年!”涟漪虽是笑着,眼中的凌厉却一闪而过,虽知当年是各为其主,但他给风烟提议将风笛陷于夷陵战场,险些将风笛置于死地,这些让她再次见到他时,依旧无法完全释然,语气中不免几分凌厉。
夜阑暮谦卑的侧身不肯受涟漪一礼,听出她语气中隐隐怒意,却佯装不知,依旧笑道:“既然来了,便请姑娘帐中一叙,有什么事情,我们从长计议。”
涟漪见他如此态度,毕竟是有求于人,方收了凌厉之气,随他向营中走去。
旁边几个刚刚盘查涟漪等人的兵士,见统帅对这女子毕恭毕敬,暗暗心中惶恐,还好刚刚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刚入营中,身后有马蹄声自远处传来,众人均下意识的回头,远远望去,一袭紫衣身影,策马奔来,马上之人衣衫飞舞鼓动,远远看去竟似一团火焰,营中兵士见状,纷纷涌上,挡在营前,和他激斗起来,来人显然匆忙而来,竟未带合手兵刃,只是闪挪身形,将刺来的兵刃随手一抓一抛,将攻上的兵士一一撂倒。在打斗空隙,他甚至对身旁众兵士不加理睬,视若不见,深蓝色的眸光直直锁定在远处已步入营中的白衣女子珊然的风姿之上,专注而认真,涟漪心中豁然一惊,不知他是如何这么快知晓她离开的,还孤身一人追赶而来。
“涟漪!涟漪!……涟漪!”段其郑一面拨开周围进攻而来的兵器,一面向渐渐远去的清丽身影喊道,嘶声力竭,此时他赫然呼出这个他以往很少呼出的名字,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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