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轻轻点头,涟漪伸手接过托盘道:“交给我好了。”
涟漪行至厅前,一手端稳托盘,一手掀起门帘,厅中两人同时转头,一人白衣珊然,温润如玉,一人剑眉俊朗,灿若星子,三人的目光在交汇时俱是一愣。
涟漪惊讶于与风笛会在风烟府上相遇,而风笛虽知道她在这里,却没有想到会在此时出现。
风烟俊朗的声音在厅中响起:“你来了啊,昨晚休息的可好?”他起身接过涟漪手中托盘置于一旁,拉了她的手,让她挨着他身边坐下。
“兰花淡雅高洁,又配以安神助眠的香屑,怎能睡的不好,你多虑了。”涟漪转眸望着他,眼里尽是些清浅的笑意,“我是来给你们送茶的,不能半途而废。”
她将托盘中的茶具取出,纤手轻提,清香的味道顺着壶嘴缓缓而下,落入杯中,水气涟潋,茶香袅袅,涟漪不禁赞叹:“烟,你府中竟还藏着这么好的茶,看来今天我有口福了。”
涟漪将一杯递于风烟,复又拿起另一杯递于风笛,风笛迟疑间并未立即接过,而是凝视着她,脸上尽是些不能确定的探究和隐隐的忧心,轻声道:“小妹!”此刻的风笛心中尚有些不确定,自从她知道了他的身份后,还未曾见面。本想着再见时,向她解释此事,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他怕她因他隐瞒皇子的身份而恼怒于他,影响到两人原来融洽的关系。
涟漪见状,已明了他心中所想,回他一个温暖的浅笑,似是一道曙光驱散了两人间所有的尴尬和不安,轻道:“大哥,好久不见。”轻轻柔柔的话语,让风笛原本不安的神色尽去,浓郁的眉眼间是欢快的释然,伸手接过她递来的茶杯,慢慢饮着。
“涟漪,我和六弟还有事情要谈,你到偏殿休息下,那里有把上好的古琴是我替你留的,你可以试试音,一会就在我这里用午膳,我叫小丫头去寻你,可好?”风烟望着一旁的女子,清丽脱俗的容色,清浅的笑容,不想让她沾染了些许世俗的担忧和烦恼。
涟漪心中清明一片,他和风笛定是在商讨爹爹的案子。那是她的亲人,她如何能避开,如何能不担忧,恨不得马上能救他们于水火。她本不是个完全依附于人的女子,更不喜欢事事假手人,甚至连知道真相的权利都被剥夺。想到此处,她转首望向风烟时,清丽的眼神中,夹杂些许了然的锋芒,轻缓的道:“烟,你知道的!”几个字声音不高,却直直射人心底。
是的,他知道的。他知道她是怎样的女子,独立而有思想,坚持而有主张,绝不会完完全全听命于人,她会坚持走她觉得正确的路,认同她觉得正确的思想,那是连他都不敢轻易触碰的底线。在她那样的眼神中,他放弃了前面的要求,叹口气,拍拍身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六弟,这次的案子,沈伊那里进展如何?我觉得要下手还是要从那个被抓的柔然人开始。”
“沈伊已经派人探查过那个柔然人,他的身份、背景并无可挑剔之处,确是柔然主公军中的一名探查兵,由此可知,密函的出处并没有可疑之处。”风笛道。
“你的意思是说,柔然主公确实给慕容德写了封亲笔信,若是这样,便真如轩辕文柄所说,查无可查,就此定罪了?!可六弟依我对慕容德的了解,他断断没有做这种事的可能。如此说来……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有人授意柔然主公这么做,可柔然远在千里之外,跑来干涉我朝内政,所谓何图?就算真有这种可能,也不该是慕容侍郎,朝中手握权柄,执掌兵权的大臣甚多,一个慕容德似乎还不值得柔然主公冒这样的风险。”风烟沉思道。
“大哥,爹爹一生为官清廉,绝不会做出这种叛国的事情,这点我希望大哥能相信我!这里定有蹊跷。至于个中缘由我思来想去,只有一个人最为可疑,而最近爹爹却曾和他有过过结,若说朝堂之上有什么人想置爹爹于不利之地,便是他了。”涟漪心中焦急,好在风笛也不是外人,便将心中的忧虑一口气说了出来,全然没有顾忌到里面的利害。
风烟见涟漪将他两私下的猜测就这样直白的说出来,剑眉一挑,忽觉得她和风笛的关系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要熟悉和亲密的多,在他还掂量着这话要如何出口时,涟漪却毫无顾忌的说了出来,此刻他便沉默不语,只是注视着风笛,看他会如何说。
风笛的生母是皇上的淑妃轩辕那儿,轩辕那儿入宫多年,至今仍旧荣宠不衰,而轩辕氏在乾朝建国之前已是富可敌国的商贾。在那炮火纷飞、群雄争霸的年代,轩辕氏的先人在众多枭雄中看中了乾朝始帝苏铭然,倾囊相助,才使今日仍旧负有盛名的王者之师有了空前的壮大和发展,应该说没有轩辕氏便没有乾朝的今天,是以多年以来轩辕氏在乾朝中的地位从未被动摇过,而轩辕文柄能够成为乾朝轩辕丞相,也和他是轩辕那儿的表兄有很大的关系。
风笛听涟漪此言,沉思半响方道:“涟漪,你的话我如何能不信,只是你所说的人难道是轩辕文柄?所谓的过节难道是这次的兵部亏空?这事我多少有些耳闻,可轩辕丞相所欠数目虽巨大,但都尽数奉还,连父皇对其行为都赞赏有加。他应该不会因查亏空这点因由,来做这种事情吧。”
风烟看着风笛有些困惑的表情,启口道:“六弟,此事我不会袖手,就算不是为了涟漪,而是为了国之纲常,我不得不插手去查。如果忠臣良将都能轻易获罪,那我们天家的颜面何在?柔然那里我也会派些人手过去调查。可是有一样,若是今天真的中了涟漪所言,此事与轩辕文柄有染,你该如何处置?”风烟在说到最后几句的时候,话中暗藏犀利,眸光深处一道闪亮的利痕一现而逝。
“二哥,我答应你,若真是他,我绝不徇私!乾朝容不得这种谋逆祸国之人。只是派人到柔然探查,这一路上时日耽误颇多,恐远水解不了近渴,我到觉得有一人,二哥不妨一试。”风笛说完这句抬首望着风烟。风烟顿悟,脸上一片了然之色,此刻他二人都有意无意将目光从涟漪身上轻轻扫过,默契的没有再说下去。
明月权令(本章完)
冬季刺骨的寒冷掩盖了喧嚣,人们大都窝在家中不愿出门。风烟府邸后院的曲径旁有片梅林,梅花竟开了两三成,早上还是枯枝,晚上便绽放了梅香点点,为这个冬日夜晚添了几分丽色。
涟漪凑上前,细闻之下,扑鼻的梅香沁人心脾,背后一双手顺势折下高处几支绽放最艳的梅花递到面前,涟漪欣然接过回首处是风烟飒然润朗的笑容和眼底毫不掩饰的喜欢。
“梅花香自苦寒来,自有一般花草没有的风骨,我很喜欢。”涟漪兀自把玩着手上的腊梅,笑意融融。
“岂不知这梅花的风骨都不及你的一颦一笑”风烟望着涟漪此刻的容颜心中暗道。抬首对上她明媚的容色,月明风清,浅笑道:“我屋里正好有个空置的白玉瓶,你若喜欢便拿去,插这腊梅正好应景。”
“若得满室清新梅花香甚是享受,只是若每隔两三天便采一回梅,这梅林不大,且花期又短,你可舍得?”涟漪轻挑眉眼,眼底闪烁着一丝狡黠的调皮和灵动的神采。
风烟俊逸的脸上,笑容肆意而温暖,温柔道:“若然你喜欢,便没有什么舍不得的,更何况区区几支梅。”
涟漪眼中流光一转,浅笑道:“竟这样大方,当真什么都舍得?”
风烟轻抚她如丝的秀发,眸光中水光潋滟,似一谭幽虹,宠溺的道:“不要质疑我的诚意,这世上我能骗任何人,却绝不会骗你!”
送走了风烟,房中恢复了寂静,涟漪轻轻摘下头上“流霞”,在手中无意识的把玩着,“流霞”的光华并未因她的经常佩戴而减弱,反有越来越璀璨的趋势。
涟漪望着铜镜中的自己,长发随意披散下来,清魅的面容中,更添了几分慵懒的妩媚,白日里有风烟和风笛陪着,她虽担忧家人,尚能被他们宽慰和轻松的话语吸引过去,可当独自一人时,那种隐隐的担忧会一下子浮上心头。家人尚在狱之中,而案件似乎并没有突破性进展。她微皱眉头,轻轻点揉着太阳穴,无意中,忽觉镜中多了一个人人影,恍然间,大声道:“什么人 ?'…'”
“姑娘,别慌,是我!”略有些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个蓝衫老者出现在涟漪视线中。
“司马睿!你好大的胆子,侍郎府便罢了,连二殿下府邸你都敢来?!”涟漪微眯着眼,仔细打量面前的司马睿,他不是第一次在“聚贤楼”见面时的衣衫褴褛、满脸沟壑;更不是上次在侍郎府见面时的一身黑衣,让人肃穆;这次的一身蓝衫,到多了几分洞察世事的敏锐和睿智。风烟的府邸确是不同于侍郎府的,府中侍卫中高手如云,她所住的地方更是戒备森严。单凭司马睿能知道她身在何方并能在偌大的府邸中准确找到她所在的房间,并神不知鬼不觉的潜进来,可见此人的背景和武功都不容忽视。
司马睿敛手一礼道:“没有事先通报,确是失礼,请姑娘海涵。”
涟漪沉吟半响,缓缓开口道:“说吧,这次所谓何事,若还是为“明月堂”堂主一职,还请三缄其口,我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涟漪在司马睿开口之前,抢先表明态度,不想再在那件事上纠缠不休。
“如果我说,是为了慕容侍郎的案子呢。”司马睿容色恭敬,眼中清明的锐光闪过。
涟漪心中微动,面上却很沉静,只等他继续说下去。
“慕容侍郎的案子,到今天这个地步,皆因柔然主公函上的印章,才会定案。‘明月堂’可以派出人手,到柔然探访一番,只要此事确不是慕容侍郎所做,我相信定能找出其中蹊跷。”
“你可知此去柔然路途遥远,往返间时日颇多,只怕涟漪等的了,皇上及众臣却等不了。”涟漪秀眉轻扬,想起上午,风笛对风烟所说的话,方有此一问,若是连堂堂乾朝皇子之尊都无法做到的事,一个“明月堂”又如何能做到。
司马睿听闻此言,笑道:“姑娘会这么想也无可厚非,那是因为姑娘尚不了解‘明月堂’,此事如果“明月堂”办不到,恐怕便没有其他人可以办到了。”
涟漪微有些惊讶,做了个请他继续说下去的手势,如果能够找到给家人洗清罪名的证据,不管用什么方法或是代价她都愿意尝试。
“‘明月堂’总堂虽设在乾都城郊,但其三十个分部,却分部在华夏九州,多个城市中,掌控着这些个国家的漕运枢纽,更有一条自己的消息链,能以最快的速度将所需信息通过个个关卡传递,这些年来各国不论是国家政变,还是硝烟弥漫,“明月堂”的消息从来没有中断过,只不过“明月堂”目前为止只参与商业交易,并不愿涉足各国的政事和纷争。也从来不会对外泄露所知的任何消息。姑娘可以仔细想想,不然您到这里才是昨日之事,我又怎能如此迅速的找到您呢。”
“自信往往来自两种原因,一种是确有过人之处,而另一种是过分高估自己的实力,而司马睿,我希望你是后者。”涟漪眼波一转,语气略带了丝清冷的犀利,继续道:“你的交换条件是什么?”
“明月堂主之位!”司马睿见涟漪问的干脆,也不再敷衍,一语说出要害。
“好,我答应你!”涟漪启口道,既然有机会救出家人,所有的尝试她都不愿意放过。
“那就请您后日一早到青云镇姚家一聚。‘明月堂’向来都是隐遁于世事的,其总部所在除了堂中之人并不对外公开,还希望您不要对其他人提及这件事。”司马睿见涟漪首肯,脸露喜悦之色,躬身道。
乾都城郊,群山连绵,远处是成片的茶田,而青云镇便隐于这远山近水间,虽是再普通不过的小山村,却给人一种世外桃源的超脱感。
司马睿口中那个遍布华夏九州的“明月堂”便将总部设在了这里,谁能想象到一个庞大组织的权利中心会隐在这样一个恬静的小山村中,又有谁能想象到涟漪这样一个穿越而来的灵魂有朝一日会和这样的组织拉上关系。只能说冥冥之中一切早有定论,人在其中,也只能随世事沉浮。
镇口的古道上,司马睿和一众人在守候。见涟漪到来,司马睿紧走几步躬身失礼,道:“您随我来,大家都在内堂恭候多时。”
涟漪轻轻额首,举止中自有一番恬然气度。除了司马睿,在场众人皆惊讶于她是个年轻女子,但见司马睿对其极其恭敬,亦恭敬行礼,默默跟在两人身后。此刻的涟漪,白衣广袖,头上一只彩蝶姗姗起舞,出尘肆意,柔美非凡。那种与生俱来的清丽脱俗和纤尘不染,于无声之中拉出了距离感,让人不敢轻易造次,而脸上的隐隐光华更加令人不敢逼视。
四四方方的大院,看起来和镇内普通人家无异。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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