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这样说,柳沁鱼“哼”了一声,终究是噤了声,也不看我,兀自化着妆。
这时袁晔走过来,抱歉地一笑,道:“沁鱼还有事,就我去好了,你先过去,我一会儿就到。”
“嗯。”我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半小时之后,差不多都到齐了,等在会议厅门口。
奇怪的是,柳沁鱼明明说不去的,却又突然来了,不过这种大小姐向来都是反复无常的,懒得管她。
正在我们各自揣测着到底什么事的时候,走过来五个身着正装,夹着笔记本和文件袋的人,其中还有一个年轻男子拿着录像机。为首的那个中年妇女打开会议厅的门,让我们进去。
我们都是刚入学不久的新生,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一看这阵势,就都有点吓住了。
我们被安排坐在会议桌的两侧,彼此之间分开一段距离。他们四个人就坐在我们正前方,那个拿着录像机的男人站在我们左前方,调整角度,以便能把我们都拍进去。
准备好之后,他们却什么都不说,就那么看着我们。
难怪看电视剧里面,大人物见小人物的时候通常都不说话,先静默一阵子,当达到足够的心里威慑的时候再开口。以前不能感同身受,现在知道了,那是种什么感觉。
果然有效。
可是,我们只是一些学生,这算什么,搞得跟审讯局审犯人一样!
审讯?
我们什么都没做,而且来这里的人也是随机找的,并没有特意找我们,那么——既然不是向嫌疑人审讯,会不会是向目击人“取证”?
“班长、团支书有没有来?”对方终于开口了。
我和周溢奇站起来,中年妇女点点头示意我们坐下。
“知道叫你们来什么事吗?”左边一头发有些稀疏皮肤苍白的男子问。
我们都摇头。
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道:“看来没有人事先跟你们‘打招呼’,接下来我们会问你们一些问题,希望如实回答。”
旁边一人又补充道:“你们不要怕,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些事情,而且,你们今天说的话也不会有人传出去的。”
见我们不说话,那人接着问道:“你们思政老师是于琳?”
听他这么一问,我倒突然想起一些事来。
我们思政老师叫于琳,刚从华东政法毕业一年多,长相清丽,跟我们年纪相仿,很平易近人。学生都挺喜欢她的,感觉她懂的特别多,她讲课最大的特点就是不按照课本来,特别喜欢跟我们探讨时政。但是,有一点,她性格太强,可以说是愤青,常常在聊到一些政治敏感话题时口无遮拦。
原本我倒也不太懂这些,还是罗浩泽在讲课的时候提到的,言论自由不代表你什么话都可以乱讲,尤其是老师这样的身份,当时我们就听出来是说于琳了,她在我们法学院也算有点名气的讲师了。
因为于琳常常这样,我们也都习惯了,还觉得这个老师很有个性呢。前几天,她又跟我们一些当今社会官场的腐败问题,讲着讲着,越来越激动,引申到了国内的各种制度问题,话语比往常更过激。当时,我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不会真的是这件事吧?
这种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搞不好会影响到她的职业生涯,说不定还有更严重的后果,这就不是凭我的见识能预料的了。
我正想着的时候,对方接下来的一系列问话让我差不多知道了事情的原尾。
果然就是那些事!
本来也没什么太大的事,院里的领导其实也都多少知道一点,谁都没想把事情闹大,反正学校的老师有点热血精神对学生也没什么坏处。可是,前几天出事了!
不知道是什么人竟然把上次于琳的过激言论录了下来,做成视频发到了校长的邮箱里!
这下,学校不可能再不闻不问了,所以就专门派了几个老师下来核实。其实也算不上核实,都有了视频,还不是“铁证如山“,哪用得着核实。找我们估计也就是走个过场,以示校领导的重视程度,而且我们是于琳班上的学生,我们以前肯定也听于琳讲了不少别的事。如果我们都讲出来,那就证据句更加“丰满”了。
难道是有人要故意整于琳?可是那个视频只可能是我们班的人拍,是谁呢?说实话,于琳对我们不错,应该不会有人做这种事啊。
我还来不及多想,查问的那几个老师的问题跟连珠炮一样砸向我。
“你有没有亲耳听到?”
“于琳平时是不是常常这样?”
“你不用怕,不会有人打击报复的。”
“你放心,你要是把实情详细地告诉我们,学校会有一定表扬措施。”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于琳经常语出不逊吧?”
……
什么情况?我被对方一系列的问话都给搞糊涂了,为什么就盯着我一个人问啊?而且,这话听着怎么感觉这么像是‘诱供’呢?
他们一边问还一边有人记录,不知是不是我看错,那个负责录像的男人总是把镜头对着我。我心里隐隐浮起一股不安。
我被问的毫无招架之力,虽然我想帮于琳掩饰一下,可是这么多人在场,我要是说的和别人完全不一样,我怎么办?所以我也只能在在说法上适当淡化一下于琳的激烈言辞。可是柳沁鱼却好像很义愤的样子,有意无意地把于琳往危险的境地推,问话的人就拿那种很怀疑的眼光看着我。因着平时柳沁鱼会说话,于琳还挺喜欢她对她蛮好的,结果现在却……早知道就不叫她来了,我懊恼着。
问话差不多持续了近一个小时,最后那些人警告我们不要把事情出去乱讲,否则后果自负。
走出行政楼,天气变得阴沉沉的,乌云仿佛压到了头顶,一场暴雨随时会降下来。
心头的不安在这样的天气下愈加扩散,压得我透不过起来。
回到宿舍,若荷她们已经回来了,我把事情跟她们讲了一遍。她们都安慰我说没事的,我稍稍放心些。
“阿凝,我们出去买点吃的。”若荷整理了一下衣服,站起来对我说。
我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这个时候,若荷是从来不吃东西的。
我看她神色有异,便不再问,只对叶音她们道:“你们在宿舍玩会儿,我们出去一下,带东西给你们吃。”
走出宿舍,我们找了个僻静点的地方坐下,我知道若荷肯定有话说。
“阿凝,听你刚才讲的事,我也觉得很不寻常。”若荷凝重地对我说道。
“我也不想的,不知道于琳老师会不会有事。”我还真挺担心的。
“阿凝,我想说的不是这个。”若荷顿了顿道,“其实,我担心的是你。”
“我?”我问道。
“你不觉得那几个问话的老师很不寻常吗?为什么盯着你问那么多?还有,你说的,他们的问话方式……”若荷没有再说下去,只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听她这么一讲,还真是的,可是这件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想起前一阵发生的事,还真是有些担心,但是,我怎么都无法把于琳的事跟我挂上钩。
“总之,我会小心的。”我看着远处来来往往的人们,轻声说了句,不知是告诉若荷,还是告诉自己。
正文 第八章 暴雨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2…11…8 14:44:06 本章字数:3624
从昨天开始,老天爷就心情不大好的样子,在酝酿了许久之后,一场暴雨终于来临了。
这雨下得实在是大,我走在路上几乎撑不住伞。那粗实密集的雨线,豆大的雨珠子从半空中大力砸下,像深谷中宏伟壮阔的瀑布一般凌空倾泄。如果是幽谷观景,倒是一件令人身心愉悦的事情,而这样的大雨就实在是无法引起人丝毫的快意了,只让人望而生畏。
这应该是不争的事实吧,只要是个正常人,遇到这样的大雨都会找地方躲,除非是某些遭受重大打击或刺激需要自我折磨的人。即便是街边的流浪猫狗也不会再这样的天气下还外出觅食,因为它们不止要躲避雨,还要躲避行色匆匆的路人。它们也知道,人比雨更为险恶。
想到这,我不禁担心花晴有没有及时跑入屋内,她那一身溜光水滑的皮毛和干净柔软的小爪子不知有没有被雨水打湿。
其实,细想想吧,这大雨也并非一无是处的,假如庄稼久旱,遇到天降甘霖,农民们必然欢呼雀跃。总之,这世间的一切都是多方面的,就看你怎么对待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平时半个小时的路程,今天走了将近一小时,我终于到彼岸了。
把雨伞收起放到一边,看到大姐依然面无表情地做着手头的琐事,刚开始时我还以为是她不喜欢我的缘故,日子久了,我也知道她就是这脾气。
“大姐,花晴哪去了?”进门没有看到那小东西,有些担心。
大姐木然的眼珠子转了下,往墙边角落示意了下。我过去一看,原来大姐弄了个纸箱,在里面铺了干净柔软的棉絮,小家伙在里面蜷缩成一团,睡的正香呢。
本来店里就没什么生意,这样的天气就更加无人问津了,我来不来其实都无所谓,单丝想到大姐一个人在店里还是过来陪陪她吧。还有就是,因为于琳的事,我只要一静下来就忍不住胡思乱想,还是出来走走比较好。
“我去仓库整理一下东西。”大姐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进货架后面的一扇小门。“哐当”一声,落锁的声音,有着厚重而古老的金属质感。
说是仓库,其实就是一件小房间,用来储存一些面粉之类的原料,还有一些平时不用的东西。可是,事实上,我从来没有进去过。大姐总是把它锁起来,钥匙随身带着,缺东西也是她亲自去拿。
有一次发酵粉没有了,正好门虚掩着,不知是大姐疏忽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我就想进门去。一想到她从来不让我进去,又有些犹豫。片刻,我终究压不下心头的好奇,努力说服自己,我进去拿个东西而已嘛,没什么大不了的。想到这,我还是走了过去,手放在门把上,正要轻轻推开。
只听这时,后面传来一声怒喝,说是怒喝,其实更多的应该是惊惶,“你干什么?”是大姐。
“我,我就是拿点东西,发酵粉没了。”我条件反射般迅速放下手,急忙解释,仿佛我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大姐快步走过来,把门锁好,手指还有些隐隐的颤抖。她转过身来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接着盯着我的脸露出一种特别复杂的神色,夹杂着悲悯,怨恨,好像还有那么一丝的艳羡,渐渐的,眼神又开始空洞,焦点不知落在了哪里。我总觉得她不是在看我,而是透过我的皮相看到了什么别的人。
当时我被她盯得浑身发毛,可能她也举得自己失态了,动了动嘴唇想说写什么,可到底也没说出来。
我对于小房间的好奇一直都在,可时间一长,也就不怎么放在心上了,谁还没有点秘密呢。
“嗨,小妹。”门外有个人叫我。
我抬头一看,原来是大晨。
“进来吧。”我对他招了招手。
大晨走进门左右看了看,表情有些心虚。
“放心,大姐进小房间整理东西了,每次进去没有半小时她是不会出来的。”我知道他怕什么,搬了张凳子给他坐。
大晨拍了拍身上的水,坐下。
“你怎么还在这里啊,今天这么大雨在工地上干嘛。”我递了张纸给他。
大晨眉头微微皱着,神色不豫。
“心情不好,出来走走,我在这等你好久了。”大晨说着把头低下去,一副很沮丧的样子。
“怎么啦?”我轻声问。
“我爸爸生病了,可是……”
“是医药费不够吗?”不等他讲完,我急着问道。如果是这个,我也爱莫能助,可是还是希望自己能帮到一点。
“不是,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这个倒不愁,只是,唉。”说着,他叹了口气,“家丑啊,我爸生病了,我哥却连回家看他一眼都不肯。”
“那你哥知不知道你爸生病的事啊,也许他只是还不知道呢。”我安慰他。
“我早就通知过他了,结果他直接把电话挂了。”
我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清官难断家务事。
我只能陪他静静地坐一会,听着屋外“哗哗”的雨声,各怀心事。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我拿起一看,是林靖宇,他这时候找我干嘛?
正在这时,小房间的门突然响了,是大姐整理完东西要出来了。大晨一听立马站了起来,急忙跟我告别,走到门口又转过头来,犹豫了一下,道:“你最好,少跟林靖宇来往。”
“你认识林靖宇?”我问道。可是大晨没有来得及回答我,就跑了出去。他干嘛说这样的话?上次他跟林靖宇见面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了。
不等我多想,“谁啊?”大姐从小房间走了出来,脸上还有些许阴郁,每次她从那里出来都这样。
“啊,没。”我知道大姐讨厌工地上那些人。
“你怎么不接电话?”说着,她把发酵粉放到桌子上。
“啊!我,我没注意。”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赶快按下接听键。
“喂,靖宇,什么事啊?”
“小凝,你快点回学校,出事了。到你们辅导员的办公室来,快点。”电话那头,是林靖宇急迫万分的声音。
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