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陆成渊的背影逐渐消失在眼底,顾佳期忽然间轻声说:“别装了,装着累不累?”
正滔滔不绝说着话的陆轻燕忽然间住了嘴,一脸茫然的看着顾佳期,“佳期,你在说什么?”
“我说什么?”顾佳期索性往后坐了坐,上下打量着已经焕然一新的陆轻燕,全身上下已经都是名牌,甚至连手腕上戴着的手链都是DG的新款,她讽刺的勾唇,“怎么,现在我们的陆小姐发达了么。那是不是可以把当年向我借的钱都还了?哦其实还不还也无所谓,你现在花的,也是我们顾家的钱吧。”
陆轻燕的脸瞬间红了,她好像看着一个不认识的人那样看着顾佳期,半天忽然间咯咯地笑了出来,“真好,被看穿了吗?那我也没必要伪装了。”
顾佳期的言谈也变得轻松起来,“是啊,我其实特别讨厌戴一张面具,所以干脆和你挑明,有些时候我很不理解你的一些做法,既然看不惯我,也瞧不起我,当初又何必怂恿我和裴莫行在一起呢?”
既然陆轻燕看不得她好,又何必让她去追裴莫行,还出谋划策,让她能和裴莫行成真正的夫妻。
说起来,那段时间她真的很开心,甚至特别感激陆轻燕为她提供的那些思路。
如今再转头看看这个扮猪吃老虎的陆轻燕,顾佳期只觉着心寒,她这样做肯定是有目的的。
陆轻燕一听,瞬间展露出更灿烂的一个笑容,“哥哥让江秋破坏你们的婚礼,可我也不想哥哥真的和你在一起啊,幸好裴莫行站起来要和你结婚,你和裴莫行在一起了,我哥哥不就不会要你了吗?再说了,我们都知道裴莫行有喜欢的人,你和他睡了,再被他抛弃,不是更大快人心吗?”
顾佳期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还真是……贱的令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陆轻燕见终于让顾佳期说不出话来,捧着肚子笑的特别开心,“怎样,真相揭晓的时候,是不是感觉特别低落?现在你肚子里还怀着裴莫行的种,结果他不要你啦,我哥哥也不会要你的,你就是孤家寡人!”
“我真是没想到,你原来这么讨厌我。”
陆轻燕听见顾佳期的回答,才惊觉自己一下子说的有点多,她抱起面前的饮料转移视线,稍微舒缓了下自己烦躁的情绪,才接了下去,她必须要找个合适的、私人的理由来解释自己的这些行为。
“那是当然,从小到大,两个哥哥都把你当自己的宝贝,连我自己的亲哥哥都是这样,我在家里最小,可是我从来就没有体会过什么叫做被宠着的感觉。有好东西,都先给你,我呢?我只能挑剩下的,所以我特别讨厌你,可是却又不得不和你做朋友,现在好了,门清,我们谁也不用再顾着谁。”
顾佳期匪夷所思的听着陆轻燕的这个理由。
理由当然不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就无法解释陆家兄妹对顾家做的这一系列行为的原因。
但陆轻燕讨厌她,可能她口中所说的应该也是一种压抑在心里的情感。
顾佳期这一辈子因为自己的性格没少得罪过人,但她自问,在很多时候,对陆轻燕就像姐妹一样,她这样说,令顾佳期其实感觉不是很好。
陆轻燕本来想走的,撕破脸了就没必要继续坐在这里,结果刚站起身,看见某个方向的时候,却又露出诡异的笑容坐下,“我突然发觉,这个世界真是冤家路窄,你说,那位先生看见你和我哥哥在一起,他会怎么想?”
顾佳期顺着陆轻燕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裴莫行正坐在那里,对面是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士,裴莫行似乎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望着这个方向,只是顾佳期惦记着和陆轻燕说话,所以没有看见他。
目光对撞,顾佳期心头突地一跳,然后她默默的挪过眼神,嗤笑了声回答:“你不是都说了,他心里头有人,我和他已经离婚了,整个圈子没有谁不知道这个消息吧?所以管他怎么想呢?”
或许是为了给陆轻燕添堵,顾佳期的声音也稍微抬高了些许,“再说了,我从来没觉着,自己怀了孕,你哥哥不想要。你要不要试试看,到底是你的干涉有效,还是我的魅力有效。”
陆轻燕瞬间气的满脸通红,站起身就冲着顾佳期骂了出来,“你不要脸!我哥哥不会要你的,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再说了,就凭你我两家的恩怨……”
陆轻燕忽然间闭了嘴,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瞬间蔫蔫的再坐了回去,只是这次她明显不想再和顾佳期坐在一起,而是坐到了她的对面。
陆轻燕的声音有点大,整个店里的人几乎都听见了。
包括裴莫行那一桌。
坐在裴莫行对面的是这次裴氏集团新招揽来的媒介总监何启良,何启良回头瞥了眼,就明白为什么刚才裴莫行频频走神,说话都不在重点上。
“那位,不是裴先生您的前妻吗?”关于裴莫行的一些经历,经常会被人拿来大做文章,财经版的花边新闻自然也不会少了裴莫行的那些风流韵事,什么妻子其实是婚礼上混乱中抢来的,什么没过多久两个人就离婚了,这一出一进的过程中,裴莫行得到了整个裴氏集团,而顾家却闹出丑闻,顾氏集团一落千丈。
这其中的过程看起来简直太微妙了,甚至还有特别八卦的媒体点评,说什么裴莫行借妻上位,妻子家势力一落千丈后,便果断离婚……
何启良对裴莫行的私事自然不了解,不过看裴莫行的眼神,也并不像是对前妻没有感情的,一向有眼力价的他小心翼翼的问:“裴董事,您是不是要去打个招呼?”
裴莫行暗沉的眼神眸光微闪,半晌后他摇了摇头,“不需要。”
“嗯也是,毕竟是您的前妻,这样贸贸然上去,还不知道那些八卦媒体怎么编排。不过您放心,我入职以后,对于这块的新闻也会把握以下。”
“无所谓。”裴莫行忽然间说:“我不介意外界怎么说我。只要企业好,就好。”
他的目光扫了眼正和陆轻燕不知道你一言我一语说着什么的顾佳期,眉间微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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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成渊回来,只是和走之前的气氛完全不同,陆轻燕已经坐到了他的旁边,而且自顾自的玩着手机,明显是不想搭理顾佳期的样子。
陆成渊先是一愣,理了理自己的袖子便自坐下,转头用眼神和陆轻燕沟通。
陆轻燕白了他一眼,冷呵呵的说,“顾佳期大小姐闹脾气呢,我可不敢和她坐一块。”
“那陆哥哥,你坐我这边来。”顾佳期顺势邀请。
陆成渊被这一幕弄的有点蒙,顾佳期什么时候对他那么热情过,只不过和轻燕吵了一架,对他的态度都好了起来,陆成渊才不会拒绝,在陆轻燕气的脸红脖子粗的状态下,悠悠然的在顾佳期身边做好。
“菜怎么还没上来,饿着你可不行。”陆成渊抬手喊来服务生,催他们菜快点上。
就是这抬手间,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都码放在了桌上。
陆轻燕指着顾佳期面前的一道松仁玉米,嗔道,“哥哥,我想吃那个。”
陆成渊正在帮顾佳期剥虾壳,随口回了句,“你自己够得着吧?”
“哥,你要不要这么厚此薄彼!”陆轻燕在桌子下头,狠狠地踹了陆成渊一脚,“我就要,我就要。”
又跟小时候一样……
陆成渊无奈摇头,先剥了一只虾放在顾佳期的碗里,然后再夹了一只虾开始剥,安抚自己的妹妹,“行了,这只虾剥完给你,然后再给你吃松仁玉米,怎么样佳期,这里的食材非常新鲜吧?”
顾佳期点点头,她其实并没有真的要和陆轻燕争宠的意思,只是现在的形势比较微妙,除却一开始她让陆成渊坐自己身边,之后就始终有点魂不守舍。
裴莫行在她不远处的后方坐着,她能感觉到他那忽然间清冷却又忽然间灼热的目光,这令她在坐立不安之余,甚至险些忘记去思考刚才陆轻燕话中的疏漏。
陆轻燕说,如果不是我们两家的恩怨……
恩怨?顾家与陆家能有什么恩怨。
别看陆轻燕总是藏着掖着,在和她打交道的时候不出疏漏,可也掩盖不了她年轻气盛脾气大的毛病,知道了她的真面目,顾佳期很清楚怎么踩陆轻燕的痛脚,会激出一些真话,结果还真是被她说漏了嘴。
顾家和陆家的渊源么?她心里滚过这样的一句话,眼底更是一片冰寒,就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她夹起那只虾放到了口中,虾的鲜味入口,顾佳期忽然间觉着有些不对,她的胃又开始翻腾了。
直接将筷子放下,顾佳期白着脸说了句,“我去趟卫生间。”
她拉开凳子向后面的卫生间跑去。
“轻燕,陪佳期去一趟。”陆成渊赶紧对陆轻燕示意。
陆轻燕正和手里的一只羊腿做厮杀,微微掀了下眼皮,冷笑了声说:“孕吐吧?别人家的儿子你还真想喜当爹吗?就没见过你这样的,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女人不要。”
陆成渊被陆轻燕说的有点没脾气。
陆轻燕还是继续和羊腿交战,嘴巴里习惯性的念叨着,“我可告诉你,这次顾佳期一定是来者不善,这女人经历几次大起大落估计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傻女人了,你千万别被她的*汤灌坏了,误了我们的大事。”
“胡说什么。”陆成渊瞥了陆轻燕一眼,“你这小丫头鬼灵精怪的,我也没看佳期对我有多殷勤,就是稍微缓和了点。”
“呵,她演技可高明。”
陆轻燕的评价,陆成渊并不是很喜欢,但也不愿意在这里和自己的妹妹争辩,摇了摇头,也就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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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佳期扶着墙,干呕了好半天都没办法停止,忽然间有只手覆在她的背后,动作很温柔的替她顺着背。
顾佳期的背僵直了下,唇畔浮起一丝苦笑,这是要有多大的孽缘,能在吃饭的时候遇到?
她不用回头,就知道站在身后的人是裴莫行。
好半天,顾佳期才渐渐歇了下来,她扶着墙刚要离开,手臂就被一把抓住,裴莫行将她拉到了一个隐秘的地方。
顾佳期皱着眉头看他,“你这是做什么?我的前夫裴莫行先生。”
裴莫行刻意忽略掉她口中那略带戏谑的味道,低声说:“你怎么又和陆家兄妹走到一起了,你难道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身体又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自从上一次分开,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见了,顾佳期抬眸,裴莫行那俊朗的面容逐渐映入眼帘,光线虽然比较暗,可她能明显感觉到现在的裴莫行和以前的裴莫行的区别。
以前的裴莫行,是严肃而又缺乏人情味道的,哪怕是站在身边,也会感觉到他身上那冷寒的感觉;现在的他,比之以前多了很多的人情味,纵然还是那么严肃却似乎已经不是那么不能接近,而且,他还变得颓废了些。
那种颓废,令他身上的成熟气质,愈加迷人。
顾佳期让自己刻意去忽略那份心口的悸动,而是勾唇说:“我没事,可能刚才吃了点凉的东西胃不舒服。至于陆家兄妹……我们顾家变成四分五裂,难道就这样算了?”
裴莫行握紧她的臂弯,双眉紧蹙,“所以你打算怎么做?接近陆成渊?”
臂弯的力度忽然间紧了很多,顾佳期被捏的有点疼,她试图向旁边让让,可又怕被别人看见,只好待在原地,“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谈妥了,以后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
“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了!”裴莫行的一声低喝令顾佳期怔住,然后他眼神中渐渐浮出几分痛苦来,“只是因为我怕你因为我受到伤害,佳期,我会处理掉杜氏兄弟的事情,给你一个完整的交代。”
“我不需要交代了啊。”顾佳期异常无奈的抬头,“你怎么还不明白呢。”
可是如果裴莫行能明白,他就不会把自己的感情生活搞到今天这么糟糕。
“你不是都决定和任轻盈去国外定居吗?”顾佳期问,“只是没有去成而已……”
“没有,我那天,和她说明白了。”裴莫行低着头和她解释,为了隐秘,他用身体挡住顾佳期的身体,也因此离她很近很近,近的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幽香,“她说她决定放下,所以想让我送她去国外定居调养身体,想离开这个伤心地。”
之前有听沈迎禾解释过,可今天听裴莫行说,顾佳期觉着更舒坦了一些。
见顾佳期低着头不回答,裴莫行继续说着,“我那天……听说你出了事情,所以从机场赶了回来,找了你很久也没有结果,我才知道,哪怕坐上裴氏集团董事长的位置,我的势力也不过如此。”
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事后的解释以及事后的反悔,就能治愈的。
一颗心纵然塞满了你,可却也被你击的伤痕累累,它需要时间去慢慢调试。
虽然顾佳期始终都能和裴莫行心平气和的接触,这只是因为长久以来的修养以及性格决定的,她做不到对自己喜欢的人决绝,何况她有时候会试图站在理解的角度去解释他的很多行为——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她不希望把裴莫行想成一个坏人。
她不希望自己孩子的父亲,是个坏人。
只是发生过的毕竟已经发生,那不是纯粹的你好我好便能解决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