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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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是宋史- 第4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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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话不可谓不重,于韩世忠、岳飞、虞允文等人来说,简直重若泰山,无可抵御。无论是他们本人,还是悠闲于历史长河里闲看两宋风澜波动的各年代人们,都会认为允文将欢天喜地无法遏制地迅速出兵,绝不会出现让皇帝等着急的情况。

可偏偏就这样发生了,虞允文入川一年零五个月,居然一直按兵不动。

赵眘等到怒火中烧,从怀疑四川的军政环境,到怀疑虞允文的本质本性。这位虞爱卿还是几年前挽狂澜于既倒敢独身屹立于残暴金主面前的那个人吗?

所有知道内情的人也做如此想。

直到公元1174年,南宋淳熙元年的2月份,虞允文于蜀川病故。师未出而身先死,南宋之相比之当年的蜀汉丞相还要悲剧。

可却没人为虞允文悲伤。包括赵眘在内,南宋帝国对虞允文的死报以不解、郁闷,这是为什么呢,是四川那个地方邪,每次北伐都会拖南宋的后腿,还是说虞允文把大家都骗了?!

想到了骗,赵眘的怒火里夹杂了无数的痛苦回忆。为了再一次北伐,他做出的努力实在是太多了,包括他节省下任何一枚铜钱增厚国库,包括为此被臣子们嘲笑——“陛下不过被数文腥钱作使,何不试打算得几番犒赏?”

讽刺他攒下的钱别说支撑北伐,连给军队打赏都不够。天可怜见,他攒点钱容易吗?

包括他以身作则,带动全民练武。他先是射箭,成绩很好,一连几个月都稳定在高中靶率。直到某天突然间用力过猛,把弓弦拉断,反弹回来的弦把他的眼睛都打肿了,半个月没法上朝。还有就是他突然间有了个习惯,开始拄拐。

那是一根颜色深沉,造型古朴的木杖。赵眘宽衫拄杖而行,姿容高古颇具风度,这让文士集团们非常欣赏,很想效仿。

某天,赵眘出行很急,突然想起木杖没带,连忙派人去取。去的是太监,本想着一根木杖有几斤,轻松就会带走,结果入手才发现,重得惊人。

那是铁杖。

赵眘于每时每刻不忘抵砺自己,使身体健壮意志坚强,从自身出发,足以支撑北伐的消耗。

再比如他为了理顺内部,每天处理海量的公务,某天实在是累到极限没法再沉默了,对身边的臣子说了一句:“朕每天都要游行全国一周啊。”意指全国公文每天都处理一遍。

这些都为了什么,可虞允文把一切都耽误了!怒火难遏,赵眘做出了一个让人震惊的举动,对虞允文之死,南宋官方不赐谥,不赠官。

其实单以采石矶之战,虞允文就该终身享受英雄待遇。他的死后待遇如此刻薄,让人不禁想起了符离之战后,赵眘对李显忠的处罚。

剥夺一切职务,没收一切财产,收回一切荣誉。

直到气消之后回头看,才明白处理得太过了,再给予补偿。虞允文的身后事也是这样,赵眘要在四年之后检阅四川军队时发现全都是精壮士兵,军械物资也极其充沛,才意识到虞允文入川干了多少实事。

虞允文不是不想北伐,更不是拖延时间,而是要做的事太多了。为了战争必胜,为了在整体国力不如金国的前提下必胜,虞允文不能允许自己没有把握只凭热血。

一生尽忠过劳死,死后真相无人知。

整整四年过去,赵眘才明白自己的决定是多少的蠢,多么的伤人。宋廷追赠虞允文太傅,赐谥号忠肃。

虞允文死后,赵眘举目四望,看不到半个能理解他的人,更弗论支持帮助云云了。这让他举步唯坚,时间长了变得渐渐的懒散。

不懒散又如何,不是每个人都能在没完没了的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的搏杀中体会到兴趣的。时间,是最可怕的大杀器,搞得久了,谁都会体力不支。

从这时起,赵眘的心收了起来,他会专注地凝视自己的三个儿子,精心丝糕他们之间谁更加像自己一些,进而精心地给他们选媳妇,再精心地对比他们生下来的儿子,也就是他的孙子们,谁更加优秀。时不时地还会去探望他的老爹,陪着赵构在天竺寺、玉津园等临安著名旅游景点散步。

日子一天天过去,南宋、金之间越来越和谐美好,中原、江南、塞北一片平静……大理、西夏、吐蕃一片平静……这个世界几乎陷入了一个梦境一样的理想国度,仿佛战火鲜血死亡等丑陋凶恶的东西都统统不见了。这可能吗?

它们去了哪儿。

世人不会知道,在这片无比广阔的平和之外,还有一个男孩儿在受苦。这个男孩儿远在极北之地的苦寒草原上,名叫孛儿只斤·铁木真。

蒙古高原自秦汉以来,一直是中原汉人的梦魇之地。那里遥远,远到只有最强悍的将军,最精锐的士卒才敢于梦想去奔袭。那里苦寒,传说只有最坚忍的狼,和最凶残的人才能生存,不管中原的王朝怎样进化变幻,是秦、汉、晋、唐,无论是谁,那里都有与之相应的强悍种族出现。

如匈奴、鲜卑、柔然、突厥、回鹘、黠戛斯,以及蒙古。

据学术界目前占主导的意见,最早的蒙古人源自东胡,至唐朝时移居望建河(今额尔古纳河)之东,形成室韦蒙兀。蒙古即蒙兀的汉文音译名。

在中原两宋之交期间,这片高原上一片混乱,在今贝加尔湖以南,长城以北,阿尔泰山之东,兴安岭以西的广阔地域内,没有哪个种族能统一大漠南北。不管他是操蒙古语,还是突厥语,不管他是游牧打猎的,还是采集渔猎的。

蒙古族只是其中一支而已,长久以来活得很是艰难。这不仅是因为环境的恶劣,更是由于长期以来绵延的仇恨。

最长久的一个死冤家,就是塔塔儿人。

塔塔儿人在任何方面都是蒙古人的劲敌,比如住的不远不近。这两个种族各自的居住地都挨着一条河,蒙古族是斡难河,塔塔儿族是克鲁伦河。两河都发源于肯特山麓,斡难河在北,克鲁伦河在南,几乎平行着流向东方。

只是出了山区之后,两条河就大不一样了。斡难河一直保持了山区河流的特点,它的左岸一直是泰加森林。克鲁伦河正相反,它变成了一条草原河流,在一望无际的平坦草原上缓缓流淌,在注入阔连湖(今呼伦湖)时,河面仅宽20—40米,最深处不过两米。

塔塔儿人就居住在阔连湖的河口,再向东到兴安岭的这一片广大区域内,与斡难河流域的蒙古人遥相呼应。两者离得近了,势必会互相吞并且一定吞并成功;离得远了,又没法交集,自然没了那些论不清楚的恩怨。

关于地理,最后一点要强调的是,塔塔儿人离金国近,蒙古人离金国远。这造成了两个种族截然相反的命运。

塔塔儿人很聪明,一直很小意儿地讨好金国,长久以来很殷勤很狗腿,相应地得到了很多好处。蒙古人很直很倔,发现蒙古包里缺粮缺钱之后,只会骑马举刀去抢劫,而且抢劫对象只看有没有钱,从不看对方有多少人马刀枪。

那还有比金国更理想的吗?

于是历史的轮回规律出现,南方的人总被北方的抢,而这个北是相对的,堪称没有最北只有更北。相对于金国,蒙古就是更北的北。

蒙古马来去如风,抢完就跑,女真人拿他们实在没办法,哪怕是金国由心比天高的女真战神金兀术殿下亲自带着8万精兵去讨伐,最后的结果也只是与蒙古诸部议和,把西平河以北27团塞军事堡垒)所辖之地尽割与蒙古,并且每年都要送过去些牛羊米豆绵绢之类的礼物。

蒙古的战力可见一斑,而那时的蒙古还处于散沙状态,金国却已经达到了顶点。

长此以往,金国把蒙古恨到了骨头里,而塔塔儿则非常聪明地利用了一次蒙古族首领非常罕见的善意心肠,既自己报仇,也让它的主人金国雪恨。

这要先说一下塔塔儿与蒙古的恩怨往事。

据可查的史料记载,两族最初时还算友好,好到塔塔儿人去蒙古部落出诊看病。那时蒙古部落的首领是合不勒汗,病人是他的小舅子,请的医生是塔塔儿部落的巫师。很显然这是一次高档次的出诊,如果成功的话,非常有助于提升两个部落的外交和友谊。

问题是合不勒汗的小舅子死了。

医者无绝对,这是常识,可是病人死了家属一定愤怒也更是古往今来各地都一致的。蒙古部落对这个巫师大失所望,愤怒中集体认定是该巫师出工不出力,有意把病人治死。

合不勒汗的部下追上去,在半路上干掉了塔塔儿巫师,两个部落因此成仇,仇恨一旦成生就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直至造成毁灭一切的大雪崩,这个过程在中原一般要经过几代人的努力才会实现,而在漠北草原上,两代人的遭遇就足够了。

合不勒死后,继任的蒙古首领是俺巴孩汗。这个蒙古人的心灵是厚道的,他知道之前塔塔儿是受害方,于是想到了弥补。

他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了塔塔儿部的一个贵族,结婚时自己亲自送亲,随行的还有合不勒汗的长子斡勤巴儿合黑,这是多么大的诚意啊,尤其是带着合不勒汗的长子,这是非常明显的赔情道歉的意思。可落在聪明的塔塔儿眼里,就全都变了味道。

蒙古人自己送上门来了。

聪明的塔塔儿人要最大程度地利用这次蒙古人的一厢情愿。仅仅是杀了俺巴孩汗,还有合不勒汗的长子吗?那太简单了,与其那样,为何不送给大金国的皇帝?

那会是金主梦寐以求的礼物。

就这样,蒙古的可汗被押送进了金国的都城,当时的金国皇帝是一直当傀儡,先后受制于权臣、后妃,积压了一生怨愤的金熙宗,不难想像这人会怎样残暴恶毒的对付送上门来的仇敌。他把俺巴孩汗、合不勒的长子一起钉在了木驴上,使之辗转惨死。

史载俺巴孩汗临死前,曾设法派人往告诸子以及合不勒汗最为强大的儿子忽图刺,说——“我,蒙古人之最高首领,送亲女至塔塔儿部,为塔塔儿人所擒。汝等当以我为戒。当今之际,汝等纵令弯弓秃尽汝等之五指之甲,磨尽汝等手之十指,亦当誓报此仇!”

在咽气前,俺巴孩汗对金熙宗说——“我之子侄甚多,必有可怖之复仇。”

这句警告在当时没有引起多少波澜,围观行刑的金国权贵们只是一笑置之,甚至会鼓掌,把这个北方苦寒地带的野蛮民族的酋长的怨恨当成了行刑快感的增效剂。

还有什么能比仇人的惨叫咒骂更让行凶人快乐的呢?

但是塞北大漠上的蒙古人们都听到了,从此之后,他们每个人都牢牢地记住了塔塔儿不可信,金国人是死敌这两点,在以后的岁月里无数次与这两个种族交战。直到孛儿只斤?铁木真出生,长大到8岁左右。他的父亲,蒙古的新一任首领,有勇士之名号的也速该犯了与俺巴孩汗同样的错误。

也速该是一位强者,强大的武力让他在四面骏马所及之地所向无敌,同时也拥有一种近乎于宽厚型的博大胸怀。

这种胸怀在后来的大蒙古帝国缔造的过程中时有出现,它隐没在蒙古铁骑的超强战力,以及动辄屠城灭种的残忍里,只有少数有心人才发现,被更少的一部分人所承认。

比如蒙古军队所到之处允许宗教信仰自由,比如平定江南时远比金军要温和得多等等。这是在后代里,那时蒙军铁骑所向之处,可以非常负责任地说,人类已经不能再制止他们了。所以他们可“自出洞来无敌手,得饶人处且饶人。”

随心所欲。

可在俺巴孩、也速该时代,这种宽厚与博大就另当别论了,让他俩犯了同样的错误。这事要从公元1162年,南宋绍兴三十二年的正月初二日说起。这一年对南宋、金两国都很重要,完颜亮刚刚兵败身死,赵构也让位给儿子,去当太上皇。

这都不是当时世界上最重要的事。

正月初二这一天,在遥远苦寒的漠北草原上,蒙古族乞颜部落的首领也速该有了自己的长子。这个男孩儿降生时右手紧握,等他张开时,才发现里面有一握赤血,史料记载其色如肝,其坚如石,样子像蒙古战旗顶端的纛徽。

这一天刚好也速该外出作战大胜而归,作为一个男人,外战得胜长子出生,他还需要什么样的快乐呢。兴奋中,为了纪念,他以此次俘虏的敌方首领的名字命名自己的长子。

孛儿只斤?铁木真。

铁木真,在蒙语中的意思是“铁之变化”。

铁木真在漠北草原最优越的环境下长大,作为最优秀的男人的长子,他有很多的特权,其中之一是可以和草原上最优秀的美女结婚。在他8岁时,也速该带着他去著名的美女部落翁吉拉部去挑媳妇儿。此行很成功,他与翁吉拉部族长的女儿孛儿贴定了亲,根据习俗,他要独自在女方家里生活一年。

也速该心满意足,动身回家。在路上,遇到了一群正在宴饮中的塔塔儿人。

两族本是世仇,不可解之仇,见了面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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