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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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是宋史- 第1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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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信第一才好做买卖。

到了澶州城的大门边,才由另一位知识性人才、翰林学士赵安仁接替。赵先生博学多才,善于交际,就由他来正式担任契丹使者的全程陪护,当时简称叫“接伴”。

很快契丹人就会知道,这位文质彬彬的赵先生对他们有多友好,堪称细致入微,关怀备致……紧接着工作就进入了正题,辽使者韩杞别想像曹利用那样,随便就能见着天朝上国的皇帝,至于同车吃饭更加想都不要想。

他得先在行宫的前殿,向隔了七八堵高墙之外的赵恒跪倒,把国书递交给宋朝皇帝的代表(閤门使者),然后到一边凉快去,静等皇帝的反馈意见。

辽国国书就此进入宋廷,但按规矩,寇准等人的宰相群落还没资格动它,得由专访人(内侍省副都知阎承翰)来启封,然后才能交给各位宰相大佬去阅读理解。再之后,宰相们有了一个集体认可的解读之后,才能交给皇帝来看,等到皇帝也有了理解之后,再互相交流。

交流的第一句话是,宰相们说:“辽国国母说了,让臣等代为向您致敬,问候您的起居状态,祝身体健康。”

中原的皇帝有点心不在焉,没理这个茬。他直接问:“爱卿们,现在契丹人的开价到了,果然与我所料相同。就是要关南的土地,我们怎么办?”

这时,才透露出辽国国书的内容,要想停战,必须把当年后周世宗皇帝柴荣抢到的三关三州十七县还给他们。因为,那是当年他们的乖儿子石敬塘孝敬他们的!

反对暴力——―!抗议抢劫——―!把契丹人民应得的财产还回来——―!

面对这样的质问和愤慨,赵恒被气得没法正常说话,经过全体宰相群落的公同劝解,以及各种可行性参考建议的提请之后,他才整理了一下思绪,给整个和谈的宋方基调再次定性:

第一,要土地,一寸都不给;

第二,看你们辽国人太穷,给你们点钱是可以的。但不是一次性,得分批分期地给。也就是说,今年乖了今年就有压岁钱,要不然一毛钱都没有!(当岁以金帛济其不足)

第三,这些话由曹利用和韩杞两个人口述就行了,先别写进正规的国书里,契丹人没开化,或许给个棒槌就当针,还以为谈判就此破裂了呢……

以上就是宋朝对辽国的第一次开价的回应。可以说原则没变,气节没丢,但是进行实体操作时,却出了点小问题——用什么格式体裁来写这封国书呢?也就是说,要用赵恒式的?不过一直也没通过信哪;用赵恒他老爸似的?那格调就颓了些,没什么光彩……所以最后决定,要用他大伯赵匡胤式的,当年他大伯父对辽国人又拉又打,能互相通使,友好相称,也能拔刀干他妈的,一切都占据了绝对上风。

所以,还是上风的好……可问题居然又出现了。

大伯父当年是咋写的啊?

离着开封实在太远了,诏书阁里完好无损地保留着当年的每一封来往国书,但那都成了文物了。眼前的这些随征大臣们,没一个曾经看过、记得的!

烦不烦啊,连想牛一下也不成……但天无绝人之路,这时接待专员赵安仁先生慢悠悠地走了上来,说这太简单了,本人什么都记得,拿笔来!

刷刷点点,一会儿写完。下面的程序就是给辽国人钱,是使者的跑腿费。给韩杞一大堆好东西,包括“裘衣、金带、鞍马,器币”,比曹利用的那顿饭贵了太多。而且临走前,姓韩的辽国人还想得便宜卖乖。

此人把宋朝皇帝御赐的衣服脱下来了,换上了契丹人的“左衽”服。谁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此人还笑嘻嘻地解释,宋朝的衣服非常好,只是太长了,我穿着不习惯。

他就是要给契丹人提提气,近距离地恶心宋朝皇帝!

赵安仁是“接伴”,文明人说了些“理智”的话:“你要到正殿去接受我国的国书了,要是不穿我们皇帝赏给你的衣服,你觉得行吗?”

聪明话讲给聪明人听,韩杞一下子就全明白了。现在国书还没到手呢,要是穿成了个讨厌样,惹得宋朝皇帝不高兴,一怒之下取消和谈,或者只要来个节外生枝他怎么办?萧太后会夸他真有契丹族人种优越情结,还是会一刀砍了他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笨蛋?更何况现在是战争状态,“两国相争,不斩来使”,那是唱戏。真砍了他,又能怎样?

想来想去,越想越冷,韩杞立即换衣衫,除了头型没法变之外(契丹人髡发秃头,剃光中央的头发,变成秃顶,保留四周的,但不结辫),其余完全成了一个宋朝人。然后才顺利地接受了宋朝的国书,完成这次的任务。

按程序,他还得带着国书和宋朝使者曹利用再回到辽国军营,下一个回合的价钱还得继续谈。

曹利用高调进入辽营,一个人面对整个契丹狼群,而且韩杞还给他介绍了一个新朋友,叫高正始,是辽国的政事舍人,这时担任契丹方面的“接伴”。

你好你好,火花乱冒,曹高两人都知道,自己的任务就是要让对方窝火跳脚。

谈判第二阶段就此开始。

赵恒的回书没管用,辽国方面一开口还是关南的土地,不土地,不和谈,没得商量。而且萧太后亲自出马,一点都不回避柴荣的名字,“后周世宗皇帝”强抢土地,没有天理,宋朝理应归还!

曹利用却连一点点的还价余地都没给她,这只铁公鸡迅速进入了状态:“后晋和后周时候的事,本朝一概不知,与我们何干?老实对你们讲,土地的事,我根本就不敢对我们的皇帝提,就算是钱币,给与不给,都在两可之间!”

一口回绝,斩钉截铁,在最开始的时候就断了契丹人的幻想。当然,这在当时,很多人都以为他疯了,尤其是他面前的这些契丹人。他们奇怪,既然这样你这个和谈大使还来干什么?直接开战好了,这样半点诚意都没有,是找个机会近距离直接气我们的太后、皇帝吧?!

盛怒之下,辽国全体君臣都认为宋朝的这个使者很变态,不和他谈了,直接去找宋朝的皇帝说话。于是赵恒就在澶州城里又见到了辽国的另一位使者,姓名不知,是个监门大将军,再次重申辽国对关南土地的合法所有权。

赵恒只回复了一句话——曹利用全权代表宋朝,有话找他说去。

于是契丹人只好再次回到谈判桌前,但是曹利用却开始心慌胆战……真正的时刻到了,时间不能再拖,结局必须尽快出现,宋朝上下都知道,他们根本拖不起。辽军有它的撒手锏,比如说现在黄河己经结冰,辽军随时可以踏冰过河,那时全骑兵兵种游弋在宋朝柔软的腹地,让宋朝军民怎么办?

全民皆兵不现实,让步兵去围追堵截骑兵难度系数更大,这都是摆在眼前的现实问题。更要命的是,他现在非常清楚,宋朝根本就没有发动战争的可能!

他完全是在虚张声势,以便为宋朝尽量争得一个能够接受的议和价码。

临出发前,他曾经和皇帝单独相处过。两人各有一句极其重要的话。

赵恒说:“……购买和平的价格上限是每年100万两白银。”

曹利用的话是:“……陛下别急,臣的侍者里有懂契丹话的,曾经偷听到韩杞对他手下人的话,澶州北营的官兵让他们震惊。这次臣去谈判,会仔细查看对方的军营,如果他们有非份之想,就请皇上派兵剿灭他们。”

之后赵恒没有回答。但是他刚刚出行宫,就被寇准逮着了。

寇准也对他说了一句话:“……皇帝说上限是100万两,可要是超过了30万两,我就砍你的脑袋!”然后拂袖而去,再不罗嗦。

曹利用感到的却不是害怕,而是难过。

寇准最先的两府职称是西府方面的副枢密使,对他来说是老上级,说什么都得听着。但是这样强悍的威胁,却透出了一个无比真实的遗憾——寇准也在强调和谈的价格了,也就是说,再不是主战!

这还只是他的个人推测,他不知道的是,寇准和赵恒之间也有过几句秘密的对答。

赵恒:“……我要和谈,我要花钱免灾。”

寇准:“反对!”

赵恒:“……?”

寇准:“陛下,这是千载一时的好机会啊,现在辽国人己经是瓮中之鳖,前面有李继隆的禁军,后边有15万人的定州大阵,更后边杨延昭都己经杀进辽国境内了!只要抓住机会,萧太后等人就在劫难逃。到那时不仅仅是一劳永逸解除警报,甚至连燕云十六州也都可以收回来,并且让契丹人就此服输称臣!”

寇准越说越是亢奋激昂,他相信,这是每一个汉人所追求的最终梦想,是可以用所有代价去换取的。但是可悲的是,他和赵恒就此变成了两个极端,一个是火,一个是冰,冰火不相融。那一天,寇准只能默默地告退……但是无论是他本人,还是其他的任何人,都不相信他会就此罢休,不然他就不会再是把赵光义摁住听报告的寇准,更不是刚刚还把皇帝“绑架”到前线的这个人!

可是,几乎只在半天左右,他就彻底放弃了眼前这个超级宏伟的蓝图目标。再不提什么打仗了,也不再幻想燕云诸州和长城天险,寇准黯淡地转身走开,所做的唯一一点努力就是警告曹利用,给国家省点钱,别让后世子孙负担太重!

因为,己经有流言出现,说寇准一心一意想打仗,就是想借机独揽大权,不仅把持朝纲,还要以此挟持皇上……

曹利用就是在这种背景下,梗着脖子向辽国叫板。按说他的本意是好的,出发点是崇高的,但是实际操作起来,就是在找死。

因为他只知己而不知彼。他只知道价钱杀不下去,寇老板会砍他的头,但是根本就不知道辽国方面真正的底细。

比如说辽国近七年来为什么不停地打仗?为什么这一次不管不顾地一再纵深穿插?这样有决心,却又为什么从最开始时,就通过私人渠道(王继忠)表示和谈诚意?

等等等等,这些东西都没搞清,你凭什么和人家谈价钱?

但是不怕,既然自己有了一定之规,铁了心做只不掉毛的大公鸡,那么对方怎样,就完全是对方的事。这时曹利用开出了价钱,然后就稳住情结,静等辽国人还价。

还价的人选出了意外,不是正使韩杞,却是辽国的“接伴”高正始。高大人目露神光,跳出来第一句话就说得杀气腾腾虎头蛇尾。请听:“这次我们大辽国御驾亲征,为的就是关南的土地。如果达不到愿望,根本没脸回去见人!”

隔了一千多年,这句话都能把人气乐了。你回去有没有脸见人关别人何事?真是讨价还价啊,不过买条裤子才能用上这样的手段吧?宋朝就算再善良过度,同情心泛滥,也不至于把大片的土地当成遮羞费无偿送给辽国皇帝吧?

结果曹利用一听心花怒放,南朝文人一瞬间就把契丹人的嘴脸解读归纳成了一句成语——“色厉内茬”。别装了,辽国人心更虚!

利好,立即跟进,曹利用变得更加强硬,他对着高正始,更是对着幕后的萧太后、韩德让以及耶律隆绪,说出了历史记载中的最后一句谈判关键话语:“我来谈判,就随时准备去死。只要你们辽国不后悔,就只管贪婪到底,乱提要求,那样土地你们别想得到,就连眼前的战争也别想停息!”

这一句之后,全体辽国人都就此沉默,什么都结束了。不管是不是巧合,曹利用都正中他们的要害,辽国国家制度,最核心处的那个致命缺陷,被宋朝人抓住了。

一言以蔽之,辽国的死穴就在于它的“军制”。比如说“斡鲁朵”,它就像是汉人曾经有过的藩镇,国中之国,它让辽国始终都保持着旺盛的军队实力,并且同时还不断滋长着辽人“尚武”的风气。

因为它能让士兵们出头露脸,成名立万啊。于是不断地打仗,不断涌现出“英雄人物”,这些人物转过来就手握兵权,于是更盼着打仗,这样循环下去,每打一仗,军队的实权就不断地下放到军队首脑、斡鲁朵首领的手里,辽国的皇帝就逐渐被架空。

这基本也是所有游牧民族的顽疾,不治之症,这种制度上的病毒,不仅仅是辽、金,就算到后来的后金(满清)时,都不好收拾。

比如说皇太极在刚刚登基时,得把军权最盛的另三位兄台同时请上金殿,一张龙椅四人坐,才能平稳下当时的局面。说到处理得当,只有蒙古,就像奇迹一样,成吉思汗在最初时就把部落混编成了军队,自己成了军队的唯一指挥者。真搞不懂,他是怎样做到的,既有“杯酒释兵权”的和谐,又能让将领们继续忠心效力,或许这就是他无敌于天下的一大原因吧(当然,他死后也仍然出了点后遗症)。

回头说契丹,萧太后和韩德让非常清醒自己的危机,他们打定的主意就是“以战迫和”。一方面不停地修理赵恒,让宋朝从赵光义时代的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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