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快弄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期盼什么了。
可能是他想看看如果南宫修一开始就不放手能不能抓住?
也可能,他只是突然觉得无趣。
一切恩怨都变得无趣罢了。
他只想回逐尘阁看看这夭夭的桃花,描摹一下惹尘的容颜,回忆那段最刻骨的记忆。
南宫烈声音略显虚弱低沉道:“罹,有尘儿的消息吗?”
这是他最常问的一句话。
只是今日可能是他能问的最后一次。
一直陪在不远处的南宫罹轻轻弯下腰,面露些微为难:“宫主,也许就快有消息了。”
南宫烈轻笑着仰头看满园的桃花,没有言语。
站得远一些的南宫若略略偏过头去,眼眶隐有点发红。
半晌。
南宫烈笑问:“罹,我与你打个赌吧?”
南宫罹也跟着轻笑,就像回到无所不谈的小时候一般道:“宫主,你真的要跟我赌么?你别忘了,你可是逢赌必输,从未赢过。”
“哈哈……怎会忘掉,输你身上的宝贝可是数不胜数。”
两人仿佛都不知道时间流逝的残酷,能够言笑的时光已经所剩不多
“那宫主,你想赌什么?”
南宫烈垂眸想了想才道:“我赌,南宫修永远不幸福好了。”
“宫主……”南宫罹惊诧地看着南宫烈。
“你们一直相信他能结束我们南宫家可悲可笑的命运,我也跟着相信一次吧。”
“……恩。”南宫罹觉得鼻子有些酸楚。
一生称霸,邪恶狂傲的南宫烈再最后留恋地看了一眼繁花满枝的桃林,缓缓地低下头去,仿若睡着了一般,苍白的面容像一个受伤受委屈的孩子。
南宫若、南宫罹静静地一起摘掉面具。
一模一样雅致清艳的面容。
南宫若的泪无声息地滑落,跌进土中,消失不见。
南宫罹满面悲痛,眼眶却十分干涸。
受了诅咒的蓝色眼眸,是掉不出眼泪的。
她们整齐地对着轮椅上的人深深鞠躬,在晚风中显得有些凄惶。
我赌你永远不幸福,但我是一个逢赌必输的人,所以,你可一定要幸福啊,一定!
***
另一边。
南宫夜赶到南宫修洞房不远处就发现不对劲,各个侍卫侍女不是歪七倒八就是神情木然,好像被人操控了一般。
有夜袭者?
正想着,一个淡黄色人影从房内闪出,跃上屋顶就朝梅林方向风行。
南宫夜脚下毫不迟疑就跟上,脱口而出:“站住!”
一般情况下,这句话出口,前头的人是不会理你的,只会埋头继续狂奔。
但前头的毕竟不是一般人,做事情也不能按一般情况来考虑她,她居然真的稳稳停住了脚步,而且还回转了身来。
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
月光下的唐汐语依旧顾盼飞扬,神韵动人。
婉约及地的鹅黄色长裙随着微风轻轻飘摇,唐汐语向南宫夜走近了几步,流光溢彩的美目毫不避闪地看着他,她淡淡道:“小弟弟,你可是唤我?”。
四目相接。
南宫夜向来古井无波的心居然毫无来由的有一瞬间略起涟漪。
唐汐语又向他迈出了几步,她的眼眸好像充满了一种让人无法偏开视线的魔力,她言笑晏晏,一直走到了南宫夜的面前,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轻启嘴唇,像下咒语一般道:“忘了刚刚所见到的……”
话还未说完。
南宫夜突然淡然地挥开玉扇,挡在两人的中间,阻隔了刚刚胶着的视线。
唐汐语悠悠向后退了几步,忍不住赞叹道:“小弟弟,好定力,居然那么近的距离也不能对你进行摄魂。”
南宫夜闭了闭眼,再度张开眼的时候已经一片清明。
但心中闷闷的疼却若隐若现,这种情况从未遇到过,就算是南宫夜也有所迷惘。
南宫夜将摊开的玉扇往唐汐语方向一掷。
玉扇快如风。
有生命一般朝着唐汐语的身影袭去。
唐汐语云袖翻卷,银光一闪,数枚银针甩向玉扇。
根根银针都正好打在扇子的玉骨上。
玉扇改变了最初的方向,飞旋回到了南宫夜的手中。
玉扇没有丝毫受损,只是被银针打到的地方有点温热。
南宫夜轻抚玉扇,毫不畏惧地对上唐汐语的眼睛:“你处心积虑,掩藏在逐尘阁,伺机等待来破坏修的洞房,是何目的?”
唐汐语吃了一惊,不得不开始正视这个比她矮了不少的南宫夜:“你怎么知道?”
一不留神说完,唐汐语方才后悔中了这个小子圈套,这恐怕多半只是试探。
只是这家伙掩饰地太好,不动声色又自信满满,才让她一下信以为真。
千阙宫的小孩子也这般厉害,是她轻敌了。
南宫夜轻笑,眯了下湛蓝色的眼睛,挥挥玉扇道:“果然如此。你瞳术过人,轻功绝妙,但内力却不是十分浑厚,以你一人之力根本过不了梅林玄阵。你若不是有同谋就是隐藏在逐尘阁,我只是二选一罢了。”
唐汐语也跟着笑:“真是个可怕的小弟弟。”
说完她略算了下时辰,被萧洛破坏了的梅林玄阵可能快要恢复常态了,得赶紧离开才是,没时间再在这里耽搁了。
她笑着摸出袖中的一颗银色药丸,飞快一掷,顿时一片云雾腾地而起。
南宫夜皱眉,立马掩住鼻息,往后退了几步。
待云雾稍微消淡一些,早已经不见唐汐语的踪影。
南宫夜知道以那女子的轻功,他也是追不上的,干脆也不追。
只要去查逐尘阁最近引荐的夫人应该就能查出该人的身份吧。
南宫夜看刚刚两人短暂过招的地方有银光在月光下闪烁。
他走近拾起。
是一枚寒芒银针。
南宫夜看着手心的银针,想起刚刚的女子,绝美似幻。
他突然觉得他其实没有资格拔掉凉的情根。
经历一番也许比虚度一生更好些。
今天,真是南宫家所有人的劫难日。
28、番外:情劫难渡 。。。
我早料到会有一个残缺的结局,却始终没有料到这一步一步走到这个结局的过程。
作为南宫家的继承人,我从小就知道我也许会遇到我的命定之人。
我小时候会好奇,也会暗暗猜想,那个让我一直等待的人会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她是什么样的性格?
她都有什么喜好?
她会不会喜欢这个将近与世隔绝的千阙宫?
听说命定之人总是辜负我们南宫家的一片深情,既然那么难养,为什么还要捧在手心上?
根本不懂深情是何物的年纪,我心里装了太多的疑惑。
渐渐长大,我对命定之人已经不像若与炎这般期待,反而开始有了排斥。
能让父亲这般讳莫如深,叹气怅惘的人不如不要遇到。
于是,我找到沧海轩的父亲,诚恳地问道:“父亲,如何判定一个人是否是我的命定之人呢?”
向来儒雅,喜怒不行于色的父亲皱眉望着我,淡蓝色的眼眸有了一瞬恍惚,他的茶只斟了半杯就停了下来,他很严肃地问:“为何这般问?你可是遇到了心仪的女子?”
我听得出来,父亲的语气里有一丝不易捕捉的紧张。
我端起桌上的九转琉璃壶给父亲的杯盏蓄满茶,再安之若素地继续道:“不是,我就是想知道罢了。”
父亲低低地笑了一声:“你不是会随便问这些的人,问了自是有了自己的打算。”
我心性淡漠狠绝,习惯先发制人,如果一开始就知道是祸患,自然要除掉,难道要留在身边生根发芽,拔都拔不掉才有所动作么?这不是我的性格。
我心里这般想着,就脱口而出道:“我若知道这人是我的命定之人,我定第一时间就杀了她,我不希望任何人左右我的生命。”
父亲听后怔了一会儿,然后失声笑了起来,半晌,他才缓缓道:“烈,等你遇到你就会知道,那时候你会舍不得任何人伤害她,你自己也一样。”
我将信将疑,我向来冷傲绝情,本就不易动情,怎可能为了一个女子跌进宿命轮回,饱尝痛苦?
又过了数载,迎来了五年一度的武林大会。
这是一个旨在鼓励新起之秀的比武大会,只面向年轻一辈。
夺魁之人将会得到神秘传奇的千阙宫宫主召见。
那年我十八岁,就在我已经开始淡忘命定之人这件事的时候,我终于遇到了我今生的劫。
出千阙宫的第一日。
若总是对新事物充满了十二分的兴趣。
途中看见了茶馆,上面写了一个从未听过的茶名,便也要停下来去尝尝这个茶是何味道。
马车靠着茶馆边停稳,若还未下车。
几个茶客的对话就隐约地传入了耳中。
“……听说青木被满门屠杀啊!”
“千阙宫真是太狠毒了。这次武林大会那个修罗宫主定会露面,到时候要是哪个高手出来杀了他替我们解气就好了。”
“嘘——小声点,你不想活了,这话也敢说?”
“哼,有什么好怕的,我告诉你,我们赤焰门才是真正的名门正宗,现在也就是暂时被那个古里古怪,邪魔庇护的千阙宫抢了风头。等时机成熟,自要血债血偿。”
若皱眉听着很生气,便要下马车准备大闹一番,被罹一把拉住。
罹看着她,笑道:“宫主都未说什么,你急什么?”
知我者,罹也。
我淡然,不甚在意地开口:“莫理他们,若,你还要不要下去喝茶?”会叫的狗不咬人,懒得动手罢了。
若盯着我撇撇嘴,没说话。
“会叫的狗不咬人,使劲聒噪的就是你们这群没能耐的人。”一个悦耳的声音传来,居然与我的话不谋而合,我提起几分兴趣,略略挑了帘子,往那个声音的方向看。
惹眼的火红衣衫,一群人中你会第一个看见她。
姣好出尘的面容,年纪应该只有十五六岁,身上有一种掩盖不住的扬眉得意,潇洒自得。
她腰上坠了银铃,走起路来,悠扬清脆。
我认得她,千阙宫中有各个高手与新秀的画像与资料。
陌惹尘。
她是出了名早慧的神童,更难得的是习武的资质与领悟能力百年难遇,小小年纪已经是本次武林大会风头最劲,最被看好的夺魁人选之一。
她见自己的话已经引起了那两个本来窃窃私语男子的注意,丝毫不避讳地继续侃侃而谈:“你们凭什么说人家千阙宫是魔教,你们赤焰门是名门正宗?”
被莫名训斥的男子不乐意了,吹胡子瞪眼道:“千阙宫为了捍卫自己的地位可是灭了青木满门,这般心狠手辣,不是魔教是什么?”
火红衣衫的女子失笑道:“千阙宫不毁了青木,青木就会纠集你们毁了千阙宫,自保而已,我可不认为你们若有机会攻进千阙宫会仁慈地留下宫内任何一个党羽。虽然他们选了最狠毒的方式,但不是最快平息了风语江湖的那场动乱么?他们只是没有像你们这般虚伪,给自己找个正义的借口再进行杀虐罢了。”
青衣的男子被驳斥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陌惹尘,梗着脖子道:“你那么帮着魔宫说话!定是里面的魔女!”
陌惹尘粲然一笑,眼眸满满都是流光溢彩,明媚的阳光都一下黯然失色:“大言不惭再加容易恼羞成怒,若换你们统领江湖,可不是江湖的不幸?我就是景仰千阙宫又如何?几百年来,风语的朝堂已经几番更替,但千阙宫却可以一直独占江湖,可见他们的谋略与才识是远远凌驾于各个门派的。而且这几百年来,江湖井井有条,风调雨顺,从不扰民,这难道不是千阙宫的功劳?我只是看不惯你们所谓的名门正派天天咬住杀青木满门这件事,煽风点火,误导舆论,实则掩藏自己的满心嫉妒,想取而代之罢了。”
既不恭维,也不虚捧,句句严密有理,让人无法辩驳。
陌惹尘眉眼间的睿智与飞扬神采让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若与罹也借着撩开的缝隙,仔细打量着不远处的少女,若还啧啧赞了一句:“倒是个伶牙俐齿,惹人喜爱的姑娘。”
***
从第一场比武开始,我就知道她会夺魁。
十六岁能有这般功夫,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