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
他一瞬惊然，父亲出狱了……
随即，脸色一沉，韦昱杰离坐起身向众人宣布：「会议延后，改日讨论。」
当场，所有人纷纷离开，仅剩下韦昱杰一人在会议室。
心中五味杂陈，五分钟后，他强迫自己不得不鼓起勇气去面对来人——
***
一本过期杂志丢来脚边，韦昱杰将它拾起，杂志头版新闻正是自己过往的人生历程。他不发一语，等着来人要说什么？
室内的空调里散发着浓厚念鼻的烟味和酒臭，和地上有抹令人作恶槟榔渣。沉窒的气氛在两人四周蔓延，浑身僵硬的韦昱杰与眼底盛满怒意的父亲，就这么对峙了好一会儿。
坐了几年牢的父亲们和以前一样，全身充满暴戾之色，唯一不同的是上了点年纪。他壮硕的中年体型依然没变，经过这些年，韦昱杰当下明白自己仍是没有与之相抗衡的本钱——
站在父亲的面前，他依然变成当年那受尽虐待的少年，长年受到拳脚相向的梦靥再度跃于脑海，心里的惧怕依旧，恐怕已是根深蒂固，撼动不了分毫。
他与父亲之间早已无话可说、形同陌路，唯一的牵系是暴力相向和金钱勒索。
「哼哼……死小子，你害我白白蹲了六年苦牢，现在的你倒是飞黄腾达啦，成了企业家的小开。啧啧啧……真是看不出来啊，你该感谢我当初没打死你，算是老天有眼，你还欠我一份恩情，今天，我是来跟你讨这笔债的。」中年汉子一副理所当然的说。
呵，多年不见，没有问候，没有愧疚，唯一高兴的是儿子没被他打死——有了今日成就，可以供他多榨出更多的油水——开口、闭口仍是死要钱！
「爸……」怎么都喊不出口。韦昱杰抿紧唇边差点脱口而出的字眼，亲生父亲不配有这句称呼。
如果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的话，父亲会是什么？流氓？酒鬼？打女人跟打小孩出气的家伙吗？这人竟是他的亲生父亲！
韦昱杰眼眶一红，感到无限悲哀与无奈。
「你要多少……」如果金钱可以打发这头吸血鬼，他会是生平头一遭感受到金钱真正好用的难能可贵之处。
若能真是如此就好，他心知肚明这会没完没了的压榨。
「我要二千万！」中年汉子很爽快的出口，摆明是狮子大开口。
「二千万？」韦昱杰刷的脸色惨白，惊诧不已的一颤。「你跟我要二千万？」再次重复，他拧紧眉头，一副不可置信的抿下嘴唇。
他以为父亲只要两万、二十万甚至两百万块，这些数目对他而言尚可接受，要二千万——门都没有！
韦昱杰面露难色，可没逃过中年汉子的眼，他立刻摆出一副施恩的样子与口气，「你现在的身价已经不一样了，拿出二千万对你来说不是一件难事，老子把你拉拔到这么大，你回馈老子是天经地义，我还算是便宜你了。」
父亲养他？
便宜他！
韦昱杰更加不可置信的问：「你到底把我当成甚么了？开银行的还是中央印制厂？我没有这么多钱！」
「靠……我操你老母……」中年汉子浑身酒气、满嘴粗话，挥起硕大的拳头揍人。
韦昱杰不闪不躲，硬生生的接下他的拳头，整个人踉跄了数步。
抬手抹了抹嘴角的血迹，不屑在牢里仍是没有受到任何的感化。他已经有心理准备，这顿揍是免不了。
就像以前，父亲有拿到钱也打他，若没给钱打得是更凶……他早已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
「我没有这么多钱……」他大半的积蓄都用在孤儿院的建设上了。他不愿多做解释，因为毫无人性只会打小孩出气的父亲，他能奢望这种父亲有那么一点怜悯之心吗？那是作梦、天方夜谭。
「你跟我说没钱？」中年汉子凸瞪着发红的眼，五官瞬间变得扭曲，鄙夷的嗤道：
「你怎会没钱？你想骗谁啊！你敢不给钱，我会揍得你满地找牙，直到你肯拿钱出来为止。」
呸！
他吐了一口槟榔渣，以示警告。
「我真的没……」钱未出口，韦昱杰的衣领已被父亲给揪住，刹那一拳挥过，他承受一股猛然的力道，整个人撞上了办公桌。
「噢……」他咬牙呻吟了声。
因撞疼了背脊而导致身体渐渐往前倾，韦昱杰立刻伸手抓住桌缘支撑住。咬唇猛抽气不止，强忍着呼出闷哼来满足父亲嗜血的天性，否则他只会被搂得更惨，也更没尊严。
「哼哼……」中年汉子一脚踹倒办公室座椅，威胁：「老子今天没拿到钱是不会走的，你快开张支票来给我，否则……」
话未撂下，突地，门外传来女秘书的声音：「总经理，刚才发生什么事了？要不要去叫警卫上来？」
韦昱杰看着门口，低吼：「不用叫警卫上来了，也不许任何人进来！」这是他与亲父的私事，可不想惊动任何人，再度导致家丑外扬。
韦昱杰傲然的挺直身躯，面对父亲的漫天怒火。他不再是当初只会躲在角落，默默哭泣与承受虐待的小孩。现在的他，明知自己不是父亲的对手，但是面对事实的勇气，他有。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真的没有二千万，你也休想我会拿出狄家的钱来给你花用！这些年栽培我的人是狄家人，不是你！」
狄家人有恩于他，他在狄家人身上找到了亲情与爱情。眼前的父亲不过是生过他的陌生人。
他抛开那自以为是的亲情，至于骨肉——随他高兴就打，他早就认了。
韦昱杰目光坚定，神情倔强的迎视满脸怒容的父亲。
「别再拿你对我有恩这句话来压我，我早就什么都没欠你了。你要打就打，今天就算会被你活活打死，我也不会拿狄家的任何一毛钱出来给你！你死心吧！」
中年汉子一听之下，怒急攻心。这死小子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敢牛给他看了。
「好！老子既然拿不到钱，就打到你肯给为止，这是你自找的——」
一阵乒乒乓乓桌椅倾倒的碰撞声响由总经理办公室传出，办公室外的职员们个个是听得心惊胆跳。
察觉事态不寻常，他们纷纷丢下手边的工作，一群人手忙脚乱的围堵在门口。现场气氛顿时乱哄哄的好不热闹。
有的人去打电话报警，有的则马上冲下楼去，叫喊警卫上楼来处理。
总经理室的门已经上锁，几名男性职员试着以身体撞门未果，有人干脆拿来办公椅子敲，「咚咚咚」的声音似打鼓，办公室的大门尚未敲开，椅脚倒是先断了一截。
咻地，飞起的椅脚差点打中一名女性职员，她发出高分贝的尖叫。
一阵混乱中，来了一名男子，他表情严肃的发出一声威喝：「让开！」
刹那，所有人皆被吓到，立刻往旁边闪，乖乖的让出一席空间。
男子二话不说，高大又结实的身材倏地往办公室大门一撞，「磅！」一声，眼见门板略微松动。男子索性抬脚奋力一踹——
「碰！」一道门应声而开。
大伙儿顿时看见内宰一片狼藉，韦昱杰被一名壮硕的中年汉子揪住衣领，宛如一袋沙包似的任人拳打脚踢。
狄仁辉倒抽一口气，骤然怒吼——
「住手！」
话落，狄仁辉愤怒的上前，一把揪住中年汉子的臂膀，猛地—扭，相同的动作在下一秒也一样对付中年汉子的右手臂，接着抬脚一踹，「喀」一声，中年汉子的膝盖一弯，转眼间已经被人制伏在办公桌面上。
「唉……唉……唉……」他因吃痛而唉叫，扭动的身躯挣不开钳制，他回头怒叫：
「你是谁啊？没事来抓着我干嘛，我揍我儿子干你们这群人什么事？」
长期借酒装疯使然，他一副理直气壮。
狄仁辉施力一扭，同时也下警告：「韦先生，我是狄氏企业的长子，我可不容许你踏上这栋大楼来揍我的人。」
他哼了哼，弦外之音无疑是昭告众人他和韦昱杰非比寻常的关系。
韦昱杰伸手擦去嘴角的血渍，低着头躲避狄仁辉一双愤怒的眼神横扫而来，他咬了咬唇，闷声问：「你怎么来了……」
「不只我来，连妈也来了。」
狄仁辉瞪着他，又气又不舍他竟然由着生父挨揍，一把怒火虽在心中烧，但判断眼前情势，他骤然放开了对方，谅他也不敢造次。
狄妈一进办公室内，看见那酒鬼瘫坐在一张椅上，她指着鼻子就骂：「啊，夭寿唷……你这不良老爹又动手打我的儿子，真是死性不改！」
中年汉子睨了一眼那女人简直像泼妇骂街，他甩了甩手，不予理会。
「砰」一声，狄妈甩上门，阻隔一群在门外瞧热闹的办公室职员继续看笑话，因家丑不可外扬。
她要保住小儿子的面子，以免被有心人士用来大做文章。
「昱杰，你怎被打成这样……」瞧小儿子白净净的脸上挂了彩，青一块、紫一块的好不难看。狄妈由皮包内取来面纸，抬手就往他的嘴角擦拭血渣。
他现在的模样惨不忍赌，自尊心一寸寸的碎裂，压根不愿让人看见这么狼狈的一面。
「我没事的，妈。」韦昱杰口是心非的说。全身无一处不痛，适才硬生生的挨一顿拳打脚踢。
「还说没事，你瞧你……」狄妈万分心疼。
狄仁辉走至他身旁，一道道冷意喷在他的头顶，「你看你，倔什么……」叹了气，他抓他来胸怀倚靠，「你没事就好，当你的秘书联络我们的时候，我还真怕你出事。」
「……」韦昱杰揪着他的衣裳，闷不吭声。
吃了闷亏，中年汉子憋着一肚子怨气，啐道：「死小子，你敢派人来对付你老子……很好，别以为我会这样就算了……」
他高举起手挥了挥，指了指那没良心的儿子，「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没给我钱，就休想我会走，我要赖在这，直到你给钱为止……哼哼，我们就来耗着，我看你怎么工作……」老子跟儿子要钱是天经地义，他理所当然的威胁。
父亲开口、闭口仍是死要钱。韦昱杰闭上眼，恨不得自己没有这种父亲。
「你要多少？」狄仁辉了解这种事一旦发生就是没完没了。他将人儿暂时交给妈看着，回身面对那无理取闹的中年汉子。
「说，你要说多少钱，我给你。」
狄妈也赞成，「仁辉，你快把这件事解决，他要多少，咱们就给，省得他罗罗嗦嗦。」
喝，韦昱杰吃惊，立刻阻止，「你们别给他。」
狄妈一瞪，命令：「这事让仁辉去处理就好，你别管。」
她怎会不明白小儿子的心思，八成又是不肯让狄家一毛钱的心态在作祟，真是死脑筋得很。
小儿子没搞清楚他已经替狄家赚进不少钱，他们帮小儿子花点小钱了事，不也应该？
「哼，那死小子小气得很，早给老子一笔钱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也犯不着讨打……」中年汉子撇了撇嘴。一开价就是：「给我两千万，钱一到手，我以后就不会再来打扰。」他狠狠的离上一笔竹杠。
「可以。」狄仁辉挑眉冷笑，还以为对方会开口要价一亿，真不识货。「不过，有条件要开。」
「甚么条件？」
「韦先生，咱们丑话先说在前头，为了以防万一你再来纠缠伤害昱杰，我打算用每个月固定汇款五万元的方式给你这笔金额。一旦你食言，敢再接近昱杰或者动歪脑筋，剩下的金额，你不仅是一毛也拿不到，还必须去坐牢，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你今天的行为已经构成伤害罪，目前，我保留这条法律追诉权。至于每个月给你五万元的金额也够你用了，你说如何？」
「好。」他当下答应的爽快，就怕对方反悔了。
自从出狱以来，他只能靠打点零工赚钱来过生活，心情不好就买醉，在狱中勒戒成功的酒瘾很快的又缠一身。
前些日子，他才由一本过期杂志中看到儿子的成就，于是他就上门来讨一笔养儿回馈金。
「我那死小子若是有你这么干脆，事情多好办。」他哼了哼。
狄仁辉附和：「是啊，他死脑筋了一点。二千万对我而言根本是笔小数目，他忽略只要人平安无事，总比那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金钱来得重要，不是吗？」他存心说给那倔着一张臭脸的家伙听。
中年汉子眉开眼笑的说：「当然好，咱们现在说定了。你真不愧是企业家的小开，出手大方多了。不像我那死小子，不肯给老子钱，是活该讨打。」
狄仁辉恼怒的拧眉，拳头在瞬间紧握，胸前起伏不定、整个人正在努力控制自己，不让一拳揍上那一点悔意也没有的韦先生。
狄仁辉暗自压抑即将发作的脾气，速战速决的说道：「韦先生，请你明天带着存簿去我开设的仁辉医疗中心，我会请会计部门的人办妥这件事。届时，你会拿到第一笔的交易金额。」
他掏出皮夹，抽出几张千元大钞递给韦昱杰的生父，「现在，你可以走了，最好马上消失，不然我会反悔。」
中年汉子一把抓来金钱，啐了声：「你可不能反悔，我马上走。」
「请。」他挥挥手，像是赶苍蝇。
待办公室的门一关，狄仁辉白眼一翻，天晓得——他已经快要忍不住良好的教养、理性的思考和温和的脾气来发飙！
碍于对方是韦昱杰的生父，否则他一定会很没教养、很没理智、很冲动的赏给对方好一顿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