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乐山、杜大雄都连连点头。
华山弟子队列中一个青年朗声道:“我等推举越师兄执掌华山,愿以越师兄马首是瞻,同心协力,共振华山声威。”正是陈威。
上官璇早在逃下华山时便发觉这位陈师兄是越常弃的心腹,他第一个表态,其余的华山弟子也纷纷反应过来,七嘴八舌地附和。
到场的人十九都是亲扬州一派,先瞧见冷乐山、张弦七这番做作,哪里还不明白冷乐山今日是要扶越常弃登上华山派掌门的宝座,华山派谁做掌门又是别人家的家务事,一时尽皆叫好称善。
“看来这华山掌门是你越师兄的了。”“雅川先生”淡淡地道。
上官璇颦眉不语,华山派上下她最不希望看到做掌门的人便是越常弃,以前上官璇只觉越常弃复仇的决心最为强烈偏执,现在更知道他为什么会生出这么大的恨意来,可她偏生眼睁睁看着事态发生,无力阻止。
冷乐山轻抬手臂,台下顿时一静。
冷乐山笑道:“越老弟真是众望所归……”
“等等!”一个急促的声音突然在人群中清晰响起,顿时便将冷乐山的话打断。
众人循声寻找,冷乐山目光微凝,却见华山派队列一乱,站在前排的弟子纷纷扭头回望,显出一个二十上下的俊美少年。
这少年似是全未料到一开口会招来这么多的目光,白玉般的面颊有些泛红,结结巴巴地道:“冷门主,越师兄,那个,司马师叔不在,是不是等他老人家在场再决定掌门大事。”
上官璇心情大为复杂,她万没想到这个时候出来阻止的人竟是裴峦风。
陈威插言:“师叔去追杀那铁逍遥,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消息了。再说先前师叔在时,一直便是由大师兄在拿主意,司马师叔对大师兄的能力武功也是赞不绝口。”
越常弃伸手示意他住口,盯着裴峦风,一字一句道:“司马师叔孤身涉险,这么久没有音讯,我也十分担心,裴师弟,难道你有他老人家的消息?”
裴峦风往日里便有些怕越常弃,此时觉着他目光锐利如刀,更加紧张,道:“我怎么会有师叔的消息,他也没说要去追杀铁逍遥。”
越常弃点了点头,道:“原来师叔临去前见过你。”
张弦七望了冷乐山一眼,眯着眼睛道:“这位裴少侠,贵派众师兄弟同心推举你越师兄,难道你有不同的见解?”
裴峦风往左右看看,见无人可以为援,定了定神,目光直视越常弃,道:“是,我认为越师兄不适合做华山掌门,至于原因,我不想说,你自己心里清楚。”他说话声音虽然不大,语气却颇为坚持。
四下里顿起阵阵窃窃私语之声。柳泉好奇地望了上官璇一眼,道:“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上官璇紧盯着越常弃的反应,从表情看越常弃此时毫不慌乱,也没有羞耻之色,望着裴峦风的目光颇为怪异,竟有些像是……伤感。
陈威道:“裴师弟,你到底什么意思直说便是,都是自家兄弟,大师兄行事向来光明磊落,无不可对人言。”
裴峦风只抿紧了唇,没有搭理他。
冷乐山皱了皱眉,向越常弃问道:“裴峦风这名字有些耳熟,我在何处听说过?”
“去年在曹家店,他和张雁长张师弟遭遇铁逍遥,张师弟不幸遇害。”这件事冷乐山是知道的,过后不久他便追到铁逍遥,将其重创。
越常弃轻轻叹一口气,又转向裴峦风道:“裴师弟,你若有什么难言之隐又或是对我个人有所不满,大可关上门解决,不必让别的门派看笑话。”
裴峦风脸色苍白,张了张嘴,未说出话来,望着越常弃的目光却充满了鄙夷与坚持。
峨嵋派那少妇冷笑一声:“什么难言之隐,怕是自己想当这掌门吧。”
张弦七要笑不笑:“想当掌门无可厚非,但裴少侠要先解释清楚去年铁逍遥为何要手下留情,放你一马。”
裴峦风的脸蓦地涌上了一层血色,大声怒道:“那恶贼不杀我是他的事,我为什么要解释?难道非得我死了,才算对得起大家?”
越常弃沉声道:“怎么跟张掌门说话的?张掌门说的不错,铁逍遥是我们的生死大敌,华山、峨嵋多少人死在他手里,唯独你毫发无伤,难道你不该解释?”
裴峦风怒极,手指越常弃,颤声道:“你,你,是不是非要我当众说出来……”
冷乐山冷哼一声,道:“拿下吧,还多说什么。”周围登时不少人涌了上去,分开华山众人,将裴峦风围在中间。
上官璇的手掌攥紧又放开,只在裴峦风称铁逍遥“那恶贼”时皱了皱眉,终是没有做声。
“且慢!”有人喊了一声。
众人见一个白衣男子自人群中间走出,在场的各家掌门很多不认识此人,纷纷询问左右。
“雅川先生”亦低声问柳泉:“这人是谁?”
柳泉摇头不知,上官璇瞧着白衣男子手握折扇,到是认了出来,道:“他是‘铁扇书生’江寒初。”
“雅川先生”有些诧异,道:“此人声名不显,怎得冷乐山到像是早就认识他?”
“雅川先生”的注意力一直在冷乐山身上,江寒初出声时冷乐山脸上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即恢复如常,到场的人绝大多数都未留意。
第三卷 第一百零五章 道高魔重(三)会盟
张弦七脸色不善,问道:“不知江少侠有何见教?”
江寒初的年纪已有三十多,张弦七嫌他添乱,也不客气,捏着鼻子称他一声少侠。
江寒初苦笑一声,道:“张掌门,去年张、裴两位兄弟发现铁逍遥后曾多次发出信号,是我与这位连双钰连兄最先赶到救的人,”他回头向人群中的连双钰一指,“裴兄弟与铁逍遥勾结的说法实难令人相信,毫无证据便胡乱入人于罪,又岂是名门正派所为?”
江寒初的这番话颇有指责之意,众人却被他所指之人吸引了目光,扬州派系的人相聚会谋,竟突有连家子弟现身,登时剑拔弩张的气氛为之一滞。
连双钰被叫破身份神情有些无奈,起身以晚辈之礼见过冷乐山等各位掌门。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冷乐山摆一摆手,道:“时间不早了,大家先休息用饭吧。”
张弦七、杜大雄早有安排,手下人将大坛的酒烤熟的肉流水样送到台下。
这边赶车的老家人叫了声“二爷”,“雅川先生”沉声道:“去吧。”老家人趁乱不知去了何处。
喧闹了好一阵,张弦七端着酒碗站起身,笑道:“难得今天这么好的机会,大家在山东相聚,这杯酒我们共同祝愿江湖正道门派昌盛。”众人乱哄哄地一齐将酒干了。
张弦七添上酒又道:“这一杯酒,咱们要祝江大侠和冷门主身体康健,有他们两位坐镇,大家日子过得安稳,心情舒畅,当然也希望各位同道往后都能太平无事,少去麻烦他们二位。”哄笑声中,张弦七将酒喝了。
柳泉撇嘴骂道:“马屁精!”
张弦七俯身与冷乐山等人低语几句,扬声道:“此次追击铁逍遥,华山派功劳甚大,司马大侠今日虽然未至,但有道是人无头不走,华山掌门之位不宜长期悬而未决,我们各派掌门方才商议,便由华山派的越大侠暂代掌门之责,待日后由江大哥亲自选个黄道吉日,我们再同往华山道贺。”
众人一片应诺之声,还有起哄叫好的。
上官璇心中一动,越常弃只是暂代掌门之责,能不能顺利接任还要江云扬的首肯。她趴在马车窗子上细细寻找,却不见连双钰、江寒初与裴峦风三人的踪影。
张弦七接着笑道:“还有一个好消息,咱们请冷门主亲自告诉大家。”
冷乐山冲他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双目如电扫视众人,道:“此次因为小贼铁逍遥,很多门派损失惨重,铁逍遥固然奸狡,大家各行其是互无配合也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为了避免再发生类似情况,我们征得江云扬江大哥的同意,准备成立一个‘扬州会盟’。”
烟霞山谷一阵寂静,只闻冷乐山的声音:“‘扬州会盟’由江大哥亲任盟主,目前已经加入的有我金陵冷家、承天、河间、雪山、峨嵋以及华山六大门派。”
他点到名字,张弦七、杜大雄等各派掌门纷纷欠起身来冲四处点头示意。
他说到峨嵋,那披麻少妇起身施礼,冷乐山向她颔首,道:“峨嵋派的清音大师虽有事不能亲至,但写了书信由他的侄女孟女侠带来。‘扬州会盟’的六大门派同气连枝,和衷共济,冷某与江大哥必将对得起大家这份信任,绝不令盟内任何一个兄弟受到他人轻慢欺辱。我们也希望今日在场的各位代为传讯,‘扬州会盟’敞开大门,欢迎各位同道的门派加入进来。”
杜大雄笑道:“那我可要从现在开始喊冷师兄了。”抬手请冷乐山入座。
柳泉在谷内一片震耳欲聋的叫好声中嗤之以鼻:“还真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雅川先生”沉吟道:“这才是今天的压轴大戏啊。冷乐山近来到是拉拢了不少门派。”
峨嵋派那姓孟的女子来到冷乐山座前,盈盈拜倒,恨声道:“冷师叔,姓铁的恶贼杀我丈夫,杀我师兄师弟,我峨嵋派一日之间平添了这许多孤儿寡妇,还请师叔为我等做主。”
冷乐山将她扶起,道:“这个不用孟师侄再说,‘扬州会盟’成立的第一件事便是要解决掉铁逍遥这武林恶瘤。不单是他,有道是教不严,师之惰,‘丹崖六魔’纵容弟子为祸江湖,我们要招集人手,扫平这些邪魔外道。”
柳泉乍舌:“江湖要乱了。”
“雅川先生”淡淡地道:“这不过是江云扬他们的第一步,你看不出来么,‘扬州会盟’成立实乃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他纠集了各大门派,真正要对付的乃是慕楚帮。江云扬选的时机很好,慕楚帮正受朝廷所忌,关系万分紧张,他想打破江湖三分的局面正是时候,官府想必也会对他有所扶持。”
柳泉不再去看冷乐山等人,向后躺倒,将双脚翘在车窗上,闷闷地道:“慕楚帮五堂帮众过万,真要如此,可是江湖上的一场大浩劫。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死于非命,多少人家破人亡。你难道想一直置身事外么?”
“雅川先生”苦笑了一下,道:“你看我鲜光自在,其实内里滋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可不是菩萨,能顾着你、我,身边的朋友们,还管得了天下人要死要活?”
说着,他抬头望了眼一旁跪坐着正给柳泉添酒的上官璇,道:“顶多再加上小上官。”
上官璇其实正有些走神,给“雅川先生”突然点到名字,愕然望了他一眼。
柳泉笑嘻嘻地道:“上官,你说说,下步有什么打算?”
上官璇抿了抿唇,低声道:“我想去蓬莱。”猛然领悟到柳泉话中之意,感激地望了他一眼,向“雅川先生”柔声相求:“二叔,可否再送我一程?”
现在不但“扬州会盟”,还有官府的捕快都在一旁虎视眈眈,以她这尴尬的身份,想要从容进入蓬莱无异白日做梦。
“雅川先生”却温言道:“上官,咱们虽是萍水相识,你与我却十分的有缘,你以前的事我也差人调查过了,华山派和铁逍遥的那些恩怨你不得不纠缠其中,没有什么选择的机会,冲着你喊了我这么多天的二叔,二叔给你另一条路走。眼下这江湖马上便有一场大乱,你便跟在我身边吧,我想不管是江云扬还是官府中人,都会给我几分薄面,我与柳兄带着你只管游山玩水,等风波平定了,你再自行决定去留便是。”
上官璇心中感动,鼻子微酸,低下头去,停了半天重又抬头,双目泛红,微微笑道:“多谢二叔好意,这条路给我走已是太迟了,我还是到蓬莱去吧。”
柳泉闻言什么也没说,只是叹了口气。
“雅川先生”望着她,目光有些惋惜,良久方低叹了一句:“真是痴儿女啊……”车内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二爷,您快看天上!”赶车的老家人不知何时回到了车旁,突然喊了一声。
山谷内人群一阵骚动,不大会儿的工夫,人人抬头看天。
柳泉呼地坐起来,趴在车窗上看不真切,影影绰绰似见远处天空中有大片东西飘了过来,当下撩车帘跳出车外,“啊”地一声,接着听他叫道:“娘的,好多孔明灯啊。”
“雅川先生”和上官璇也自车内探出身来,却见对面山上飘过来足有上百盏孔明灯,太阳一照十分壮观,这些白纸灯有的便坠落在山谷中,有的自众人头上飞了过去。
“扬州会盟”的各位掌门还在说事,四下里门人却是议论纷纷,杜大雄仰头看了眼,骂道:“搞什么呢,这白花花一片,真他娘的晦气!”
冷智鸣看看自家门主的脸色,招呼其他冷家子弟正欲一同前去查看,突然听见离远传来一阵怪声怪调的唢呐声。吹奏的人气息十分悠长,技艺却是极见不得人,不知吹的是什么曲子,吹到高亢处听得人头皮阵阵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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