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文林说道:“你呢,其实谁都清楚,你这个人重感情、讲义气,人又长得帅,还有点踏实。正经点的女孩都喜欢你这样的,就象射雕里头的那个郭靖郭大侠。呵呵。”
我也哈哈笑了。
胡文林站起身:“当然你的事自己拿主意,弟兄伙的只不过出出主意帮帮忙,反正不会害你。”
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谢了。”
※※※
一次,我出门去看了一个在汉口的老乡,坐公汽时却遇上了丁雅莉。
她喊了我一声:“刚刚,搞么事去了?”
我回头看看是她便笑了笑:“看了个老乡。”
她却挤到我身边悄声问:“听说你和虹虹在闹意见呀?”
我没做声。
她笑了:“我就晓得沙,你们长不了的。”
我有点烦:“你听哪个说的?”
她鼻子轻轻哼了一下:“我猜的,而且肯定是你想甩了她!”
我看了她一眼。
她借一次急刹车朝我身上靠了一下。
我的脸上一下感到热辣辣的。
她把我胳膊拉了一下:“人家要倒了,也不拉我一把,好没风度!”
她笑了:“我晓得你为么事甩她!”
我的呼吸一下急促起来。
她那张红红嘴唇里不知还要蹦出什么让人心惊肉跳的话来。
她轻声说:“我和她是中学同学,她的底细我清楚,上初中就被一个美术老师迷上了。后来她有半年时间没上学。你猜还能有么事呀?”
我冷冷地说道:“你说的我还不清楚,也不相信。再见。”
车已经到站了。
第八章 父亲之死
我很难忘记那一天发生的很多事情。
那一天,对我后来的一切来说,具有某种决定性的意义。
※※※
先是寝室里的肖胖子叫的我:“刚刚,快点,你家里来电话了,好象有急事。”
我们学生寝室的电话分机就安在门口。
我一接电话就听到妹妹的声音带着哭腔,这让我心底一沉。
“哥,快回来吧。爸他不行了。”
我急忙问:“怎么搞的,不是好好的吗?”
妹妹听我着急,有些不知所措:“我也不清楚,昨天晚上突然喊身上疼,送到县医院就已经不行了,医院怀疑是肝癌晚期。”
我眼前一阵阵发黑,电话都快拿不稳了。
是,没错。父亲爱喝酒,老早就喊过右边肝疼,有时还呻吟几声。我早就劝他到医院去检查。他又心疼钱一直没去医院看,只抓点中药在吃,却一直不见好。
我问话的声音很大,一边的室友们都围了过来。
我看了看他们,垂下头,长长吁了口气。
“刚刚,回去看看吧。”胡文林拍拍我的肩。“我陪你去看看老人家。”
我强忍住眼泪,说道:“谢谢,麻烦你们帮忙请个假,我收拾了马上就走。”
胡文林迟疑了一下:“要不要跟斯晓虹说一声?”
我摇头:“算了,等我回来再告诉她。”
胡文林犹豫了一下:“不好吧,这么大的事。”
我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说:“我的心蛮乱。不让她晓得为好。”
胡文林想了想,却拿了手机出去了。
我写了张假条让肖胖子交给辅导员,然后匆匆向校门口走去。
不料等我刚走到校门口,胡文林就赶了上来,喘着气:“你这家伙动作好快,走,我也去。多个人手总是好的。”
我正要让他回去,他却已经拦下了一辆的士。
上了车,我问:“你请了假没有?”
他笑笑:“我让肖胖子帮忙打个招呼。”
到了车站,胡文林跑到窗口找熟人买了两张卧铺票。
上了车,我和他静静地坐在卧铺车厢里。
胡文林递给我一个纸包:“寝室里弟兄们都凑了点钱,是个心意。人都要遇到这些事的。”
我心头一阵热乎,却说道:“弟兄们费心了。”
弟兄们家境比我好,但也不都是大款。3000块钱,一人五百块钱,胡文林单独给了2000块。
不料,我发现还多出了五千块。
我奇怪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他看了我一眼:“这有点对不住你了,我给斯晓虹打了个电话,她马上拿了钱跑来交到我手里。”
我心里长叹一声:虹虹,我陈刚欠你太多了!
她把一个月的生活费全给了我。
胡文林一边说道:“刚刚,这不光是钱的问题。”
我扭过头望着窗外那些飞逝而过的田野和村庄,眼泪渐渐模糊了眼睛。
一会儿,胡文林的手机响了。
他听了一会儿,应了一声:“给了。我和他都在车上。”然后看了看我,把手机递给我。
我接过手机轻声“喂”了一声,那个熟悉的美丽声音便开始从灵魂深处传来:“刚刚,不要过于悲伤。”
我鼻子有些阻塞重重地嗯了一声。
虹虹继续说:“有为难的事再给我说一声。莫自己一个人扛。我晓得你要面子。”
我说:“好。”
一会儿她好象也哭了,声音有些颤抖:“刚刚,我爱你。”
我一字一顿地说:“我也爱你,永远。”
说罢,我啪地关上了手机,伏案而泣。
※※※
我和胡文林一下火车就直奔县医院。
在雪白的病房里,穿着白衣的护士医生和那些平时难得一聚的亲戚们都挤满了病房。
我一进去,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我。
我走近病榻上奄奄一息的父亲。可怜我那原本高大魁梧的父亲已经瘦得失去了人形,一双混浊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看,嘴角在不住地抽动。
我卟通一声跪下:“爸,儿子回来晚了。”
我一声喊出,身后的人们哭声顿起。
※※※
父亲就是在我回来后当天晚上断了气。遗体当晚从医院拖回来,停在我家那间土墙屋大院儿里。
按照我们农村的规矩,大伯父请了村里的号鼓队为父亲吹奏丧曲,我们那儿叫“打家业”,一些姑姨老表们在院子里大放悲声,母亲几次哭晕过去。我和妹妹戴着孝,为父亲守了一夜灵。胡文林就一直陪着我,还不时地拿着烟,帮我招呼前来吊唁的客人。
我让胡文林睡一会儿去,他摇头:“没事儿,我过去打麻将老熬夜,经得起熬。”
我让妹妹给胡文林下了碗鸡蛋面条。
他就边吃面条,边和我说话。
他问我家里经济情况怎么样。
我摇头,家里劳力不多,就父母、我和妹妹。父亲过去是主要劳力,母亲其实比父亲身体还弱,妹妹正在上高中。就我这个壮劳力,却上大学去了。
如果不是父亲去逝,家里除了种几亩水田外,养了头猪,去年承包了村里的柑桔树。穷虽穷点,勉强可以供我和妹妹上学。除学费外,我的生活费基本上是靠家境好一些的大伯父救济一点,加上我有时能得点奖学金、偶而写稿赚点稿费。后来虹虹给了我很大的帮助。
胡文林点点头,叹了口气:“都说现在富了,可是没有脱贫的还这么多。”
我说道:“我的情况还算好的,比我家更苦的都有。”
胡文林说道:“这样吧,我回去后跟辅导员说说,申请助学金。”
我坚决地摇头道:“不,我还没到那一步。还挺得住。”
他看了看我没做声。
※※※
第二天,很多乡里的、村里的干部和有过来往的亲朋好友都陆续来了,花圈摆了一院子。
说实话,我们村里的、包括乡里的上一类重点大学的都不多,所以除了我父亲生前的人缘因素外,更主要看在我的面子上。
在农村,是很看重一家里有没有能出人头地的人物。
但是乡里负责文教卫的副乡长居然也来了。他和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一起来的。一辆黑色普通桑塔那就停在供销社门口,然后两人步行而来。
这在四邻们眼里是件很有面子的事。
母亲忙让妹妹上烟泡茶,在村里当会计的大伯父忙上前招呼。
胡文林也很会看事,上前和他们很老练地打着招呼。
这胡文林穿着有点时髦,为人处事也老道,有股子派头。那副乡长听说是我的同学,对他很是客气。
那年轻人却专门把我拉到一边,交给我一个纸包:“这是县里朱副县长交代的,我正好到乡里来搞调查,他让我顺便送给你的。”
我一愣,随即明白了。肯定是朱莲心让送来的。
果然,里面夹着纸条,是朱副县长的亲笔:“小陈同学,听小女莲心说,在武汉时你对她帮助很大,你们还是县中的同学,按莲心所嘱略表心意,望节哀顺变,不误学业,将来好报效桑梓。朱文清。”
我握住那位年轻人的手:“谢谢朱县长,谢谢你。”
年轻人谦逊地一笑:“我是县政府办公室的王秘书,毕业于你们那个学校,也算是校友吧。有空我们可以聊聊。”
说完他和副乡长同我母亲告别,然后坐上乡里那辆普通桑塔那离开了。
※※※
父亲下葬那天,风很大,我头上扎了根白布,抱着父亲遗像和妹妹走在前头。
当我躬下身铲起第一锹土时,心里默默地对父亲说:爹,您安心走吧,儿子会把一切都挑起来的!
第九章 生存的困厄
坐在回程的火车上,我和胡文林都有些疲倦。
尽管迷迷糊糊,我的脑子里却不停地在想生计问题。
我知道,现在在大学里象过去那样生存已经不可能了,每个月家里连起码的五百元钱都不能保证了。
我必须先解决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上哪里弄去?
火车到站,又看到了人潮涌动、楼林高耸的大武汉,一种陌生感、压力感居然扑面而来。
没想到,虹虹就在候车的人群里等着,我一出站口,她就叫着我的名字快步跑来。
她一到我面前,什么话都没有说,我们紧紧、紧紧地抱在一起,我们都完全置周围的人流于不顾,近乎贪婪地吻着,仿佛要拚命索取对方在这段时间所失落的情感。
她的一切都在我的拥抱之中,甜蜜而伤感、快慰而疼痛。她的气息,那种令人迷醉的女孩气息一点一点地将我的思想与灵魂慢慢地溶化。
然后,我们相拥着走出站口,那里我的好朋友、铁哥们儿胡文林朝我们坏笑一下:“你吓我哟,象不要命了。”
我也笑笑:“对,不要命了。”
虹虹拎起我的一包衣物拦下了一辆的士。我发现她的嘴唇渗出了血,大概是我用力过猛,咬破了她的嘴唇。
我在车里抱着她,掏出手绢为她轻轻拭去那缕血渍。
※※※
晚上,我请所有寝室里的兄弟们在学校附近的餐馆里喝了顿酒。
虹虹也在一边作陪。我特别向卫诚也敬了杯酒。
他这次居然慷慨解囊,让我意想不到。
当着虹虹的面,他很诚恳地举杯说道:“刚刚,都晓得我追过虹虹,公平竞争,我不认为很丑。扳手腕子我胜了,抢女朋友你胜了。来,我祝贺你!”
我见虹虹的脸刷地红了。
我很真诚地说道:“卫诚,我从来没认为你的人品有什么问题。对我来说,今天都是生死之交,十年之后,二十年后,我们还是铁哥们儿。”
这一天,过去滴酒不沾的我破例喝了个大醉而归!
※※※
第二天,辅导员告诉我,我已经被学校列入了特困学生的救助对象。
我当即翻了脸:“我不需要。谁愿意领谁去领。”
我确实需要钱,但我不喜欢别人用这种方式来可怜我。
虹虹跑来问我为什么不要学校的救济,我只答了三个字:“不需要。”
她看着我叹了口气:“你好傻,好多人不符合条件都在争取。”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又不是残疾人,也不是老得走不动。我不想在别人怜悯的眼光里讨生活。再说那点钱其实也不够。”
她告诉我,她父亲想单独见见我。
我点头:“反正娶人家的姑娘,总要和丈人谈判的。”
她拍打了下我的头:“谁说嫁给你啦。”她把我的领子整了整,仔细端详了一下我,笑了:“我爸是个很开通的人,最喜欢我。他会问你一些问题,反正照实说吧。我都给他讲过了。倒是将来我妈这一关不好过。”
我愣了愣:“怎么不好过呀?”
虹虹低下头:“她不同意我在大学谈恋爱。”
我不在乎地笑笑。
※※※
我加快了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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