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力应了一声,转身去洗澡间准备热水。天水从厨房的冰箱里拿了几罐饮料。木林森的情绪稳定多了。
“殷媛媛这个妖精,竟然欺骗我的感情!她让我怎样我就怎样。在学校的餐厅那么多人的注视下,她让我背着她打饭,我照做了。她把打好的饭倒在旁边一个抱怨的女生头上,我赶紧给人家道歉并给了一百块钱作为赔偿。这我也没有生气。可我今天才知道,她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还告别人说她找了个听话的木头,我他妈也是男人啊?今天我喝了些酒就去‘零点’找她问个明白,可她却理都不理我。我拉她,就被那几个流氓打了。爱一个人真的这么难吗?爱情就这么折磨人吗?”他把手里的易拉罐捏瘪了,情绪再次开始激动。
“水好了。”阿力冲这边喊了一声。
“别想了,去洗澡吧。”水天让木林森去洗澡。
“我把房间收拾收拾,你和嫂子睡你卧室,让你朋友睡客房吧?”阿力问水天。
他没有回答,而是面无表情,目光从故意迷起了眼缝里挤出来投向阿力的双眼。
“不是,我说错了。是你和你朋友睡客房,嫂子睡你房间。”阿力尽快躲开他的眼神,说话似乎都不太流利了。
“怎么我能吃了你啊?”我逗他乐。
“不是你能吃了我,我怕我万一控制不住吃了你。”说着他把我领到他的卧室。
房间很干净,器物不多,但摆放的很整齐。看来阿力每天都要打扫这里。房间中央放了一张双人床,旁边的矮柜上放着NBA画报CD机和一些杂志。
“你一个人睡?”我指着床问他。
“喜欢睡双人床。床越大,承载的梦就越多,而我从小就爱做梦。”他笑着说。
“就这理由?”我很奇怪地问。
“不够充分吗?那就再加一条,因为还有你?”他没正经的说。气地我用手狠劲的推了他一把。
“那是你画的?”我指着墙上的炭笔画问。
“嗯。”他喝了口乐水说,“信手涂鸦,让您见笑了。”
“你骄傲了哦!”我靠近他的耳畔说。
他的画真的很好。线条简单清晰,没有多余。着色也恰到好处,明暗关系把握的很细微。尤其是那画中的人物的眼睛,似乎藏有液体的润滑。这是有心胸有智慧的人笔下的作品。
“你睡吧,肯定累了。”他退出房间,把门轻轻拉上。
躺在床上,感觉到疲惫就包裹在体表,可是怎么也无法进入我身体的内部。我睡不着。整个房间都是他身上的味道。我感觉他就坐在我旁边,注视着我的眼睛抚摸着我的长发。在幻想中我感觉不到时间的流程。不知过了多久,客厅里面没了动静,大家都睡了。我还是无法入睡,思维清晰没有倦意。不是因为换了地方而睡不着,是因为我这未曾到过的地方却有着强烈的熟悉感。这是他的房间。
我起身去客厅,我一开门就看见水天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他手里夹着香烟,目光注视着黑暗中的某个角落,并没有因为我的出现而把目光移开。我走向沙发在他旁边坐下,脱掉鞋子把脚放在沙发上。我抱住他的胳膊,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我们都不说话,都在感受黑夜的静寂和空旷。我试图听到他内心细微声音,什么也听不到。
“睡不着?”他问我,然后把烟蒂摁灭在烟灰缸内。白色的万宝路香烟。
“你不也没睡吗?”我撒娇的问他。
“既然都不想睡,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说着他拿起钥匙准备拉我出。
“去哪儿?这么晚了。”我很诧异又很好奇。
我们出门后顺着楼梯继续往上走。从天窗口爬出去上到了天台。他领我到天台中央,有一张毯子安然的躺在地上,因为这美丽夜空的陪伴,它似乎不很孤独。可以看出天水经常来这儿。
“美丽吗?”他指着天空中悬挂的明月问我。
“很美。”我依偎在他旁边。
“知道吗;我们看到的月亮也好星星也罢,它们都不是真实的它们,而是过期的它们。几秒几分钟甚至是几万年前的它们。它们可能有的已经不存在了,可它们的光辉依然闪烁在茫茫宇宙。”他注视着无限的夜空,淡淡感慨。
“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有些人死后就什么也没有了,而有些人却永远垂青。”我思维的线头就这么轻易被他的语言拉了出来。
“历史,我永远记着;圣贤,我永远记着;很多,我们都应该永远记着……”他的声音深沉有力。
“是啊。水天,我会永远记着你。”他的身体散发着温柔的温暖。我会好好爱他,天长地久。在空旷的天台,在美丽的夜空下,我为我爱的人悄悄许下幸福的诺言。
“塞外的天空可比西安明净许多,让人有飞的感觉。”他大口呼吸从遥远的宇宙飞泻而下的空气。
“那你一个人飞不孤独吗?”我调皮的问他。
“会,所以我会带上慕净雪。”他捏着我的鼻子说。
星星啊月亮啊,你们知道吗?我的幸福像花儿一样。
“天上很冷,水在天上很容易结冰。所以我是一个别人看来冰冷的人。”他突然这么说。
“是因为名字的原因吗?”我问他。
“朴水天这个名字一直在寻找我,在我没有出生之前。我能感觉到,冥冥中我们就相遇了。”他的话越来越沉重,我心生些许害怕。
“为什么不试着改个名字?”我问。
“注定的东西不可更改。每个人都在自己固定的轨道上行走生活,从出生到死亡。”他似乎陷入了回忆的漩涡,开始了讲他的故事,给我,还有天空中的星星和月亮。
“我的第一个女朋友,她是个漂亮的女生。从初中开始就一直有男孩追她,我也不清楚她最后为什么选择我。她的初恋,我的初恋,从我们的十六岁开始。她又先天性心脏病,可我一点也不在乎。从决定追求她那刻起,我就决定要用自己的努力换来她的幸福。我相信自己相信时间。我要快快长大,赚够足够多的钱,给她治病。等她康复之后,我们就去云南,找一个僻静的小镇过上快乐的生活。刚相处那段时光很美。春天骑着自行车载她去郊外,花丛中我们被彩蝶追逐。我在她的发间插上一枝黄色的油菜花,她的漂亮赛过了整个春天。冬天我会一个人爬上小山,在没有人踩踏的雪地上用树枝写下爱情的誓言。以天地为鉴。岁月在幸福的滋润中仿佛长上了翅膀,飞一般地逝去。然而,真的搞不清楚,是时间在验证着一切还是在改变着一切。它就像一双巨大的手把现实的洋葱一层一层剥掉,辛辣的气味让眼睛无可奈何地流出泪水。她开始变的虚荣,开始不安。她看不起我那些家庭条件不是很好的朋友,班上的同学也是爱理不理,一副目中无人的生活态度。学校的风波几乎都和她有关。因为我是他男朋友,没有人敢明着追她。但我知道,她背着我和少许外校男生交往,即便我很清楚她根本不可能和他们有感情。她是在玩弄时光玩弄青春,她似乎不知疲惫。我们之间的争吵开始频繁。因为是初恋,我不愿意轻易放弃。有些矛盾可以化解就尽量化解,我们都清楚,彼此在挑战着耐性。我的内心像春蚕啃噬桑叶一样,被残酷的现实咀嚼着。有时候频繁做噩梦,醒来之后满头是汗。冷静一会儿,便能听到心在碎裂的声音。终于在一个下着秋雨的午后,她约我到学校附近的山下。她没有打伞,见到她时全身已经被雨水浸透。头发疲惫的散落在她的额头,眼睛里是混浊的目光。我把伞放在她的头顶,她没有看我而是淡淡的说:‘我们分手吧。’‘好吧。希望你幸福。’我们几乎同时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我知道我们肯定都不会选择回家。分手真的就这么容易。两句简单的问答是三年里一切美好的终结。第二天她没有去上学,她转学了。从此以后,我的性格开始变得怪异。我原以为我的是非常坚强的男人,可我发现原来男人是那么的脆弱,在爱情的破裂面前。我开始对周围一切漠视,我很少和别人交流,除了几个亲近的朋友。偶尔会收到那些在学校‘活泼’的女生送来的情书,我随手就丢进垃圾箱,我不想去爱任何人,也不想被任何人来爱。爱情在我的生命中似乎成了一块禁地,我不敢越雷池一步,我怕受到伤害,怕我伤害到别人。我知道这是一种病,要想痊愈只能离开西安,离开生活了十七年的家乡……”
“所以你来到了这里?”我本来想问他为什么却又和我相爱了,可我知道这是个无意义的问题,正如他所说的人生好多东西是冥冥中注定的。
他没有回答。摇摇头,冲我笑了,有种倾吐之后的畅快。看到他笑我的心情也不在那么凝重。可他的故事却永远印在了我的脑子里,注定陪我终生。
不知过了多久,对时间我真的把握不定。他怕我着凉就拉我下去。他我送进房间让我睡下,然后把被子给我盖上。他坐在旁边注视着我,他的睫毛很长,在安静的屋内像是一个个小小的精灵,随着他眼皮的眨动欢乐地跳舞。
我把手从被子里抽出来环在他的脖子上,他慢慢俯下身子在我额头留下轻轻一个吻。我在他的耳边小声说:“我要医好你的病,我要让你带我在夜空中飞翔。”
“丫头,睡吧。”他用手抚摸着我的头发。
神仙知道,这些都是我刚才一个人幻想的,此刻成了现实。我顺从的闭上眼睛,安然睡去。他说他的床很大,能够承载很多梦。可我一个梦也没有,睡到他叫我起床。
“几点了?”我睁开朦胧的双眼问他。
“九点了,起来吃东西吧,一会儿还要回学校呢。”说完他出去给我准备早餐。
我洗漱完后,他把牛奶和面包端过来。木林森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不见阿力,可能去上班了。我看着他。
“我们都吃过了。”他的确知道我眼神中语言。
吃完早点,我们三个一块儿下楼。离开房间的那一刻,我的心中却滋生出不舍。我开始憧憬我们俩未来的房间,我为我的憧憬感到幸福。
木林森叫了出租车。天水为我打开后门让我坐进去,转头告诉木林森:“别找殷媛媛了,你惹不起。那个女人心狠手辣。”
“知道了。”木林森很不服气的说。
天水从钱包里拿出一千块给木林森说:“刚才我说的你记住。这些钱你先用,这段日子为那女人也没少花钱。”他对别人的关心无微不至。很少有人能成为他的朋友,他的朋友就是知己。木林森是个好男孩。
“我不要,我有钱。”木林森把钱推给水田。
“拿上。”他的声音大了。木林森只好把钱塞进上衣口袋。
“你不回去吗?”我急着问他,因为我看出不回学校的样子。
“你们先回吧。我等阿力有些事情要交待。”他告诉我。
“那好吧,忙完你就赶快回学校啊。”我不好再追问,只能这么说。我发现我的话中有些许撒娇。
回到学校,洗完澡之后,困意又袭来。可能是因为昨晚受到的惊吓太大了。周末是一个可以放松的日子。外面的世界吸引着校园里的学子,从我回来寝室就没有人。我拉上窗帘,睡下,很快就进入梦乡。我梦见了春天梦见了彩蝶梦见了油菜花,梦见了他。熟睡中觉得有人在推我。
“起来吧,该吃饭了。”
我费力睁开眼睛,看见桃子坐在我的床边。
“桃子,其他人呢?还没回来?”我问她。
“回来又出去了。你都睡一天了,起来去吃饭吧。”桃子拉我起床。
我回头看看窗外,黑色军团又成了世界的主宰。我的确睡了一天。
我和桃子去外面吃扬州炒饭。学校食堂的饭菜真的不敢给予太高的评价。平日里都常常打不上饭,更不用说是周末,而且价钱方面也令学生极不满意。可又能怎样。一样的食堂做着一样的饭餐。
我的手机一直开着,可就是不见他的短信。我不停的把手机掏出来看。
“有什么事吗?”桃子问我。
“没有,吃饭吧。”我掩饰着。
吃完饭,我们决定去附近的一家书屋。我只觉得自己吃饱了,回味刚才炒饭的味道,一片空白。上天知道,我只顾着想他了。书屋里没有自己喜欢的书,于是不大一会儿我们就回学校了。刚进寝室,我的电话响了。我迅速接起,听到对方的声音,我激动的心情立刻恢复到正常。团支书通知我们明天中午去观看教职工排球比赛,因为有我们学院老师参加,所以必须去。我没有理睬,摁了掉电话。不是我思想不端正,不是我不配合组织,我真的不乐意做那些无聊的表面工作。站在球场边,违心的大声助威,不停喊好加油。或许大多数人只知道那是排球不是足球。我为那样的行为感到可怜。手机有响了,是短信。
“丫头,晚上好。”是水天。我刚才的不快立刻飞去了九霄云外。
“不好,想念的人不给我发短信。讨厌!”我又开始撒娇。
“我知道你白天要睡觉,所以不便打扰。”他好像一直在看着我。
“算你有良心。什么时候回来?”我真的很想他现在就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