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记恨，就是记恨你瞒着我，不肯告诉你的身份和当年的遭遇罢了！”
傲霜突然苦笑了一下。瞒着？真真被瞒骗的人，是她才对吧？那个隐姓埋名，潜伏在她身边的人，那个辜负她的信任悍然背叛的人，是不是也该被记恨呢？
人心的难测永远也不会改变，只怕自己也弄不懂，在自己的心中，对他是怎样的心境？
“难道，你…真的不知道当年我们李家的事？连你二伯突然冒出来的妻子和儿子，你们都不知道来历吗？”
如此荒谬的事情，也许是真的存在的，世间万物变幻莫测，谁说得清。什么是该有的，什么又是不该有的。
“我们真的不知道！二伯说他娶的是一个早就为他生下孩子的红颜知己。当时只知道你家出了事，举家逃到了他乡，后来又听大伯，你和你父亲都病死在异乡，你母亲和你弟弟从此下落不明！”
“是吗？”只怕方盾当时真的以为她再也不会有出头之日了吧。那两个人贩子果然没敢将她已逃走的实情说出来。
“当然了。天哥还为你做了个衣冠冢，只要他在家的日子就回去拜祭，念念不忘他的雪儿……”
“不要再说了！”方晓天，一个早该被忘记的名字，为何总是顽强地纠缠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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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十六 共御外诲
不知何时，起风了。
一片寂静中，渐起的秋风让人觉得一阵阵的凉意袭上身来。风摇动着枯萎的芦篙，说不出的萧索。
一只大鸟突然被惊起了，直飞往夕阳西下的远处。翅膀震动的声音打破了那难堪的沉默，让一片肃杀中又显出几分生机。
“你不要责怪他。”
晓虹勉强自己平稳地说道。看着傲霜那微凝的纤眉，心中却觉得有些释然。她可以感觉到来自她身上的冰寒之气在慢慢消融。
“他刚从国外回来，什么都还搞不清楚，就被别有用心的表哥拉去报什么仇。”
看到逐渐恢复漠然的傲霜，她不知道自己的话是否被听进去了，还是坚持地解释着什么。
“无论他做了什么事，都是无心的。更何况，他当时并不知道你就是雪儿……你不要怪他了！”
“你想改变什么？”看着那双黝黑如暗夜般的双眸，晓虹只觉得自己要被吸进一个不知名的深处，顿时愕然无言。
是啊，已经发生过的一切，是再也无法改变的了！
可是如果不奋力去摆脱命运的摆布，如果不做些知难而进的努力，人生又有何意义？
“可是……”
傲霜挥挥手，没心情再谈这些事情了。
感情的事情，岂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更何况，她从来就不习惯和别人分享自己的心情。
生在乱世中漂泊，不但要有保护自己的十八般武艺，更要有保护心灵的一层坚硬的外壳。
人各在天涯，分别了，只怕再见也难。又何必用心去牵挂。
“二妹，既然你知道得这么多，那么你告诉我：王大刀，还在顾虑些什么？”
“他…其实…”顾虑肯定是有的。
毕竟是山寨的内部事情，晓虹不便直说，只好用表情来表示。
“有什么事不能摊开来说？”
“可能……”即使你再厉害，那些个大男人又怎么屑于和女子谈如此重大的事情。
“是因为我吗？”
“这个……”可能不光是因为你的性别，还有你的职务。
“那么，如果罗云来了，问题就应该迎刃而解了？”
晓虹终于长出一口气，干脆地点点头。看到傲霜释然的样子，她反倒有几分不平于心了。
“那些人这么小看你，难道你不生气吗？”
“生气做什么？关乎几百号人的前途，他们再慎重，也是对的。”
“可是，独自上岛来，打败对手的人可是你呀！”
“那又如何？是我自己要来的。即使是罗云前来，一样可以轻松取胜！”
“你干什么要来趟这趟浑水？”她不知道这很危险的吗？万一小梁山另有阴谋…
“我是来见你的！而且…”傲霜露出了一朵灿烂的微笑，在夕阳下熠熠生辉，仿若春回大地般的温暖。
“有你在，我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低柔的话语，化开了两人间最后一点薄冰，看着她那耀眼的笑容，方晓虹的眼中突然有些湿润。
“…大姐！”
“二妹！”
第二天，前去送信的傲竹，便带着罗云来到了小梁山。
罗云的到来果然安定了小梁山众人的心，很快就谈妥了合作的条件，并进一步安排了一起攻防作战的策略，以及入冬后对敌军的一次试探。
自此，大青山和小梁山两地，对敌形成了犄角之势，牢牢地牵制了驻守凤城和周围的日本兵，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从而保证了双方的实力安全，也相对地保护了周围百姓。
这一态势，更对一些个投敌卖国的汉奸，造成了无比的威慑，让他们风声鹤唳，惶惶度日，不敢太过嚣张地恣意妄为。
“三寨主请留步！”
送他们返回的船还停在岸边，罗云和傲竹，还有来接他们的两个人都已经骑在马上在前面回首等她，黑旋风在一旁不耐地踏着步。
可是亲自护送他们离开的叶无双站在她的身边，一幅欲语还休的样子，让她不觉停住了步伐。
“好说。飞燕子安全抵达，我也算是对晓虹有个交待了。”
听到那一字一顿的“飞燕子”三个字，傲霜眼中的一点精光一闪而灭。故作不知地寒暄着：
“晓虹就拜托你！”
“我是她的三哥，自然会照顾她的，无需飞燕子的亲口请托！”叶无双弯弯嘴角，露出了一个挑衅的微笑。
傲霜顿时明白他的别扭来自何方了，看来这位以鬼才闻名的三寨主，对自己的轻功比脑子更加自负。
“飞燕子之名，不过是大家对我的不实赞誉，三寨主何必在意？”
叶无双一下子挑高了眉毛“我哪有在意了！”想了一下，又故作不经意地说了一句：“我对你的轻功着实佩服，何时有空，不妨切磋切磋。”
傲霜清笑一声，却不回答。撇头不去看挣红了脸的叶无双，径自牵过黑旋风，飞身上马。
“李傲霜，你不敢接受我的挑战吗？”叶无双突然扬声问道。一下子岸上船上的人都转过来头看他，又随着他的目光看向傲霜。
傲霜又是一声清笑，纵马而去。那笑声惹得树上的鸟儿也纷纷鸣叫起来，伴着笑声随风吹过来一句笑语：
“只要你把我二妹照顾得好，一切好说！”
“照顾？”叶无双的嘴角也沟出了一个会意的微笑：“我当然会好好照顾她的！你就等着接招吧！”
凉凉的秋风迎面拂来，崎岖的山路挡不住欢快的脚步。
几匹马疾驶而来，领先的那匹黑色的骏马，一骑绝尘，如无羁的风，飞奔而过，把后面的人丢得远远的。马上的人低伏的身子，与马匹如此的贴合，仿佛是一个浑然整体，在奔驰中，不见一点的间隙。
不一会儿，马儿放慢了脚步，轻快地迈着小碎步，直到紧随其后的那匹马追了上来，影子合二为一。
“傲霜，叶寨主为什么要向你挑战？”
罗云努力让自己的问话像是不经意的闲谈，目光却无法从傲霜的身上移开。
“不过是男人的骄傲罢了。”傲霜淡淡地撇撇嘴，神色间有一点淘气的不屑。
“你惹了他吧？”仿佛时光倒流，两人又回到了年幼之时。一个脾气有点任性有点怪异的小妹妹，一个顽皮宽容的大哥哥。
然而，过去的无忧时光，是再也回不去了。
眼前的女子，已不再是当年他以为的那个单纯可爱的小小霜妹，她的身上藏着太多太多他所不知道的秘密。不管是突然冒出来的不太友善的弟弟，恩与仇难以说清的义妹，还是那个……让他无法忽视的，心思紊乱的冷烨！
不知不觉中，当年那个茫然无措的小姑娘，已经长得娇娆动人，她那耀眼的光芒，那超然的气质，让人无法忽视，无法不目不转睛。在她出现的地方，总能成为众人的焦点。
不知何时，自己竟不能忍受别人那些灼灼的目光，心中暗暗希望，再回到从前，自己可以用宽阔的肩膀，为她挡住所有窥伺或好奇的目光。
“惹他？”傲霜勾勾嘴角，双眉飞扬，突然轻轻地笑了：“我不过是赢了他罢了。我想他不过是有些不服气吧。”
“师兄……”傲霜刚一转头，便被他眼中如海般翻涌的浪潮惊愣了一下，“师兄，你不是在怪我吧？”
师兄妹多年，她有太多的事情都瞒着他，即使是现在，过往的一切，还有一大半被遮挡在纱围的后面，不见其真面目。可是，他却从没有追问过她一句。
可是，那双眼睛中，好像还有更多的，她所不知道的东西在燃烧着，烧得她突然心慌起来，生平第一次，她垂下头去，为了躲开了那双眼睛。
“霜儿。”低哑艰涩的声音，仿佛穿越时空而来，让傲霜的双肩一抖，目光迷离，转而又变得幽深难测。
能这样称呼她的，世间只有他了吧？
正如能称呼她“雪儿”的，也就只有屈指可数的那两个人了。
然而，无论是哪一个，在她的生命中都只不过是匆匆而过，当一切纷扰停止，留下的依旧只有独傲霜雪的李傲霜罢了。
罗云也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看到傲霜突然间变得冷漠，他知道自己的表现有些失常了。
“傲霜。”是你在怪我才对吧！怪我当年的离开。
罗云在心里暗暗地苦笑了一下，强压下心中翻卷的浪潮，关心地说道：“我怎么会怪你，你冒着危险上山来，成功地赢得了小梁山人的心服口服，我怎么会责怪你！只是……”
“我看叶无双和那个刘不识，都不是好惹的人物。虽然现在我们为了抗日走到了一起，可是人心难测，这些江湖人士的行为更是难以揣测，你还是少惹他们，保持点距离的好！”尤其那个姓刘的，看着傲霜的目光说不出的复杂。
有些江湖上的人，是非观念的确与众不同。他们可能为了胜过敌手，会不择手段，许多时候，民族大义，家国兴衰，只怕比不上个人的胜败荣辱来的重要。
罗云说得，确实也不无道理。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傲霜突然一提马缰，一声清啸打破了刚才的沉郁之气：“不如我们再来赛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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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十七 初试锋芒
小泉的死，冬粮的被劫，让凤城的鬼子简直像疯了一般。可是他们又不知这笔账该向谁去算，一个个却都象没头的苍蝇，在四处的嗡嗡叫。
虽然接替小泉的长官已经被派来了，可是在凤城里真正说了算的，还是那个神秘人物——苍术！
入冬后，接到传来的消息让人们都吃了一惊，傲霜不觉有些后悔当初放过了那个狡猾的敌人——苍术。
原来，这位神秘的“苍术”，竟是鬼子在华东特务机关的头目，培养了很多间谍。刺探军情，收买汉奸，盗卖国宝，作尽了坏事。
他早就成了一些爱国团体所猎杀的目标，可是他一向行踪诡秘，居无定所，又皆身怀有很高的东洋武术；猎杀任务一直没有成功。不知为何，这一次却被裹足于凤城，还兼任指挥官，暴露了身份。
自从小梁山和大青山合作以来，双方的来往越来越紧密了。在许多的情报上都相互分享，可是涉及内部的一些军事机密时，都略有保留。在相互合作的基础上，双方又都心照不宣地保持了相对的独立性。
在中秋之后，针对一股扫荡附近村庄的鬼子，他们曾经打了一次巧妙的配合，不但尽数消灭了来犯的敌人，还借此端掉了刚刚建起在最前沿的一座岗楼，漂亮地赢得了第一次战役的胜利。
虽然事后，凤城的鬼子出动，疯狂地想要报复，可是面对藏匿在深山中的敌人，他们却茫然无措。想要倾巢而出，进行大规模的搜索，却有忌惮另一则的小梁山，害怕腹背受敌。可是，如果攻打小梁山，那么那个不知名的敌人，必然会借机攻打凤城，端了他们的老巢。
至此，大青山和小梁山所呈现的相互依存的态势，已然明朗起来。
而到现在为止，凤城里的鬼子，只知道对手姓罗，却不知道他确切的名字和他所率领的队伍的详细情况，这种在黑暗中抓瞎的感觉，让苍术感觉非常地不爽。下定决心要发挥他特务头子的特长，探查对手的内幕，或者，还可以借此拆除两个对手的联合，让他们互生嫌隙，各个击破。
初冬的薄雪，片片飘落大地，灰蒙蒙的天空中，有些黯淡。灰色的大地上也渐渐被雪花所覆盖，不见了路，不见了屋子，不见了树。
风雪中，一个委琐的人，缩着脖子，鬼鬼祟祟地处了凤城的城门，向小梁山方向而去。
看着他那种缩手缩脚的背影，只怕没有人会相信，就是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会身衔重命，策动谋反，将给这方圆几百里的地方，带来了新的变局。
北方的雪，是萧索的冬日里独有的风景。屋檐上的冰挂，像一串串美丽的水晶点缀，渐渐地被洁白的雪花所掩盖，门前的松树，头顶着白色的装饰物，在清冷的风中，默默地伫立着。
傲霜透过半开的窗棂，看着外面白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