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要说的话,她直勾勾地迎视他寒若冰霜的双眸,等他做出決定。
月衍握着剑销的右手紧缩,有股冲动想就这么成全眼前这个打定主意缠上他的女人,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何要费力救她。
让她为自己的愚昧死在那个客棧里,现在的他又岂会感觉到头疼欲裂、进退两难。
她活该,不是吗?
但救她的自己,岂不也是活该?谁教他多事,鸡婆的学人家英雄救美。不过,她算不算是个美人倒还有待商榷……
“要跟着我是你的事,别指望我会保护你的生命安全。”他撂下话,越过她举步前进。
言下之意,他认了。
这是他第一次对女人有所妥协,但那也是因为──第一次有女人这么威胁他。他以杀女人为耻,当然不会为她破例,而她又那么坚持,他也只能随她去。
之前他大可甩掉她的手,只要加快脚步,没有功夫底子的她,岂能追得上功力深厚、步伐轻快的他。下意识里,他的确被一股莫名的情愫牵引,就是无法任由她自生自滅,所以才会任她拖着走了那么大一段路。
或许就因为他无法做出选择,只好让她做选择。
柯夜心愣了一秒,才恍然大悟地朝他背影追去,兴奋地大喊着:“木愣子﹗别走那么快,等等我呀﹗”
月衍头也不回的冷吼一句──
“月衍﹗”
不告诉她自己的名字,那“木愣子”三个子就真要取而代之了。
她倒是很识时务,立即改喊:“月大哥﹗走慢点,我跟不上啦。”
跟不上,那最好﹗月衍在心底没好气的想,但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放慢脚步。
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跟屁虫,老天爷就是这样赞许他难得的日行一善吗?他根本不该和任何人扯上关系……
更别说是个少根筋的女人。
*****
好不容易走到了市集,柯夜心兴奋的到处摸摸看看,从未出过远门的她,早已忘记自己是被赶出家门的可怜人,活像是出来游山玩水的大小姐。
也不是真的忘记那档子事啦﹗一路上,她还是有稍微注意四周的男人。观察有没有那种看起来“容易骗”的,好让她拐回柯家庄当相公。
问题就是没有。看来看去,她还是觉得月衍比较顺眼。
“月大哥﹗我肚子饿了。”她扯住他的衣袖,用圆圆的大眼可怜兮兮地瞅住他。
月衍清朗的俊眉不禁皱起,沉吟一会儿后,不敢相信的看着她。
“你刚才不是才吃了包子和糖葫芦?”他简直要怀疑她是不是饿死鬼投胎的。
一天下来,她几乎会饿上个七、八次,那食量已经让他望尘莫及,而且她刚才吃的可是三人份的包子,照她这极吃法,他要破产一定挺快的。
“走走又饿了。”她无辜地眨动眼睫。
正值青春年少,活动量一大,饿得也就快,吃得多实在没什么好奇怪。就是这么想,所以柯夜心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
“忍住。”他撇下她往前直走。
谁知她竟在他身后扯开嗓门就猛喊──
“月大哥、月大哥﹗我肚子好饿,嗚,你不给我买吃的,也别丟下我啊﹗大哥”──瞧她喊得可怜兮兮,不禁引来路人关爱的眸光。
这景況活像走在前头的月衍,不但是歹毒没给妹妹饭吃的哥哥,还打算弃手足于不顾。路人评判的眼神,就这么责难着月衍。要不是身形修长绝傲的他,一身的肃冷隐隐透着不能招惹的酷寒,恐怕路人早已对着他指指点点起来。
柯夜心的身材原本就纤细,腰际看起来不盈一握,加上她刻意发出惹人同情的语调,的确像被人饿了好几餐、营养不良的可怜女孩。
月衍终于停下脚步,缓慢地转过身。
他吃人般的眸光,紧盯着后头追上他的柯夜心。
为什么他就得和她扯上“关系”﹖惯于独来独往的他,已在心底自问不下百遍,更不习惯眼下的情況,说倒楣也真没道理﹗
“不要生我的气嘛﹗人家真的肚子饿了……”看出他的不悦,在他跟前站定,她垂下头颅小声地撒娇。
她的模样俨然就像在向哥哥撒娇的小女孩。
“你”──眼看他就要发脾气。
“我肚子饿了、肚子好饿。”双手交握,她睁着圆圆的眼,露出祈求的眸光。
月衍盯着她闪动的灵眸,沉默不语。
嘖,他该不该掐死这个小麻烦算了﹗
“我肚子饿就走不动,不然你背我好了,我就什么都不吃。”丧气的垂下双肩,她退而求其次,换个选择。
好嘛,不管他是小气还是穷,总之她没得吃就对了,那也只好委屈点让他背罗﹗退而求其次,应该还是有商量的余地。
“想都别想﹗”皱起眉头,他冷冷地拒绝。
要他背个女人在街上走,干脆拿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威胁他算了。
他不做这种丟脸的事,就算她是个发育不全的女娃也没得商量。所以……闭起眼又张开,他拉起她的手朝一家饭馆而去。
算了,既然时运不济,还能说什么呢?他有种无奈到家的预感──这小女娃将带给他的麻烦还不只这样。
柯夜心开心的笑了,就知道他是好人嘛﹗
*****
不想惹人注意,月衍选个角落的桌子,背对大门口。
看柯夜心狠吞虎嚥的吃相,他实在怀疑她怎能有如此的好胃口。明明不到一小时前才吃过东西,她此刻的吃法却像饿了几年的难民。吃那么多,还一副瘦骨嶙崎的身材,他真怀疑她把食物都吃到哪里去了。
根本不饿,他移开放在她身上的视线,決定眼不见为净。
他的注意力不自觉被拉到隔桌闲磕牙的对谈上。
“吳兄,你有听说京城里最近出了事吗?”隔桌的男子兴致勃勃地提起,准备和吳三分享从别处听来的传闻。
“梁兄有什么消息,别弔小弟胃口,赶紧说来听听吧﹗”吳三也十分好奇。
“别心急,不正要说了吗﹗”安抚对方的情绪后,梁赐问道:“你知道眼下在当今皇上跟前最受宠的有谁吗?”
吳三想了想,回道:“那还用说,不就是京城里最有名的风流王爷都王爷、刚迎娶月平公主的状元公向云攸,还有当今皇后的兄长长孙义。”
“你漏了一个人。”点点头,梁赐神秘地笑了。
“有吗?”吳三努力思索,却想不出漏了哪一号当红炸子鸡。
“当然有,你漏了皇帝最信任的御前侍卫。”
“你是说……”
“没错,就是平山王爷之子。”平山王爷的公子,自小便是皇帝的伴读,后来更得到皇帝信赖,拔擢其为一品御前侍卫,不知羨煞多少人,自然也是皇帝跟前的红人。
“怎么……你要说的事是有关……”吳三恍然大悟。
“没错,就是和他有关。”梁赐准备揭开謎底。
“他好好地在皇帝跟前当差,能有什么问题﹖”吳三倒是不解。
“这你就不懂了,前阵子宫里不但出现刺客,还被盜走价值连城的金色夜明珠。皇帝为此事勃然大怒,命都王爷彻底查明刺客的身分,你想又有谁能够轻易潜入皇宫……”梁赐举起杯子啜口茶,润润嗓才又道:“不久后,他无故失踪了,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你想,这里头有何玄机?”
“难不成……”
“没有错,皇帝也起了疑心。”梁赐放低音量,瞥瞥四周后小声地道:“现在,京城里的王公贵族人人自危,避开平山王爷的体系唯恐不及:原本受皇帝敬重的平山王爷也受到冷冻观察,不但累及九族,更随时有被满门抄斬之忧。”
“这么说来,『他』要是不出现,迟早……”明哲保身才是,何況攸关皇帝大老爷,吳三不敢把话说得太明,点到为止。
“这个……或许就等着为他满门收尸了。”梁赐似有所感叹。
那人失踪得实在离奇,像是平空不见一般,难怪会引来诸多猜测。
“梁兄,这话题还是少说点好,小心祸从口出哪。”吳三紧张地望望四周,小心翼翼地提醒。好奇归好奇,可没必要为了好奇而送命。见梁赐点点头,他才又问:“倒是你,怎么会那么清楚宫中的事?”
宫中有许多事从不外传,吳三却已从梁赐嘴里听到不少消息。
“那当然了。”说起他骄傲之处,梁赐不由自主得意起来。“我小姪在宫里当差,宫里头有什么消息,能逃得了我梁赐的耳?”
“原来如此……”
“对了,我还听说那个……
月衍放下银两,抓起柯夜心的衣领就往客棧外走。
“哇……你做什么啦,我还没吃完呀……我的饺子……我的猪蹄膀……”抓着鸡腿,嘴里咬着饺子的柯夜心,被他由领子处粗鲁一提,差点因他的举动哽到,好不容易吞下嘴里的食物才哇哇叫着。
杀千刀的,菜才上了一半,她还没全扫进她的肚子里哩﹗
此时,他们已离客棧老远。
“回去客棧啦,不吃也要打包啊,我们不可以这么浪费食物,会遭天谴的……”她努力说服他回头打包,不甘心地抓紧手中的鸡腿,活像怕唯一握在手里的食物也被抢走。
可恶,她又不是小狗,干嘛拎着她走?她觉得他的脾气实在很古怪,莫名其妙得紧﹗当它是小狗也就算了,又没赶时间,干嘛不让她把饭吃完﹖
嗚……她的饺子……她的猪蹄膀……
“闭嘴,安静一点﹗”放开手,他突然大吼,不再理她地面走。
柯夜心吓了好大一跳,呆在原地半天,差点放掉紧抓在手中的鸡腿。
老天,他吃错东西啦?刚才猛吃东西的人是她,也没见他吃些什么玩意,有状況的也该是她才对不是吗?看来,她实在不够了解他老兄。
得再仔细观察一下才行,否则,她以后怎么受得了他的怪脾气。
再怎么不情不愿,回头望客棧的方向一眼,她还是小跑步追上月衍的脚步。跟在他身后,啃着手中的鸡腿,她仍边走边吃得津津有味。
管他老大发什么神经──没有比吃东西更快乐的事。
得跟牢点,他可是她五脏庙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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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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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內院
一名太监匆匆地从御书房走出,被皇帝召进宫的长孙义,一伸手就挡下对方的路,好奇地笑问:“小安子,你急着要赶庙会?”
“国舅爷,您别拿小的开玩笑了,您明知道没有皇上的吩咐,奴才哪儿也不能去。”请安之后,小安子苦笑。
太监要出宫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怎么,你这是在埋怨吗?”眸一转,长孙义挑高了眉。
赶忙摇着脑袋,小安子急呼呼地否认:“奴才不敢,让皇上差遣使唤是奴才的荣幸,奴才绝对不敢埋怨,国舅爷别冤枉小的。”
“你说我冤枉你,是说我是非不分罗?”盯着小安子渐渐苍白的脸,长孙义环起双臂质疑,吓出小安子一身冷汗。
“奴才……奴才……”频频冒着冷汗的小安子一时真答不上来。
“长孙兄,别逗小安子玩了,皇上还在里头等着你呢。”走出御书房的向云攸好笑地摇摇头,替小安子解了围。
救星出现,小安子很明显地松了口气。
“没别的事,奴才先告退。”不见长孙义有其他吩咐,小安子赶忙走人。
见小安子远去,向云攸才对长孙义道:“小安子好歹也是皇上身边的人,你不觉得偶尔也该给他留点余地吗?”
只要进宫,长孙义一定会逗逗小安子,简直是上了癮。
“这你就不懂了,我玩他可是看得起他呢﹗”进御书房前,长孙义诡譎一笑,说得理面气壯,毫无愧疚之意。
身分不够的人,他还不玩哩。
向云攸一叹,“你看得起他,他却未必感激。”
“那又如何?长孙义跨进御薔房,他从没想要小安子的感激。
“什么又如何﹖”皇帝好奇地问。
和长孙义交换个眼神,向云攸有默契地道:“他的生活优闲自在,好奇京里最近在乱些什么事,问了却又问那又如何。”
“云攸,你在跟朕绕口令吗﹖”皇帝挥挥袖,摒退御书房內的太监、宫女。
“有趣、有趣。”一旁的都王爷笑了起来。
“天方,什么事那么有趣?”皇帝的注意力立即被转移。
“皇兄,我是觉得他们的性格很有趣,一文一武搭配得天衣无縫,难怪你老召他们陪着进进出出,绝不怕无聊。”都王爷照实回答,嘴角犹挂着原有的笑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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