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三部曲2: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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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三部曲2:国色- 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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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渡河边。老鸦漩旁的石儿山,矗立在冬日的阳光下。 
我和娜木措站在高高的悬崖上,把那把宝剑,那把石达开留下来的“翼王剑”,扔进滔滔河水中。 
我想,就在那个冬日,就在冬日下的大渡河边,就在莫西小镇山寨木楼,或白雪皑皑的冰川峡谷中,我和娜木措终于拥在一起。我轻轻捧起……一头小鹿,她的头,她的脸,她那软软的身躯,累了,坐下,那是我和她,坐在山寨木楼火塘边,坐在草原白云蓝天下,靠在她身旁,慢慢地、仔细地、小心翼翼地,像她奶奶罗乌支当年一样,用丝线绒线,把她那头乌云般的长发,扎成一束束、一缕缕、一绺绺五彩斑斓的小辫子。音乐响起,雪山晶莹,草原菁菁。我们手牵着手,唱着跳着。我望着她那灵动的身姿,阳光中起舞,云彩下旋转。她那丛斑斓的五色草,像瀑布飞泻,像彩云翩跹。我们从云彩中走来,我们从草原中走来。我们来到在清泉荡漾的女儿河边,我们身贴身、心贴心地拥在一起,消融,融化。我们深深地长久地吮吸着清冽的甘霖,一口两口,一滴两滴,从晶莹的雪山顶上流下来的生命之源。我们沐浴在晶莹纯洁的圣汤之中,扭动卷动着生命的潮水。 
当然,这也许是一种想象,或者幻想。 
后来,画家柳偃子,在大渡河边,正要把“翼王剑”扔进河水,娜木措果断地阻止了我。她说,你不必像石达开一样负气赌气。不就是一把宝剑么?错误不在宝剑,而在于人!还是带在身上吧。以后,说不定还有用得着的地方。我的娜木措啊!你真是一个哲学家!柳偃子大吼一声,又像石达开一样,大渡河边暴跳如雷,昏倒在地,清醒过来,居然,带着娜木措,上了黄土高原、雪域高原、青藏高原、新疆雪山昆仑山,或者内蒙古大草原,那里是王昭君的第二个故乡。柳偃子的《国色Ⅱ号》油画系列还在进行,他的绘画风格,又发生了巨大的转变,或又回到了传统中,或回到乌溪小镇,莫尚和易安在东头的绣楼上,留给他的那幅油画《寻觅》,苍凉的戈壁滩上行走着一个朦胧绰约、美丽多情的少女。 
矗立在大渡河畔、老鸦漩侧岸的翼王兵士,以及石达开小儿吮吸王娘精致秀乳的雕像,果真是女雕塑家易安所作。只不过没有署名。我知道,当年曾在万年台阅兵场上遭批斗被残忍剥开胸脯露出挺挺秀乳的易安,一定在王娘那只玲珑的乳房上,赋予了浓郁的感情,融进了生命哲理的历史玄思!我想,可能就是这尊雕塑没有署名的原因。因为她这么塑造气韵生动的王娘生命形象,不是为了反思个人。而是在宣泄一种不仅仅属于女人的战争与人性价值。其实,只要你登上石儿山,凭临老鸦漩,再来拜望手握长剑仰首望天一派苍然的石达开,转身凝视王娘安详的神态,丰腴的秀乳,和秀乳一样玲珑的光屁股小儿顺顺,你就会觉得,在这尊雕像署上任何一个人的姓名,都显得多余。好在,易安的许多雕塑,都在全国和海外华人圈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她在莫尚的帮助下,去香港开办了个人雕塑艺术展。翼王王娘的雕塑,还有乌溪小镇女儿泉瀑布山顶上的飞天女神雕像等等均在其中,获得了香港国际知名艺术评论家高度的赞誉,而且,两尊雕塑已被海外某著名艺术博物馆收藏。同时,莫尚和易安,已生活在一起,没有再回来。他们还是没有结婚。随柳偃子到新疆、西藏、内蒙古游历流浪采风写生的不是娜木措,而是王佳苇。娜木措又回到了乌溪小镇的女儿泉女儿峡艺术团。蓝一号逃到国外之后又开始著文经商。而吕六号在他的身体被娜木措残害之后,又奇迹般地活了下来。他的受伤,不是因为他要占有娜木措,而是为了保护娜木措。他和娜木措的名声和地位,都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而另一个处女,又将被不知是不是蓝一号,或者郎天裁镇长,带进吕六号那座神秘而又富丽堂皇的公馆和别墅。已在某某军医学院读高原病防治研究生的王佳苇,彻底摆脱了吕六号情人的身份。然后,身穿那件黑色衣裙,披着那条银白纱巾,戴着瑁黧留给她的那枚墨绿手镯——也许正是刘正坤当年送给瑁黧的传家宝,留着那头赵一曼式的小分头,依然显得那样纯洁靓丽健康的佳苇,和身佩“翼王剑”的画家柳偃子一起,踏上通往他们当初在大西北库阪兵站相遇的道路,流浪远方。 
墨绿手镯和“翼王剑”,这些失而复得、去了又来的生命意象,女人与战争的象征,都不仅仅是某某家族的祖传。那不过是一种行走闯荡于天地间,人的信念与情感!并不在于,正如佳苇的爷爷王伯瀚梦中对我说,女人,能不能穿军装,军装裹着的躯体是人,而人的心灵世界,当然比任何一种装束都更宽广,更有力量。历史,赋予这些穿着军装或不穿军装的女人们的力量,还少么?一旦赋予,这种女性生命,立即变得苍凉悲壮!王昭君,杨玉环,刘王娘,佘三妹,田翠花,水英和水灵,佳苇和瑁黧,都是这样。战争和男人,都在她们面前变换着千篇一律的花样!女人和土地,在男人面前,本身就是一场不得不认真对付的战争,稍有不慎,你就会全军覆没,重蹈世代相传的灭顶之灾!无论你是什么样的男人! 
苍茫的大漠上,传来一阵悠扬、婉转、幽怨的歌声。那是当年出塞的昭君,手弹琵琶,边走边唱:“忽闻边塞战鼓声,烽烟滚滚乱作云。 
满朝文武皆束手,急送昭君出雁门。” 
我知道,王昭君这首歌,不是专为此刻,我和佳苇的西域流浪而唱。 
柳偃子和王佳苇的流浪,也不是单纯的流浪。而是一次更加艰巨、更加漫长的采风写生。佳苇要为硕士毕业论文《论高原K种病理预防研究与临床实践》收集数据和资料,偃子的《国色Ⅱ号》系列油画作品,即将在我们国家最高的艺术殿堂展览。他们合作完成的另一部更加辉煌的文学名著、哲学名著即将诞生,那就是土地、战争、女人系列小说的最后一部:《云雨江南》我们应该为他们祝福——世界上少得可怜的有情人。虽然,严格地说,感情和命运都已经挫折累累、伤痕累累的王佳苇和柳偃子,并不可能时时刻刻,心灵都律动在一起。 
惊人的消息,阴差阳错!最不该发生,最不能够接受的事情,最怕发生的事情,还是终于发生。发生得简直感动神灵,也亵渎神灵。一个如巫似幻的消息,来自权威公安机关历史档案中新发现的“文革”畏罪自杀人员,来自延安的红色雕塑艺术家,解放前夕地下党某省委宣传部长,解放后某某美术学院院长易仲天的“遗嘱”,来自王伯瀚等等当事人员、知情人员的指证旁证与佐证,像头顶荷叶的柳如风,赤身裸体缠着彩绸挥着彩绸又唱又跳的魔影,带着观音洞红军临时医院遗址洞壁上的鬼怪图案里飘渺传出。 
莫尚,居然,真是来自延安的红色艺术家易仲天,解放前夕,和某某官太太柳水英偷情生的私生子,这样,那么,女雕塑家易安和莫尚就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哎呀!难怪,他们那么相爱,历经几十年磨难与劫难,始终没能结婚。怎么我们真实的生活中,出现如此巧合的梦幻话剧《雷雨》剧情!周萍和莫尚,四凤和易安,周朴园和易仲天,虽然某些角色身份稍有变换,没有欲火中烧的女人繁漪,都惊人相似!易仲天是“文革”的时候,看到自己不敢认的儿子,莫卫青,居然也组织造反派批斗自己,而且,居然发现自己的女儿和莫卫青谈起了恋爱!然后,抱着纯美如玉的教具模特维纳斯,和后来光着上身,背着偃兀走进明昌古镇城门前大河的王伯瀚一样,在月色迷蒙的农场麻柳树上上吊自杀!而那时比他小二十多岁的妻子,也是他的模特和学生,易安年轻的母亲,也很快改嫁他人。同时,王伯瀚就是易仲天借廖佐煌之手杀害,除掉了王伯瀚,他好名正言顺拥有柳水英。你看,事情简直荒唐之极!听到这个消息的易安,那时在香港,她和莫尚曾抱头痛哭了几天几夜。他们都大病了一场。他们都从艺术的角度,怀着深深的感情,曾为柳水英、柳水灵和老商画过像雕塑过作品!他们把堂皇居室里能找到的所有油画雕塑作品,都摔得粉碎砸得粉碎撕得粉碎。他们也整天疯疯癫癫,简直生活在一个魔幻巫术的世界里,完全没有了成功商人和海内外著名艺术家的气度和风度。他们号啕大哭之后仰天发问,为什么,不知是哪一辈人造的孽,要由我们这两个相恋而不能相爱的可怜苦恋人来承担?他们试图联合找谁控诉,或者把谁告上法庭。或者,如果不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也就是彻底推翻这个可怕的事实,他们就将携手走向风平浪静的维多利亚港湾跳海自尽。当然,这是他们听到这个惊人消息之后的一种反映。还有一种反映是,不知是莫尚,还是易安,在医院里躺了十天半月,终于大呼一声: 
“解放,解放了啊!变天了,变天了!” 
居然,这对苦难的同父异母兄妹俩,顿时欢呼雀跃! 
他们埋葬了几十年的心里疙瘩终于解开。他们不再为谁苦等。他们终于能够以完整的心灵放弃对方,去追求各自的幸福。于是,易安打点行装,到欧洲,到巴黎,到雅典,到威尼斯……游历。寻找人类最根本最纯净最美好的艺术源头。她的画和雕塑在西方世界获得了极高的赞誉,她现在已经是世界级著名雕塑家,巴黎、北京和纽约,都有她的现代艺术工作室。当然,她身边也有了一个刚劲壮实的男人,比她小三十多岁,是她的模特学生助手和经纪人。不用说,就是勉强满足情欲的情人,扎着小辫子,屁虫一样跟在她的身后,搞雕塑,办展览,出席各种各样的关于自己艺术的新闻发布会、记者招待会,接受电视台艺术栏目的专题采访。他们不可能结婚。易安已五十多岁,无论生理,还是心理,都不可能再和谁一起产生饱满的欲望,火热的爱情。她终于完全承认,她的情感已如尼女的某道,开不出半点玫瑰的花朵。无论她们个人生活怎样,我都为她现在的生活祝福,是谁夺去了她大半生的生命?我期待着她人生和事业,会在黄金年华里出现新的辉煌!至于莫尚,已和易安完全生理上分开。不过,他们依然有电话联系,说不定他们之间还有令人欲哭无泪的兄妹感情。莫尚认为,事情完全明白了总比蒙在鼓里好。从香港回来的朋友告诉我,他卖掉了香港、泰国的多处财产。不算太多,也就几百万的样子,回到内地,回到乌溪小镇,要拼命娶莎莎。可是,当他看到过去青春洋溢清纯似水的粉红女孩,现在刚强镇长幸福的妻子柳莎莎,带着一对双胞胎女儿,凸着胸前一对鼓胀的奶子,在当年小镇东头吊脚楼老皂荚树下忙乎着卖柳家祖传的小镇名吃——毛血旺、猪肥肠和合水豆花,日渐丰腴的体形,长发高高盘起,没有了头上那朵花蝴蝶一样的紫星星,便偷偷溜走了。可见,莎莎并不是土匪,她比张师妹强!她是一个生活很实在的人!她有过欲望,有过梦想,有过豪夺,但终于回到了乌溪小镇的现实人生。像皂荚树的根,扎进坚固的河岸,春风里,也会使古老的皂荚,开放絮棉一样簇拥着树枝的团团花朵。临河岸而立的那排小食摊小餐馆,塑造着她实在的人生。这是莫尚见到莎莎的一种说法。另一种说法是,莫尚没有忘记当年和莎莎在一起的模特写生画画的甜蜜情人生活。他在莎莎的饮食小店吊脚楼门前的皂荚树下暴跳如雷。他骂莎莎,你真是朽木不可雕也!你就这么甘心做卖毛血旺豆花摊的老板娘?枉自我当年那么心痛你喜欢你爱你了,你不是曾经想继续读书,学习画画,当画家么?还卷走了我不少钱哩。走,跟我回香港去!莎莎在飘着淡淡煤烟的锅台前,抬起一张幸福满足的少妇的脸,手持黑黑的大锅铲,在白花花的灶台上敲敲。钱,你不是说送我拿回来投入小镇旅游文化公司的股份了么?读书,学画,你们那些画家,莫尚、蒲天、柳偃子,有哪个是好东西?我想起来就烦。走,我为什么还要跟你走?你这人,老不死的,老不正经的,喜爱谁画谁睡谁,没有一个定准,谁能放心跟你走?走那么远干什么?刚强他爹,走了还没回来哩!钱拿那么多来干啥?刚强他爹,当年多有钱啊?转眼连人影儿也没了。幸福爱情是什么?每天晚上有刚强回来帮我按摩,和我睡觉。你看,我们的双胞胎女儿,长得多么水灵多么结实多么好!刚强说,明年春天,我们还要生二胎呢!怎么样?这清香的猪血旺,绵软的合水豆花,来一碗?真亏你那么大老远地赶回来。莫尚木木地摸摸唐璜式的光头脑袋,望着锅台背后蓬头垢面的莎莎,转身对着乌溪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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