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白斯文和郑勇锋也是询问着同样的问题。
正文 第二十章 豪雨(下)
馨雨带着满脸的泪水扑进了程展的怀里,哭哭啼啼个不停。
郑勇锋又急又气,大声叫道:“说句啊!该死的林家,老子饶不了他们!”
馨雨止住了哭声,说了句:“大堤险些就失守,还好刚才水突然小了!可是陈家……可是陈家扒开了河堤,现在我们家的田地全被淹了!”
郑勇锋张大了嘴巴,用力一抓头发,大声骂开了。
郑家紧邻着陈家,陈家一扒开大堤,被淹得最掺的便是郑家的几千亩良田。
程展浑身都凉了,全身的疲惫,还有一夜的辛苦都作了无用功,让这个十四岁的少年整个就坐在雨水里大声哭起。
几个亲信的家丁已经把他架住了:“老爷!老爷!还等咱们回去!”
黑夜,还是一片黑暗,看不到前景,程展的心也是一片黑暗,陈家好狠毒的心计!
他长啸一声,大声叫道:“麻管家,我记着你的恩情!”
馨雨的眼里已经没有了郑勇锋,她只是紧紧抱住这个柔弱的少年。
他们和陈家忙了一整夜,哪料想竟是陈家挖开了河堤,无需质疑,那个毒计肯定是麻二管家出的。
他似乎已经看到得意洋洋的麻管家,看到他恶狠狠在陈昭重面前献媚道:“那么个娃娃,老子出马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自许是个握瑜怀瑾的人物,哪料想被陈昭重这么玩弄了一夜,他就是满肚子的火气:“君子报仇,从早到晚,咱们三家联起手来,铲平了陈家!”
此时天渐渐亮了,只见下游已是一片泽国,程展牵着馨雨的手跳了起来:“老子从哪里跌的,就从哪里爬起来!”
郑勇锋的损失最大,他连连点头,白斯文也甘当狗腿子,只是李纵云倒有心计:“大家派人去陈家探探情形!”
这一探才知道,陈家早已准备,请了一个亭长带着七八个亭卒到他们坐镇,除此还有一个驻军队副也带几个亲信驻留陈家。
“这打陈家,恐怕要惊动官府!”陈纵云向大家分析道:“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对于这些乡下的土财主来说,官府是高高在上的存在,犯了事情,官府只需要派上一幢大兵,就能把他们抄家灭族。
馨雨轻声道:“他们挖开了河堤,我们到官府去告他们去!”
三家武斗不成,改用文攻,由郑勇锋写了一纸千余字的状纸,痛骂陈家趁人之危落井下石,只是这纸状纸一入官府如同秀女一入深宫不复返。
程展通过父兄的关系一询问,才知道昨日坐镇陈家的那个亭主和队副都在官府替陈家表白:“昨日我们在陈家湾守了一夜,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从没发生过这种事情!”
官府也不好落了他们的面子,何况陈家也有些后台,就准备大事化小小事了。
这次以水代兵,三家联盟被淹得很掺,尤其是郑家因为紧邻陈家,被淹成了一片泽国,整整有一千三亩田地受了灾。
沈家虽然小一些,但也有八百亩地被洪水淹过,眼见就要绝收了。
至于白家,虽然本钱小,但是也有两百亩地被冲个干净。
但是三家联盟的损失合起来,也不如林家受的损失大。
林家以为挖开了段家堤就可以安忱无忧了,哪料想三家联合起来扒开了孟公堤,林家名下的田地被整整冲了一大半,有近三千亩水田受了灾。
七家联盟的田地都是靠在一起,因此除了林家之外,还有三家一并受灾。
听打探消息的探子说,因为这水灾,林老爷被气得吐了血,用拐杖敲打着地面骂道:“此仇不报,我没脸去见林家的列祖列宗!”
就连最得意的陈家也不能幸免,不知谁打了他们的主意,也挖开了一段河堤,淹了他们四十多亩地。
“我们沈家若有那个队主的位置,谁敢打咱们的主意!”程展大声说道:“纵云,你再走一趟郑国公的大营!”
李纵云冷声道:“好!”
程展一拍桌子道:“好什么!你不把这件事情办好了,你别回来了!”
送走了李纵云,程展又在盘点这回的损失。
账房算了一整天没算清这回受灾的损失,倒是馨雨从外面请来个还算标致的姑娘,二十多岁,利落得很,算了半天就出了一个数字:“二千一百石上下!”
二千一百石!这是多大的数目啊!今天关中大饥,等到秋收的时候一石粮食至少值两贯钱,也就是下了这么一夜,程展至少损失了四千两银子。
这场暴雨席卷了整个北荆州,从襄阳到江陵,没一个地方不是受灾损失,但是竟陵因为大户互相挖开河堤,损失最为严重,现在三家联盟和七家联盟日日整军备战,随时都会爆发一场大战。
最为困难的还是受灾最重的郑勇锋,他那只精心打造的子弟兵因为缺粮缺饷跑了六七个,现下人心浮动,只能向沈家借了三十石的粮食。
白斯文则在抢种粮食,力争在秋收前能抢回些损失。
七家联盟在压力面前也是齐心一致,都置办了不少行头兵器,陈家替他们采办了不少兵器,赚头蛮大。
雨村的铁匠铺日日夜夜开刀,程展吩咐下去,沈家村的老老少少到时候都要上阵打战。
馨雨请来的那个女账房算盘珠子精明得很,很替程展省了不少钱。
洪水已经完全退去三四天,程展眼下就等着李纵云把队主的委任状给弄回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他一眼就瞅到李纵云骑在骡子上飞奔回来,刚想开口说话,就听李纵云在骡子上大声叫道:“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程展哼了一声,说道:“出什么大事了?队主的委任状到手没有?见过郑国公没有?”
李纵云停住了骡子,一声喘着气一边道:“没见过司马复吉,他的部队已经全败了下去!”
程展拉着他的手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
风起云涌的时代,终于拉开了序幕。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机遇(上)
李纵云跳下马来,便把他所见所闻倒豆子一般倒了出来。
原来他带着礼物赶往江陵,却遇到司马复吉的溃军从前面溃了下来。
司马复吉确实只是个合格的将领,他不是天才,而是个庸才而已。
司马复吉领兵南征之后,开局还是相当顺利的,他的七万精兵,再加上齐军和莫非的荆州降军,足足有十三万,遂有十三役之捷。
莫非是前任楚国荆州刺史,熟悉荆州布防,对于楚军的弱点了若指掌,因此用牛刀斩鸡,那十三役的对手,最多不过两三军,少则只有一两幢,北军占了绝对优势。
十三役下来,斩获颇多,俘虏军副以下三千余人,斩首千余级,击溃南军大小部队数十支,有了一个完美的开局。
其后司马复吉又派莫非领重兵攻郢州,自己亲率精卒攻击江夏,在白螺与南朝大将解思索大战,前后大小战十数次,胜败参半,眼见就要拿下了江夏饮马大江。
哪料想南军抄山路包抄了莫非的后路,突袭莫非的老窝,莫非军中家属尽数被俘。
这时候司马复吉又用出一大败招,他利用长江大水刚退的机会,从江陵率水军顺流乘风而下,军势可谓极盛,在沌口与南军大战。
可是打水战怎么可能是我们北人的优势,北人骑马,南人乘舟,这不是说的很清楚了!
那些南蛮子从来是只会划浆打水飘的,结果惨了!
双方原本用拍舰互相投掷重物攻击,可南蛮子的心眼着实多着,募集了大量小舟在前面顶着我水军的攻击,等我大周北军发拍皆尽的时候,突然冲上去发拍击之,结果水军支撑不住,溃了下来。
水军支撑不住,陆军也站不住脚,司马复吉好不容易集结起几十条船准备借西风火攻楚军战舰,哪料想冲到一半突然变成了东风,这几十条船尽数自焚。
在长江上失去制水权岂有胜算,司马复吉虽然领着亲兵几度冲杀,但最究还是全线崩溃了下来,十三万联军只剩下半数不到,只有齐军实力保存得相对完整一些。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齐国只据江陵附近数县之地,兴举国之兵不过两万,这一次丢了六千,已经能让齐国主睡不着觉了。
根据李纵云在军中打探来的情况,这样一败,郑国公的政治前途似乎很不看好,一片灰暗。
程展听了李纵云的这番话,骂了一句:“你回来干什么!我是怎么交代的!”
李纵云道:“现在还去找郑国公?怕是没用了,他打了这么一个败战,怎么回去见家乡父老!”
程展却不糊涂,他说道:“这天下间难得是雪中送炭,不是锦上添花!”
他分析这其中的利害:“打个败战算什么!郑国公是谁?他不是靠战功晋升上来的,他是先皇的亲弟弟啊,皇室中人,这才是紧要的地方!他就是打了再大的败战,皇上还是会信任他,重用他!”
“再亲不过自家人,再忠心的臣子也不过是外人!平时我们想巴结都巴结不到了,你赶紧去!对了,到账房上多领些钱,再多买些礼物!”
他声音大了起来:“这一回,郑国公如果对你有不满意的地方,你就留在郑国公身前听命,直到他对你满意为止!”
程展这么一说,李纵云才如梦方醒,屁颠屁颠地跑到账房上领银子。
只是他领了银子,没过多久就有人来兴师问罪了:“这位程少爷,您让下人领钱,我们也是不便干预的,只是我既收了您的银子,不得不多说上一句,现在账房里这个情况,您的手头最好紧一紧!”
这说话的便是馨雨请来的女账房,名叫燕琴君,年纪约莫二十七八岁,虽然面貌姣好,却只穿了件普通的青布衣裤,手里拿着算盘,精明干练,说话很老成。
程展笑了笑:“怎么说?账面上有点紧?等秋粮一上市,我们便有钱了!”
燕琴君一点都不怕程展这个小老爷,她说道:“程少爷,你那个铁匠铺子是个吃钱的黑洞啊,只见白花花的银子投进,不见赚出半点银子来!”
他不用拔打算盘,已经对沈家的账目一清二楚:“这铺子开张四个多月,已经有两千贯的开销,却卖出五百贯钱的农具,听雨村师傅说,下个月要进足够半年使用的原料,估计一个月下来又得一千贯!账面经不起这么折腾啊!”
程展胸中早有筹划:“多亏了您提醒,不过只要再等一等,秋粮上了市,我们便有上万贯的钱财!”
燕琴君却不给程展面前:“程少爷,我得提醒您一句,这秋粮上市之前,要开销的钱数量惊人,沈宏宇老先生虽然只给程少爷您留下五千多贯的债务,可有四千多贯是得在今年秋粮之前还清的!”
程展笑了笑,相对于沈家的家产来说,这几千贯的负债不算什么。
燕琴君又说道:“账面原本就只有五百多贯,而李先生又领走了两百贯之多,这三百贯想要周转得过来,恐怕有些困难!”
哼!程展早有定计,这年头欠债的是老爷,借钱的是孙子,什么时候还,先还谁家,还不是自己一句话说了!
再说了,她和沈知慧还有好几千贯的私房钱了,就凭这私房钱都能把账给抹平了!
燕琴君仍在抱着负责的态度说道:“最好是腾挪点钱出来,不然又得学去年那样卖掉四百亩地了!”
程展笑呵呵地说道:“一定能周转开得!”
只是他下一刻呆住了,他大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机遇(中)
燕琴君带着骄傲的语气问道:“哪一句?”
程展敏锐地察觉到她已经发现了什么:“我是说关于卖地的那一句!”
燕琴君的回答很干脆:“今年或是去年的某一天,为了筹集周转的银钱,沈家不是卖掉了四百亩地吗?”
“这不可能!”
燕琴君顶了回来:“请不要质疑我的专业水平,站在你面前的是一名精通计算的行家里手!”
程展点点头:“我相信!”
燕琴君毫不客气:“我相信您不是聪明人,对家里田地的变化都不清楚!”
程展应道:“是的!我是个笨蛋,但问题在于,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年和去年的总田额没有变化吧!”
燕琴君有些生气了,她叉着腰说道:“你必须相信一位专业人士的话,您看到的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一张纸而已!”
她的身材整整高了程展一个头还多,对于很年轻的程展,在这种情况下,形成一种很奇怪的压迫感,她大声为自己说明:“我要翻阅的,是贵府从去年到今年形成的全部账目,每一个月都有十几本!”
她骄傲地称呼自己的工作:“如果高雅一点,可以把这称为‘兰台’,查阅这么多账目,不是你们那个老朽无用的账房所能胜任的!”
“在我们这个行当里,高明的人可以抓住每一个细节,让家主知道每一点滴变化,在灾难来临之前做出最适当的反应,至于平庸的人物,他只能照抄前一月的东西,对实际的变化一无所知!”
程展拍了拍手掌,开始了他的反攻:“说得非常好,不过我想我还是谈谈关于卖地的问题!”
“有卖地的事实,我想您是为了开办那个铁匠铺才卖的地吧?这是一件不合算的买卖!”她的眼睛亮了起来:“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帮您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