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程展当即想教导丁不时几句,却听得身侧一阵阵嬉笑声。却是大家都乐了。
招安招安,自然是回复治安,你以为占了一块地盘,招安以后这块地盘就归你?这是坚决不成的。
大伙儿看着丁不时这么一个土包子,那都是笑得开心,当即就有一个豪强当年也是招安过的,数落了他一阵:“你既然招安了,那还要地盘干什么?准备还反啊?”
他详细说明其中的章程,原来招安之后,部众绝不能在本地安置的,而且按规矩,大部分人是要遣散的,十部存其一部,那已经是天大的运气了,然后把余部调到外地去安置。
这不仅仅是防备其再次反水,关健还是为了万一有个风吹草动,就能演一出脑袋落地地好戏,那个豪强讽刺道:“兄弟们也是混过绿林道的,可真没见过你这么糊涂的……也不知道你这个军主怎么混上来的!”
只是一说到军主,他倒是流了口水,自己混了这么多年,才混了个队主,这土包子踩了狗屎运了,一步登天就成了军主了。
程展朝他笑笑,只说了句:“军主,你也有机会的!”
“我也有机会?”这个豪强倒吸了一口冷气:“我?”
他在原地呆了好久:“我也有机会?”
他猛得一跳三尺高,大声叫道:“多谢将主赏识!多谢将主赏识!”
说着,他不要脸了,就对着比自己儿子还小的程展连连磕头:“将主的大恩大德,属下铭记在心,一定招一军精兵来替将主效力!属下这就去招兵,然后带到江陵去!”
他一想到这个军主的职位,头就晕晕转了,自己是不是坐梦啊?
怎么就有机会坐军主地位置了?
程展笑咪咪地说道:“你不用去江陵,你到时候替我看好石城地门户便是了!”
别说是他,即使是张文波等人,现在心头有只小老鼠在那里挠来挠去了。
虽说只是“有机会”做军主而已,但是光是这句话,恐怕就是怕几辈子的奋斗了。
在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面前,绝对不可能出现“胆怯”这个词,张文波反应得很:“将主!属下愿意自告奋勇,随将主去江陵!”
他连坐守石城地安稳任务都不肯了:“不需将军一文钱军饷,属下砸锅卖钱,也愿意把兵马积聚起来,交由将主使用!”
人群沸腾了,大伙儿看到了美好的前程。
幢主、军主、杂号将军……甚至是更美好的前程。
尘事如潮人如水。
人多数时候只能注定成为那瞬间消逝的浪花而已。
但是现在有一个让你站在潮头的绝好机会,你可有勇气去拼搏?
或许不再年轻,但是没有人不会去把握这种机会!
“我来!”
“交给我!”
“我愿意出一千战兵!”
就连丁不时都转过弯了,他只有到江陵去,才有机会当军主,在武宁,他即使招安了也不过是个小里正或小队主罢了,他也在嚷嚷道:“将主,我想通了,我跟您去武宁!”
……
七日至武宁,官民夹道相迎,出武宁时有义兵六千人相随,九日定石城,遂至江陵,与贼兵接阵。
正文 二百九十八章 突击(上)
阳如血,血似残阳。
厮杀后的战场有着一种绚烂的凄美,被血染过的泥地之上,大队大队竟陵军正在相当混乱地向后退却。
望着飞速后退的竟陵军,南楚军也是松了一口气,他们的军官发出这样的吼声:“追击!追击……步队!突击!”
竟陵军步兵的撤退仍是显得毫无章法,只要一个突击似乎就能把他们的队伍打散了。
但是南楚军的队伍没有动,军官急了:“突击!”
他等待着一次华丽的突击,竟陵军可以说是最坏的正规步兵,无论是从装备、训练、指挥或是其它方面都可以这么评价。
特别是在他们尽可能带走了尸体和伤员的情况下,他们经验不多的指挥官很难指挥得起这么多建制混乱的部队。
最坏的正规步兵!南楚这一幢步军之所以没有取得彻底的胜利,完全是因为敌军具备兵力的优势,而且这些最坏的正规步兵在指挥、装备、训练都有诸多问题,却过于勇敢了。
现在只需要一个次坚决的突击,军官们已经用脚踢鞭子抽,大声催促着士兵去追击那即将逃跑的竟陵军:“突击啊!”
士兵们却是骂开了:“那真是一群不要命的疯子!我们即使冲出去,也是送死啊!要冲,你们军官先冲!”
眼前的这支敌军,根本就是乌合之众仓促成军,但是那勇猛而坚决的突击。却让南楚军付出许多代价。士兵有着这样地怨言:“我们现在就三百出头地战兵,冲上去送死啊!人家还有压阵的马队了!”
如果说对方是最弱的正规步兵,那么这支南楚军也同样是南楚军中最弱的步队了,他们是临时召集来地豪强私军。如果不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绝不可能守住数倍竟陵军的围攻。
军官们同样清楚自己的斤两,但是他们不敢不冲,纷纷站在了队列的最前方,他们大声叫道:“跟我上啊!这一回可是太子殿下督战啊……”
“这一回可是昭庆太子殿下督战啊……”
站在江陵的城头。邓肯看着源源不断涌上来地南楚军骂道:“可那又怎么样。让我们把他们地威风打下去!可惜雨还不够大啊!”
微雨飘过他地发间。飘到那些还带着热气地血滴之间。在他地脚下。双方的士兵正在为每一寸土地而展开殊死的博斗。
在往常地日子里,只有一有雨,南楚军就会停顿下来。但是现在王复剑似乎放弃了稳扎稳打的办法,他象一只饿狼那样又一次又一次扑向江陵。
双方的士兵踩在有些湿滑的土地上,大声呐喊着,浑身地血都沸腾起来。只要一看到对方露出一点点破绽,就会奋命扑上来。然后留下一堆尸体和一段破碎的城墙。
江陵城内地人,只要还有人一个口气在,现在都填在城墙上,而是在邓肯更高的城楼之上,有那么一个丽影。
她的妆化得太淡,掩盖不住那脸上曾有的泪痕,但她用一种柔柔却又坚毅的心思对自己说:“雨不大,又有昭庆督战。这城如果不出意外。是守不住了!”
她把眼神望向了远方,但是淡云轻雨之后,却看到了南楚军层层叠叠的军营:“那么我或许要相伴一生的小男人。你又会在什么时候来接我?”
她的腰间插着保持贞洁地短刀,她在自叹:“或许你还不知道,一个和你只有一面之缘地女人,一个高高在上的王后,一个有着过去的女人,现在替你守贞!我想你会知道地!”
程展会知道的!
……
带回来的不仅仅是二十二具南楚军的尸体和十几名俘虏,还有张文波的雄心壮志。
他把头盔摘了下来,就那么在雨中漫步,他在向别人显现着这样的事实。
哟!武宁义师的第一次正式战斗是由我负责的,第一次胜利也是我的胜利。
他同行的军官和士兵也把头抬得高高的,特别是在看到南楚军发现支援的马队之后,放弃了追击之后,他们就觉得自己可以是胜利者。
他们是什么人?是私兵,是部曲,是土匪,是流民,是弓马手,是无赖,但是从来不曾与正规军人这个职位有过太深的联系,但是现在不同了。
虽然程展的老军还只是带着微笑看着他们,但是一同从武宁出来的队伍却是以一种尊敬的神态,站在道路两旁凝视着胜利。
看着他们带回来的南楚军尸体和俘虏,还有那些缴获的兵器、盔甲,还有那面最显眼的旗帜。
他们在欢呼着:“武宁!胜利!武宁!胜利!”
“武宁!胜利!武宁!胜利!”
几面旗帜摇得更欢了,张文波的腰杆也更硬了。
“大都督请诸位将军过去军议!”
他获取了一次小小的胜利,但是在张文波眼中,这是一次比会战还要重大的胜利。
自己一方付出了三十二名士兵战死,六十名士兵负伤,七名士兵失踪的代价,带来了二十二具尸体和十三名俘虏,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不算胜利,甚至可能算是小挫。
但这是武宁军的第一次战斗与胜利,现在那些友军的眼里都带着星星,就连他自己都突然明白过来,只有最勇猛的突击,一切都不是问题,包括曾经高高在上的南楚军在内。
他甚至一点不把自己家族私兵的损失放在眼里,他现在需要的是胜利,需要的是一个机会,需要的是程展的奖赏。
军议中会有什么样的奖赏?
是一个正式的头衔?还是几百上千贯钱?
或者是更实惠的粮饷补给?
张文波一点都不知道!他只是信心十足朝着程展的中军账走去。
他只知道,大丈夫,该觅封候时,自当万里赴戎机!ps:本章尝试下新的写法,大家提提意见
正文 二百九十八章 突击(下)
个军官神情凝重,注视着脚下的土地。
程展的神色同样是神情严肃,他先闪过脚下的小丘陵,然后向着远方凝视。
在远方的夕阳之下,便是南楚军的一座座营账,无数的士兵、舟船在象密集在进进入入,而在里许地外,就是南楚军精心修筑的营防工事。
高沟深垒,营寨密布,也不知布下多少工事,会送多少男儿上黄泉。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程展的命令。
早有经验的斥候已经把附近的地形都查探得一清二楚,但真正作出决断的只有程展。
寒光闪过,程展拔刀一掷,快刀深深地刺入了黑土之中,程展大喝一声:“便是这里了!”
“是!”
回应的只有冷酷的声音,军官们纷纷散开,他们快马加鞭,飞驰而去。
……
战斗比想象中要简单一些。
昭庆太子的感觉还是很不错,南楚军用优势兵力防御竟陵军的弹性攻势,自然是得心应手,竟陵军在铜墙铁壁前撞得头破血流了。
唯一的意外就是这场不大不小的雨,令江陵总攻击陷入意料之外的恶斗,但是江陵的陷落只是时间问题,竟陵军的失败也是时间问题。
为了庆贺这个胜利,他还特意喝了一口酒,很有节制地喝了一小口而已,他是个能克制欲望的男人,他只会喝上一口。
在上百里的防线上,他地斥候随时随刻监视着每一个动静。他也绝不敢大意。
肉香,酒香,还有薰气,弥漫在营账之中。
但他却已经巡视了五次防线,而现在又有急报:“殿下,贼兵集结兵力,四处出动,四处诱我出击!”
昭庆太子已经闻到阴谋的味道了。
他绝不会中了这么简单的计谋。
“严加戒备。未得命令。不得擅自出击!”
他坐在华丽的软椅上。很利索地穿好铁甲:“命令斥候,不怕牺牲,全力探清敌军的主攻方向!”
如何说南楚军有什么劣势,那便表现在斥候上,竟陵的马队更多,在战场上经常能控制局部战场的优势。
昭庆太子不惧怕这种挑战,他将是胜者。
最后的胜者。
程展坐在小丘上。注视着漆黑地天空,几十个亲兵沉默地护卫在两侧。
夜不是寂静地,而是充满了热度,数量惊人地民夫和士兵正力求整齐一致完成他们的士兵。
他们的汗水正流敞在这一片土地上。
程展沉寂着,他仔细地观察着远方的情况。
但是什么也看不到,只有他的命令被无声地传达下去,无数人牺牲了自己的睡眠,他们只知道在自己的岗位完成使命……而第一线上双方地斥候少有地发生一波又一波的血斗。
不计其数的物资从后方运了上来。几百头大骡马来来往往,踩在泥地上,还时不时发出一声鼻响。
两侧的军官紧张地看着这一切。时不时有人在夜色中摸索着,然后报来最新的进展。
程展静静地听着,他沉寂得象一座大山。
他已经有成功的把握了。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这是他的谋略。
又一个早晨来临了。
昭庆太子睡得很短。
他的防线依旧象钢墙铁璧那样坚固。
没有任何一支军队能跨过这条防线,这是他地防线。
香气弥漫在中军帐中,他喝过一碗肉汤,重新又精神抖搂地准备处置军务了。
智珠在握,成竹在胸。
这就是他地风范。
正当他想起身的时候,却听得快马来报:“敌军筑营了!”
筑营?昭庆太子很从容地穿好衣甲,询问道:“敌军不敢攻城,就地筑营了?我军的公算更多也!”
这是他地风范,但是当他看到竟陵军修筑的兵营之外,那当真大惊失色:“怎么到现在这回报?什么时候开始修的?昨天下午?”
就在他的面前,是竟陵军的密密麻麻的壕墙、营寨,无数道一丈有余的壕墙排列开来,把十几个大营寨分隔开来。
就在南楚军的眼皮底下修筑着无数楚军难以冲入,他们也难以冲出的坚固土垒和木栅、壕墙,把南楚军的防线紧紧围了起来。
无数的士兵、民夫就象蚂蚁那样修筑着防线,无数的大木头、木栅、弩炮、投石机都布置起来,每一刻都有新的工事完成。
在两军工事之间,则是竟陵军的轻步兵和骑兵在控制着战场,多次破坏了南楚军的攻击企图。
那无数的营寨看得昭庆太子眼都眩了。
高沟深垒,稳若泰山。
营垒无数,以守代攻。
昭庆太子不由拍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