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香和严擎烈?”晏郡平蹙眉。
“擎烈向来不提往事,所以我只能私下猜测,而宁香身上与擎烈相似的气息流动,却引起我的怀疑。再说,纤纤虽看似娇弱,心思却相当细腻诡诈,怎会看不出宁香和擎烈之间的不对劲?所以我猜想——即使纤纤不一定知道缘由,也能从擎烈的态度中看出端倪,因此顺水推舟,设了这些局。”
“所以你才决定不插手?”
”将宁香交由擎烈保护,我很安心。”她轻笑。“再说,我们恐怕也插不上手。”
“说的也是。”他握住她调戏的枝叶,缓缓将她拉近。
“现在,只剩下一件事了。”她垂眸低语。
“你指季燕?”见她点头,他轻笑。“我将药引打入她体内,她只能等著功力褪尽,身躯慢慢衰竭而死,无法再成气候。”
等著功力褪尽,身躯慢慢衰竭而死……这不是比死更为残酷的凌迟吗?
听著他轻描淡写的语调,望著他毫不在意的笑容,她很是惊心。
“师兄,从前的你,不会如此狠绝。”
“师仇时时谨记,无法忘怀,之前不理,原是想等药性蚕食,但她丝毫不知悔悟,一再逼杀宁香,只因怀疑她是你。彤儿,”他将她拥入怀中,叹息道:“你大概不知,师兄很早便爱上了你,恐怕在你还搞不清楚对师兄是依赖还是爱情时,我就已经开始自我欺骗对你只是兄妹之情。”
“师兄……”
“你不知道,季燕却看得分明,所以她学习你那份依顺、那样惹人怜疼的娇弱,可是她却学不来你的傻气以及不顾一切的付出。而我钟情的对象,任凭如何自我欺骗,自始至终却从没变过。”
“我不懂……”惊喜来的太多,会令她一时接受不来。
“你懂的,”他看著她惊喜、迷惘又有些害怕的神情,笑得好温柔。“当我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忍受季燕对你的杀意时,便下如此决断。这么做也许狠绝,却远远比不上她的罪愆。彤儿,你会怕已不再心慈的师兄吗?”
师兄怎能用如此温柔的表情,说出对他人其实很残忍的处置?
璩若影迷惑地看著他,蓦然明白他自重逢以来的种种反应与行为,并非如她所以为的伪装心绪,而是真的变了性情,不再是从前那位尔雅和善的君子神医了。
“你知道吗?”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哀伤。“有很长一段时间,师父对你的拘礼气得紧哪!在我面前骂你骂得可凶了,还老是嚷嚷要将你书斋内的书全部烧掉,被我阻止下来。”
“这是年纪愈大,个性愈顽吗?”晏郡平盯著她的表情,不甚明白她为何突然转变话题,心底深处因而升起一抹惶恐,怕她会开口拒他。
“也许吧,但我想他应该比较乐见你现在的改变。”
“所以?”
“这几日来我一直在想,死亡,本来就是每个人都会面对的事,只是时间迟早而已。而师父那样豁达豪气的老人家,对生死根本不放心上,又会有什么不甘?或许正如你所说的,是来自于未见到我们两人的喜事吧。”
“也或许,他是不甘心还没能成功烧了簌竹斋。”他敛眉沉思,仿佛很认真地在估量这个可能性。
她看著他正经蹙眉,后因愈想愈有可能而渐渐发慌的表情,蓦地笑了开来。
“终于笑了?”他轻抚她的脸,著迷在她的笑容里。
“其实害不害怕不再心慈手软的你,是个根本无须思索的问题。”她轻轻摇头,脸颊摩挲著他的大掌。“师兄说对了,对我来说,你永远是你,单纯地,就只是你!所以无论师兄变得如何,彤儿皆会无异议接受。”
“所以,师兄也只会为你而变。”他轻笑著缓缓靠近她的脸,在她闭上明灿双瞳的同时,温柔地吻住她,小心翼翼、细细密密地,好似呵护最至爱的珍宝一般,并且,又习惯性的打散她的发,任其如乌瀑般飞泄而下。
浓烈的情意,在相拥的人儿、在交缠的唇舌间,毫无保留地倾泄。
“还有哪儿要结彩呀——”
远处张罗喜气的吆喝声,再也入不了他们的耳……缺憾,得到弥补了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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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玄纁《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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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听著由远而近的吆喝声,谢宁香手中的绣绢也愈绞愈紧。
严擎烈打发众人后,栓上房门,缓步走入内厅。看著坐于床缘,浑身颤抖的新娘,他的神色显现复杂,嘴角却弯起邪魅的笑容。
大掌直接掀落盖帕,他握住谢宁香细腕,将她牵至桌前,为两人倒酒。
“不晕了?”他取笑道。
“别……别开玩笑了。”她讨好地陪笑道:“你是我的夫君,我欢喜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再昏倒呢?”
“是吗?”他怀疑地看她,两人交错双手,额抵著额饮尽杯中酒。
她眼珠儿一转,强压抑下心底的害怕,主动偎近严擎烈,语气甜腻地娇喊:“夫君,为庆祝我们完婚,让我敬你一杯。”
她将酒杯注满,递给身旁人。
“再敬一杯,恭贺所有人皆得圆满。”
除了她之外!她咬牙在心中补充。
“第三杯,则敬师父让你我结缘。”
放著她的慌乱不管,她绝对会记仇!
已经四杯了,药性应该快发挥了吧?
为了确保她逃得成,还是多劝他酒好了。
谢宁香不停为严擎烈倒酒,不停劝酒,眼看著他一杯杯黄汤下肚,却毫无任何昏迷迹象,心中益显不踏实。
不是说两、三杯就已足够,他已经喝了那么多,怎么还能无动于衷?
没道理呀!
“这一杯,敬八月中秋!”糟糕,想不出还有什么词了,她恼怒地自己灌了一杯酒。
“宁香,”严擎烈注视她的一举一动,不放过她任何表情,眸光深沉而炽热。“纤纤要我转告你……”
“什么?!”她惊跳起来,事迹败露了吗?
他眉眼含笑,对自己的小妻子那率真的反应颇感有趣。“她要我告诉你——让你吃下的不是解药,而是药引。”
“药引?”她一时反应不过来,神色茫然。
“药名为……”他单手支颐,轻声开口。“洛浦承欢。”
不用去思考药名之意,单从由下腹升起的躁热,她也明白自己著了什么道。
脸色煞白,她不愿置信地撑住桌缘。
“她还特地提醒我,你相当质疑我的能力,要我好好证明,不可灭了自己威风。”他维持原来的姿势,口吻已显得阴沉危险。
“严——纤——纤——”她气极大吼。
若有机会,大、伙、走、著、瞧!
“亲爱的宁香,我的妻,我怎可以让你失望呢?”泛开深沉又愉悦的笑,他抱起她,走入罗纱帐内。
圆月高悬,放肆的狂笑声在桂花林中响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是你的徒儿,就算你不出面帮她,也请别笑得如此张狂。”晏郡平摇头叹息。
“我怎知纤纤会摆这门道!”璩若影仍笑不可遏。
“既然现在知道了,徒儿受骗上当,你是否愿意出面?”
“不,”好不容易稍止住笑,她的语气有丝快意。“那丫头成天想著算计他人,让她尝尝苦头也好。”
“你呀,分明记恨。”他轻抚她的发,无奈说道:“还是这么任性。”
“你早知道,不是吗?”她斜睨他。
“是呀,甘心无悔。”他拥著她,在她耳边低语。“彤儿,看著人家大喜婚庆,我可有些欣羡哪,不如我们现在就起程回莫离山,在师父灵前拜堂完婚,你说可好?”
“怎会不好,我们同他老人家一起隐居,不问世事。”她温柔地回抱住他,早知道他的心思了。
“不问世事?只怕有宁香和纤纤二人,大概难矣。”
“你说,她们找得到我们吗?”虽是问句,她看向他的眼神,却是十足信任。
“先告诉我,你当时如何知道我在洛阳?”他思忖著。
“师兄的大致行踪,是擎烈为我查出,但是实际落脚之处,还是得靠直觉与缘份的牵合。”
“也就是说,并非师兄能力尚待改进?”他挑眉看她。
“就如同你在隆兴楼中,一开始便强烈知觉到我的存在一般,是我们之间有太好的默契了。”她轻笑。
“既然如此,那我们当真可以清闲悠哉了。”他开怀笑著,拉著她的手飞纵出严府。
月下,两条沿河而行的人影慢慢交合。
“师兄,为了节省气力,我自马厩中偷了两匹马在城外等。”她轻声提醒道。
“偷?”他不掩惊疑。
“堂堂荟龙帮之主,不会在意区区两匹马的。”
“彤儿,你这行为,是被谁带坏的……”
无奈的语气,由近而远,渐渐消失。
粼粼波光中,船只荡漾,圆月入景,苏州水乡呵,八月十五,月圆人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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